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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二年,春,合肥。
初春之時,暖陽初露,摻以寒氣,令人冷暖難言。
清晨,霍峻身著勁服,于亭院內持劍輕舞,挑、刺、撩輪番施展,劍技嫻熟,身姿矯健。
近些年來,隨著年紀的增長,霍峻自感身體精力不佳,則開始勤于習劍。非是為了精進劍法,而是為了鍛煉身體,期望自己能延年益壽。
半響后,霍峻耍了個劍花,將漢劍歸鞘,深吸吐氣,結束今日的舞劍。
見霍峻結束舞劍,霍熊將浸濕的巾帕遞上,霍范則是順勢伸手接過漢劍。
霍峻擦著臉上的汗水,問道:“士載,今日怎不多休息會?”
自劉備下令巴蜀、漢中撤軍,霍范則率所部南撤,昨日才回到合肥。
霍范將劍架在劍格上,笑道:“隨軍征戰已是習慣早起。”
霍峻將巾帕放到銅盆里,笑道:“我初將兵時,便是有這般精力。昔下江東,夜夜多思,唯恐出錯。今都督諸將,反而多有空暇。”
說著,霍峻看向霍范,說道:“你不在軍中治軍,怎至為父這?”
霍范奉上外袍,笑道:“不瞞父親,今兒至此,不為他事,是為詢問破壽春之法?”
霍峻微微挑眉,問道:“士載既欲求破壽春,不知己有何見?”
霍范沉吟少許,說道:“父親,壽春有江山之險,夏秋雨潦,唯冬季可圍城。冬轉春來,陰雨連連,土地泥濘,則難屯兵于外。若蓄肥水灌城,則易被賊人所察。”
“且壽春臨近中原,凡援軍十日可至。我軍圍壽春,賊軍不日南下,兩軍夾城對峙,除破賊大軍外,則無破城之望。兒率兵北上壽春,察山水地形,深感壽春之艱險。”
霍峻披上外袍,坐到席位上,說道:“兵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欲破壽春不在其內,而在其外。如士載所言,賊軍十日可援壽春,故若能覆其援軍,壽春孤立無援,則可輕下也!”
霍峻取下火架上的茶爐,倒入茶盞里,說道:“人與地,常是人為重,地為次。尤其壽春堅城,中國力不虛則難下,故欲下其城,唯毀其軍,亡其人,喪其心。”
壽春作為中原的柱石,他因位于南北通行的必經之地而重,故一旦南漢進攻必得到整個北方的支援。
襄樊二城雖如壽春般位處南北通行要道,但就其地形而言,因襄陽在漢在,他是有利于南漢,而不利于北魏。而壽春不同,因淮水不足以成為天險,其地勢低洼,常年雨澇,幾乎是公平對待南北雙方。
經歷上次北伐的不成功,霍峻時常思考怎么破壽春。幾經推演下來,霍峻認為唯有在壽春打場殲滅戰,擊潰曹魏大軍,方有希望拿下壽春,否則欲破壽春的希望渺茫。
霍范蹙眉而思,說道:“如按父親這般言語,其所需兵馬當是為我大漢傾國之兵。兵不多不足以圍其軍,兵不精不足以破其軍。”
“然也!”
霍峻抿著茶水,說道:“若兵力不多,一時難克壽春,或可轉取徐州,克下邳,兵抵泰山,再尋機西進,觀望河南。”
在這些時間內,霍峻也在思考從江淮北伐的方向。如果他手上兵多,可以嘗試壽春;如果手上兵少,可以考慮攻略徐州。
徐州大部分疆域仍在曹魏手中,南漢僅得有廣陵郡及下邳郡的一角。如果能打下下邳,拿下東海、下邳二郡,通過搭建防線,可以深治淮東,進而尋機蠶食青徐。
聞言,霍范嘆了口氣,說道:“如不能下壽春,復興漢室則是無望。父親言取青徐之策,兵少則行之困難。疆域愈廣,則分兵固守之地愈多。”
“呵呵!”
