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渦口,荊山。
淮水長有千里,非盡是寬闊平原,亦或崇山險峻之所。如渦口,其南岸為涂山,北岸為荊山,兩山夾江對峙,猶如長江小三峽。
自霍峻西進洨水,佯裝從渦、洨二口渡河起,曹劉兩軍從壽春移師到涂、荊二山對峙。
劉備依仗自己有水師優勢,多次飛龍騎臉,架弓弩于舟舸上,遠射岸邊扎營的魏卒。多次派遣軍士襲取魏營,于霍峻東行那夜,俘獲數百魏卒,成功地牽制了曹操的注意力。
而那曹操則是分心于北面,派出大量斥候探查霍峻的蹤跡。然霍峻的蹤跡始終求而不得,直到霍峻兵入睢水之時,曹操才收到霍峻率大軍東折的消息。
緊接著,曹操陸續收到劉曄、徐晃的消息,以及霍峻送來的書信。
隨著曹操對事態的逐漸了解,這讓他愈發難繃!
魏軍大寨,高坡上。
賈詡眺望涂山的險峻,捋須微嘆。
“父親!”
賈模順著蜿蜒的山道,趨步而上。
見是自己兒子,賈詡問道:“大王今下如何?”
賈模沉著臉,微微搖頭,說道:“大王大怒,眾臣不敢近。唯吳侯勉強勸諫,方讓大王稍平心中憤懣。”
“吳侯?”
賈詡苦笑搖頭,評價說道:“奸佞小人,上揣君心,下結黨羽,非我大魏之幸啊!”
賈模滿臉疑惑,說道:“吳侯為人公允,處事有方,理政清明,能和眾人,深得大王之心。父親怎能言吳侯為小人乎?”
見兒子不諳政治,賈詡直言說道:“賢臣或非有能有德之輩,小人亦非無才無德之徒。”
“這?”
賈詡進一步解釋,說道:“一人貪財好色,黨羽眾多,但卻軍略過人,恩濟吏民,忠于國事,可為賢臣否?”
“可為賢臣也!”賈模說道。
賈詡反問道:“一人性格親和,調和君臣,治政為長,然卻結交黨羽,因公而謀私利,是問為賢為奸?”
賈模思慮少許,說道:“君賢則臣賢,君昏則臣奸。”
“善!”
賈詡說道:“你口中之賢臣是為霍峻,你口中君昏臣奸之人是為孫權。奸與賢非有能無能之分,而需以公事為分!”
賈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既然父親知吳侯非賢人,何不上諫與大王。”
賈詡苦笑幾聲,說道:“我為降人,大王能重用為父,已是榮寵至極。若妄言人事委任,則受外人非議,此乃取禍之道。”
當一個降人想融入一方勢力,可行的道路不多,賈詡、孫權二人各自都走出了條成功的道路。
賈詡憑借自身的才能,以及不與外人過多往來的行為,贏得曹操器重。
孫權憑借自己的情商與政治能力,積極融入曹家圈子。如通過曹彰的關系,認識曹丕;或通過舍身救主的手段,贏得曹操的信任。
若是差點,那就像那張郃,一輩子給人打副手,幫夏侯淵刷出虎步關右的戰績。
當然若實在超級能打,像張遼那般,憑借過人的戰績,就可以不用為曹家將打副手。
“今后你與吳侯關系尚可便好,不必過分親昵,亦不可與吳侯疏遠關系。”賈詡叮囑說道。
“諾!”
賈模念起什么事,說道:“大王為霍峻逃出重圍,反斬孫觀,頗是震怒。父親是否要勸諫幾句,以免大王震怒傷身!”
賈詡面露惆悵,說道:“霍峻精通兵法,縱出道至今,未嘗一敗。善于制人,用兵如神。聲東擊西,三渡泗水,被斬殺一將,如此之恥,大王又豈能不怒?”
“父親是否太抬舉霍峻了!”賈模說道。
賈詡看了眼賈模,淡淡說道:“伱不知兵,你讓營中諸將講述霍峻行進調動,或能從輿圖上得見行進路線。但讓諸將學霍峻這般帶兵,除大王外,怕無人能復刻出來。”
“如與高手對弈,霍峻撥弄棋子,卻讓眾人四處奔走,顧東難顧西。霍峻戰術看似平平無奇,能用聲東擊西寥寥四字概括,但三渡泗水之戰術,卻是博大精深。”
“一渡為妙招,二渡為出奇,三渡為歸真。”
繼而,賈詡觀望左右,見四下無人,低聲說道:“容父妄言,若中國被水賊所滅,定當亡于此人之手。”
“為父若不幸先逝去,模兒當謹慎言行,知時事度進退。懂否?”
見父親這般鄭重言語,賈模正色應道:“兒不敢忘!”
父子又暢聊了半響,則順著山道下山回營。
大帳內,曹操已非震怒之時,然臉色依舊冷冷,目含殺氣。
霍峻那封信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嚴重。其上言,勞公于渦口久候,趙儼、劉曄、臧霸,非敵也,公宜來泗上決戰。
“大王,趙儼、劉曄請罪疏送至!”
司馬懿躡手躡腳的走入帳中,輕輕地將兩份書信放在案幾上,生怕曹操盛怒之下,拿他撒氣。
曹操拿起巾帛,草率翻閱了幾眼,便生氣地扔到案幾上,悶聲說道:“請罪,請什么罪?”
