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大司馬

第351章安蜀人心

劉備兵入成都,首要之事,便開倉取庫,盡分金銀糧帛與入蜀文武,以來犒賞軍士。對于劉備的行為,諸葛亮并未阻止,反而是贊同。

畢竟身處亂世之中,不論是曹操,亦或是劉備,皆深知軍隊為重中之重。吳楚軍士背井離鄉,征戰巴蜀,時近兩年,若非戰事順利,連戰連捷,估摸軍心早就動蕩。今降服巴蜀,劉備自然要與取蜀軍士共享勝果。

軍心安撫住了,劉備在法正、張松、龐統的幫助下,接見安撫漢巴蜀降人,這讓蜀中降人心安不少。

午間,太陽緩和之時。為了拉攏人心,劉備于郫江設宴,宴請帳下文武及巴蜀士人。

劉備著錦衣玉帶出席,左側以舊部文武如霍峻、諸葛亮、關羽、甘寧等人為先,右側有巴蜀降人法正、張松、許靖、王商等人列座。

至于為何沒有劉璋?

無他,劉璋在歸降那日,便被劉備命人送到護送到武漢。其宅院由諸葛亮精心安排,與張魯互為鄰居。

劉璋歸降后,暫授振武將軍,封竟陵縣侯,食邑六千戶。而那張魯因在漢中之戰的卓越貢獻,增食邑兩千戶,膝下五子皆封列侯。

及宴起,劉備背臨郫江,持樽而立,袍服錦繡,紋有龍云鳳鳥,威儀逼人。

劉備高舉酒樽,說道:“曹操行王莽之事,威逼天子,禍亂中原。孤雖起于微末,但位卑不敢忘國,故興兵于吳楚,驅賊于巴蜀。然曹賊勢大,非孤一人所能敵,今后望諸卿同心,攜手合力,輔孤除賊,興復漢室。”

“輔佐君上,興復漢室!”

宴席上眾人持樽而起,高聲呼應。

今拿下益州,劉備坐擁南方四州,其王霸之基已成。他已不想遮掩自己的野心,今時用言語將曹操比作王莽,那么劉備自然是效仿世祖劉秀,再創新漢。

宴啟,鼓樂聲響,樂手齊唱《矛渝新福歌》,賨人入場隨歌而舞巴渝舞。

“材官選士,劍弩錯陳,應桴蹈節,俯仰若神。綏我武烈,篤我淳仁。自東自西,莫不來賓……。”

賨人邁著矯健的步伐,持矛弩而舞。八佾之舞,三十六人擊銅鼓壯威,三十六人舞姿雄武。

剎那間,江水為之蕩波,鳥雀為之群起。

劉備拍掌應和鼓聲,對左右眾人,笑道:“高祖還定三秦,以賨人為先鋒,時見歌舞雄姿,遂將此舞編入宮廷。料高祖彼時之心情,與孤今下相同。”

諸葛亮輕撫羽扇,笑道:“高祖納韓信之策,征平三秦,兵收隴右,東出與項羽爭鋒。主公采南北分之對,坐斷吳楚,兵討巴蜀,北上與曹操征雄,此間樂,或許唯主公能知!”

“哈哈!”

劉備捋著胡須而笑,心情非常愉悅。

繼承劉琦的遺產雖讓他成為南方霸主,但也頗受非議。今時長達數年的益州之戰,他頂著壓力,派出了多達四批的將領,從曹操、劉璋手中啃下巴蜀,足以證明他的能力了。

料今時回兵武漢,他將威望大增,必能震懾那些吳楚漢中的非議聲。

劉備端起酒樽,目光落在霍峻、關羽身上,笑道:“此番入蜀,云長當取蜀首功,仲邈為退曹首功,孤敬二君一樽!”

“多謝主公!”

關、霍二人起身飲酒,不敢怠慢。

隨著劉備的暖場,文武將吏觥籌交錯,猜枚劃拳,不亦樂乎。

霍峻飲酒間,卻見張松、法正二人帶著髡發士人去拜見劉備。劉備捋須而笑,對張松、法正三人頗是滿意。

“髡發士人是為何人?”霍峻問道。

關羽捋須飲酒,說道:“廣漢士人彭羕,字永年。先是益州書佐,后因得罪益州士人,被劉璋行以髡鉗罰之。及我軍入蜀,彭羕投效,龐軍師欣賞其才,法孝直宿曉其能,故而羽留在軍中出任從事。”

“彭永年?”

霍峻握著酒樽,面露玩味。

關羽抿了口酒,不滿說道:“張松形色囂張,法正無視法紀,此二人因投效主公而榮,一朝處州人之上,勾結黨羽,非良善之輩。”

益州歸降劉備,大量巴蜀士人為得重用,紛紛找到張松,希望張松能幫他們引薦劉備。

往昔夾著尾巴做人的張松,哪有這般待遇。在眾人吹捧下,以及手上的權利作用下,張松漸漸有飄起來的狀態。

法正為人睚眥必報,利用劉備入城的契機,趁機報復那些有得罪過他的人。

霍峻為關羽倒了樽酒,笑道:“或如將軍所言,常人一朝處于州人之上,難免自衿,主公當有計較。將軍取蜀不易,峻敬將軍一樽。”

說實話,正常人從低位瞬間爬到高位,在受到眾人的吹捧后,心態不飄其實很難。

因為這種感覺非常舒服,你能感覺到大量的人在遷就你,贊揚你的厲害,贊揚伱的能力。你會漸漸失去對自身品德的控制,轉而去釋放自己的本性。故而凡能身居高位,保持初心,多是難得之人。

霍峻早期從市井小吏,驟然成為大將,心態多有飄浮。那時的他背水敗夏侯,千里取京口,火燒周瑜,攬二喬,言行多有浮夸。

所幸霍峻自我反省,及時調整心態,多以郭子儀作為他學習的對象。

關羽舉著酒樽,回贊說道:“仲邈博望大論,羽常有拜讀,今時之形勢,恰如彼時之所言,仲邈之高瞻遠矚,寡有人能及。”

“請!”