霍峻為霍范倒了盞茶,笑道:“復興漢室本就是漫長之路,得中原望吳楚易,欲以吳楚進望中原則是難。然事事無常數,勵精圖治,厲兵秣馬,總有飲馬大河之時。”
以南伐北本身就是困難之事,歷史上劉宋巔峰時期,幾乎是拿下黃河以南的區域,但由于己身問題,加上鮮卑兵精,糧草供給困難,最終是草草收場,退到了淮河流域。
且不論劉宋,再觀東晉,其疆域不比南漢小,且比南漢還大。但因內部問題,及作戰失敗,最終北伐無望。
彼時東晉、劉宋面對的還是散裝北方,今南漢面對成型的曹魏,能屢次取得出眾的成績,已是不易之事。尤其這次襄樊之戰,如果沒漢水相助,很可能會如壽春之戰,取得小勝,草草收場。
話是這么說,但霍峻卻懷有北伐成功的信心。
南漢只要不內斗,保持穩定的發展,以曹魏的國內態勢,南漢早晚有機會成功。且不言幾十年后的洛水之誓,且看曹操繼承人曹丕,及那隴右滅霸馬超,不知為何霍峻總有種預感,南漢若能成功北伐,多半要寄希望于他們。
當然霍峻更是知道,如果他與諸葛亮這一代人不能北伐成功,后繼者大概率會放棄北伐,轉向政治內耗傾軋。甚至會利用北伐謀利,行不軌之事。
見霍范仍有些迷茫低沉,霍峻自信說道:“父年有四旬,征戰十余載,下江東,取江淮,破金口,定漢中,所下之地數百城。何不能再下數百城,匡定漢室乎?”
縱觀三國之前兵家,得地之眾者,除了韓信外,沒人比他多,縱是殺神白起也僅得七十余城。
畢竟金口之役,恢復大半荊州;江淮二役,幾乎全下江淮;江東數役,得城三有其一。若將交嶺城池算上,縱是韓信也沒有霍峻多。霍峻僅是不屑將交嶺城池算上,畢竟他都沒到過交嶺前線。
霍范聽得霍峻這般言語,拱手贊道:“父親豪言,范當舉兵隨之。”
“你當勉之!”
“諾!”
父子談話間,侍從趨步來報,說道:“霍督,蔣太守攜王孝廉求見。”
“讓他們入亭!”
“諾!”
見霍峻有事要處理,霍范起身告辭,說道:“父親既有要事,范且先歸營理事。”
“善!”
少頃,蔣濟領著王祥趨步而來,途中還與霍范拱手問候。
“濟見過霍督!”
“仆拜見霍督!”
“且坐!”
霍峻神情和善,打量著瑯琊人王祥,見其面容敦厚,衣著質樸,氣質儒雅,不由暗自點頭。
王祥,字休徵,歷史上臥冰求鯉者。其出自瑯琊王氏,與日后的東晉耳熟能詳的王馬共天下的王氏是為同族。
其祖父王仁官至青州刺史,父王融拒公府征辟。在東漢末世時,徐州大亂,王祥帶著母親與弟弟,與眾多徐州人般逃難到江東。不同的是,王祥拒不出仕,隱居廬江深山二十載。
今母親病逝,王祥已無牽掛。在蔣濟的征辟下,又有弟弟王覽的勸說,王祥方才決定出仕,是被舉為孝廉。
招呼蔣濟、王祥入座,霍峻說道:“休徵為我治下首位孝廉,此番入京當勿墜我徐州之名。”
孝廉每郡都有名額,江淮自然也有,但是考慮到江淮百姓稀少,人才更是少得可憐,故而江淮各郡從沒向武漢推薦過孝廉。今時好不容易從深山里蹦出王祥,不舉他為孝廉,還能推舉誰?
至于南漢的舉孝廉制度如何?
只能說因諸葛亮治國,執行標準遠比北魏嚴苛,凡被地方舉為孝廉者,必須要入京,接受尚書臺的考核。甚至大部分時候,諸葛亮親自面試被舉為孝廉之人,故而南漢的孝廉含金量甚高。
以至于南漢的孝廉大多數是已被劉備征辟過的士人,有真才實學的人,早些年如徐庶、諸葛瑾、步騭;近些年如蔣琬、楊儀、費祎等后起之秀。
王祥神情謙遜,拱手說道:“祥必不負霍督、府君推舉之恩,此番入京,當全力以赴。”
“善!”
蔣濟捋著胡須,說道:“據信報言,我軍已得襄樊,曹操與陛下皆從新野撤軍,大軍不日將歸武漢。不知霍督此番何時歸京?”
那日劉封出營挑釁后,因司馬懿遷民成功,曹操則率兵撤至宛城。劉備察覺到曹魏遷民,欲發兵爭民。然可惜慢了半拍,絕大部分的漢北百姓,被司馬懿遷走,得有十五、六萬之眾。
南漢為了防止北魏騎兵劫掠,便將漢北所剩下的兩、三萬百姓,南遷過漢水,安置于漢南、襄陽二郡。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及士元率兵歸淮,又得陛下傳詔,某方可歸京。我若歸京,則江淮政事當多有勞子通。”
“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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