“被那霍峻哄得團團轉,讓他們去東便去東,奈何不了霍峻分毫。且還讓霍峻趁機斬殺孫觀,乘舟舸全身而退。圍堵霍峻之策,恐成南人笑談之事。”
“大王,此役雖讓霍峻逃脫,但卻無損大局!”孫權勸諫道:“大王斷不如霍峻之意,因怒興兵,入水澤與水賊纏斗。”
曹操揉著太陽穴,神情既憤怒又無奈。
他縱橫天下二十幾年,破黃巾,擒呂布,滅袁紹,降馬超,然也不得不承認,霍峻此次用兵太瀟灑了。
利用劉備為棋子,牽制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后率兵東行西奔,耍得劉曄、趙儼等人團團轉。
最終一整套下來,霍峻不僅毫無損失,甚至還斬了孫觀,今時還命諸將北上遷民,這就讓人又氣又惱。
“臣詡拜見大王!”
待曹操的憤怒漸散之后,賈詡方姍姍來遲。
“免禮吧!”
曹操神情不怒不喜,揮手說道:“霍峻小兒,借劉備大軍,與舟舸之利,撤至泗口。今圍剿霍峻之策雖是不成,但也將其逼入絕境。今大敵當前,且饒霍峻一命。”
嘴硬后,曹操話鋒一轉,說道:“水賊得舟舸之利,恃兵輕進,或劫掠百姓,或圍攻城邑。雖非大患,但卻傷民。今諸君可有計謀教孤,阻敵輕進中原。”
霍峻這次在徐淮地區肆無忌憚的穿插奔行,雖未造成大量損失,但也讓曹操為之警惕。若今后水賊憑借舟舸,深入各地水域襲擾,河南則難言太平,務必要將這些威脅扼殺于萌芽當中。
在眾人的沉默不語中,司馬懿趨步而出列,說道:“啟稟大王,懿有一計或可破水賊襲擾之策!”
“準言!”
司馬懿拱手說道:“啟稟大王,昔白波軍、南匈奴于河東作亂時,河東士族多修塢堡,以御亂軍劫掠。待水賊兵退之后,大王可命淮北各地士族修建塢堡。”
“今后賊寇若乘舟舸而進,受限于塢堡,難以掠民。不得百姓,又無長久之糧,水賊必退也!”
“修筑塢堡?”
曹操捋著胡須,沉默深思。
塢堡非新奇之事,西漢末年,各地士族便修建塢堡,舉鄉兵以為自保。
光武帝統一天下后,雖命天下士族禁止修筑塢堡,但禁之而不能絕。尤其西北與邊疆地區,由于常年遭受羌胡襲擾,塢堡建造之風大盛。
司馬懿建議淮北地區修筑塢堡,不得不說一個好主意。當然也必須要認清一件事,一旦允許士族開始修建塢堡,則意味著淮北士族將擁有一定的自衛權。
今后即便是曹操想核查人口,也無法威逼擁有塢堡的士族。司馬懿這個建議,猶如雙刃劍,利弊皆有,這讓曹操難以抉擇。
沉默良久,曹操環顧眾人,說道:“詔淮北士族修建塢堡之事,容孤深思一二。”
“諾!”司馬懿撤步入列。
“大王,今水賊大部仍于淮南作亂,當如何應對?”孫權問道。
曹操沉吟少許,說道:“命趙儼、劉曄、文稷等人佐臧霸固守下邳郡,不與霍峻輕戰。我自率軍與劉備對峙,尋機勝敵,或是逼其兵退。”
“諾!”
“今軍中疫病如何?”曹操問道。
“啟稟大王,大軍之中疫病愈發嚴重,不僅有軍士患病,連那醫師亦有患疫病。”
孫權苦著臉,說道:“上官之中,如那陳門下(陳琳)身染疫病,縱得藥石救治,也不見好轉。權已將患疫軍士單獨而置,與身體健壯者隔離,以免疫病互染。”
曹操目光閃爍,問道:“那水賊營中狀況如何?”
“據斥候所言,轉運草藥舟舸,多由從合肥運抵八公山。具體詳情,權難深之。”孫權答道。
“啟稟大王,多日前南賊生擒督將公孫陽,帳下數百軍士被擒。其間有名降卒趁夜色昏暗,潛過淮水,偷回大營,據他所言,水賊中得疫病者不少。”司馬懿說道。
“嗯!”
曹操不動聲色,說道:“疫病嚴重,當讓營中將士小心。眾醫師當盡快尋得良方,以醫治軍中將士。”
“從即日起,軍中諸將凡左右有患病者,不得參議軍事,為期三十日。三十日無病,方可參議軍事。若有政見,或有軍令,皆為書信代傳。”
“諾!”
魏晉時期,雖無病毒,空氣、水源傳染的概念出現。但卻有密接、隔離等措施行為的出現。
如西晉時,凡朝臣家有時疫,身雖無病,百日不得入宮。亦或是漢末,設立癘所,民疾疫者,舍空邸第,為置醫藥。
今時連門下督陳琳都患病了,這讓曹操不得不為自己擔心。為了自己與曹魏高層的身體安全,唯有禁止密接文武來參與軍議。否則感染瘟疫,不用劉備北伐,整個魏國都玩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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