霍、關二人難得同坐敬酒,也難得關羽向霍峻說軟話。

待張、法引薦完彭羕后,法正退回自己的位子,而那張松卻沒有走,留在劉備身側,與劉備竊竊私語些什么,似乎向眾人表現他與劉備的關系非同尋常。

這場宴會從下午宴飲至黃昏方才結束,赴宴眾人多興盡而歸。

待宴會結束后,劉備稍微洗漱,于晚間召見諸葛亮、霍峻、法正、龐統等四人,商討益州密事。

劉備喝著解酒湯,說道:“今益州雖是臣服,但巴蜀閉塞,孤遠居武漢,恐難安巴蜀人心。子喬勸孤納成都杜氏女為妾,或有人勸孤納劉瑁妻吳氏,諸君為孤心腹,不知可有言語教我?”

劉備納妾這件事,非是他個人之事,而是上升到集團內部的政治事件。其中利弊之害,劉備自身也要掂量一二。

諸葛亮輕撫羽扇,說道:“不知主公以為如何?”

劉備放下茶盞,皺眉說道:“納杜氏女可行,然納劉璋亡兄之妻吳氏不可行。孤與劉瑁同姓,今取巴蜀,又納寡妻,有違同姓之義。此舉若為,必遭非議。”

“不然!”

龐統出聲勸道:“以統之見,納吳氏勝過納杜氏。”

“主公,吳氏兄弟吳懿、吳班掌舊蜀兵馬,今歸降主公,多有建樹,帳下軍士多為東州籍貫。納杜氏安蜀士人之心,納吳氏可安東州人心。且吳氏為劉璋寡嫂,主公納之,可撫劉璋舊部人心。”

“吳氏?”

劉備仍有不愿,說道:“吳氏為妻,孤納為妾,此有折辱之意。”

諸葛亮笑道:“主公不日為王,有何辱之?”

“孝直?”劉備問道。

法正捋著胡須,說道:“論親疏之遠近,主公與劉瑁之親怕是不及晉文公之于子圉!”

說著,法正笑了笑,說道:“主公既為君上,豈能如凡夫愛惜羽毛,此大事怕是難成。”

晉文公重耳與晉懷公子圉為叔侄關系,秦穆公先把女兒懷嬴嫁給侄子子圉為妻,后叔叔重耳逃亡到秦國,秦穆公又把懷嬴嫁給重耳。

法正以重耳之事,勸劉備不要過于拘泥于禮法,也不可過于愛惜自己的名聲。

“那杜氏呢?”

劉備沉吟少許,說道:“子喬出身成都張氏,其言或有偏頗,但是蜀人之心語。劉君郎(劉焉)重東州人,輕巴蜀人,致使巴蜀局勢不穩,劉季玉多受限制。”

見劉備身陷二選一的難題中,霍峻說道:“峻有聞正妻一人,妾室多人。主公何故以此為憂,同納二妾豈不美哉?”

“呵呵!”

諸葛亮持扇而笑,說道:“仲邈常笑言小兒擇二一之事,成人擇兩全其美之事,主公有何猶豫?”

“霍督之語實為高見!”法正笑道。

“也罷!”

劉備咬了咬牙,辛苦就辛苦點,納一人也是納,納二人也是納,那就一起納。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癢,那就多癢些。

劉備拍案決定,說道:“既是如此,孤則納此二人。”

“主公英明!”

劉備目光看向法正,問道:“孝直欲隨孤至武漢,還是留在巴蜀?”

法正毫不猶豫,拱手說道:“正愿追隨主公左右。”

地方官哪有京官好?跟隨在主公身側,方有受重用的機會。

劉備捋著胡須,沉吟說道:“既是如此,孝直隨孤至武漢,孤另有官職封賞。”

說著,劉備看向諸葛亮,問道:“仲邈建言拆分益州,劃漢、巴之地為梁州,劃蜀中之地為益州,孔明以為如何?”

諸葛亮沉吟良久,說道:“今益州初服,拆分二州,正合良機。然益州戶籍殷實,郡邑也可析出,委任賢才深治巴蜀。”

拆分益州好處頗多,除了便于劉備掌控巴蜀外,還能騰出大量官職空缺,便于安置那些歸降蜀人以及荊楚士人。

當然也不是沒有壞處,即會造成冗官的產生,財政賦稅的增加。然而相當于好處而言,則是利大于弊。

劉備微微頷首,說道:“析出巴蜀州郡之事,可由孔明負責,孝直、士元、子喬三人參謀規劃。盡快于稱王前后,細報上來。”

“諾!”

除張松外,三人拱手應道。

“敢問主公,何時歸楚?”

諸葛亮說道:“十一月二十六日,為良辰吉日。仲宣、元直已率人于蛇、龜二山設高臺,命人制王爵服飾、車馬,以候主公歸楚。”

劉備稱王之事早已定下,收到命令的武漢那邊已經開始忙碌了。畢竟該走的場面基本都走過了,再推脫下去反而過度了。

“離今下尚有三月!”

劉備念叨一二,說道:“既然如此,孤于半月后歸楚,孔明可自行安排行程,但務必不可過晚。”

“諾!”

“仲邈?”劉備吩咐道。

“臣在!”

“蜀中軍事,孤需與卿參謀。近日當由卿隨侍孤之左右,屆時同歸武漢。”

霍峻挺直腰板,拱手應道:“臣峻領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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