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戰死,隆中營壘被破,水師舟船行進,欲載漢南數萬百姓而走。屯駐峴山的曹仁得知隆中營壘遭襲,百姓將被劫掠,欲出兵救之。
然霍峻早有準備,柤中趕來的張飛在峴山南部虛張聲勢,用馬尾捆用樹枝,往來奔馳,以為虛張聲勢之用。讓高翔在檀溪西段上岸,以五千兵馬列卻月陣,阻曹仁西進的兵馬。
時霍峻自率萬人也從漢南登岸,與高翔、張飛從多面包夾,與曹仁展開對峙。在多面迎敵的情況下,曹仁嘗試派出牛金向西支援李通,卻被高翔擊退。對峙半日,黃忠率舟舸抵達,與張飛合兵。
見霍峻援兵不斷增加,舟舸也裝著數萬百姓撤退而走,曹仁最終放棄派兵支援隆中的念頭,轉而加固營壘城防,防止霍峻舉兵攻城。
霍峻深知自家底細,知道以自己帳下兵馬,打不下襄陽,能奪走數萬漢南百姓已是取了水師的巧。于是在次日的夜間,霍峻率帳下軍士登船南撤,張飛、黃忠二將也燒營攜民而走。
曹仁心有不甘,自率精銳步騎抄小路追擊,擊敗撤退的后軍。張飛讓黃忠攜民先撤,自率步騎英勇斷后,這才讓曹仁放棄追擊。
此戰,霍峻掠走漢南數萬,得柤中民夷六萬余人,合有十余萬口。但十余萬百姓也非漢南所有百姓,在漢水上游山區及襄陽城內依有數萬百姓,曹仁將百姓盡數遷往葉、宛。
在霍峻、曹仁二人這般操作后,自當陽到襄陽的兩三百里的丘陵、平原地帶空無人煙,在未來的日子里,其間地帶怕是僅有斥候、軍士往來的身影。
襄陽徹底成為軍事要塞,曹操在漢南少有的據點。而當陽、新城以南的數百里江漢平原,雖遭過曹操敗軍的劫掠,但依舊保留了南郡的精華。土地肥沃,百姓殷實,休養生息數年,憑南郡一地之力,足能養數萬軍士。
得聞霍峻率軍南歸,閑來無事的劉備帶上魯肅偷偷起程向北,欲見霍峻。
此時的霍峻正巡視公安新城,入目所見新城城郭未起,但城池的地段選址已定。在新城的工地上,士吏、農夫、工匠忙碌不停,或是工匠用墨盒、垂線等工具,在那丈量城池;或是農夫拿著鐵鍬、鋤頭等工具,在那挖掘地基;亦或是士吏持筆簿、挑算盤等物,在那巡視、盤點物資。
徐盛攤開城池圖紙,指點說道:“都督,公安新城將依山而建,又臨漢水,南北三百余步,東西二百余步。欲建城門三座,別置內城、甕城,城高三丈,又以石磚筑城。在新城下游數里,有泊澤可建水寨,停留舟師。”
“時逢作戰,新城北面拒敵,水師可逆江而上,襲擾敵寇糧道,敵寇當不戰自退也!”
對于這座新城,霍峻不惜花費大量人力,修筑依山水建城,且又營造大小城,以迎敵軍。畢竟霍峻對新城期望甚高,新城不僅要擔任起屏蔽江漢的作用,還要成為吳楚插入襄樊的匕首。
若是城池不堅固,一旦曹軍順勢南下破城,則江漢平原上的百姓,豈能保全?南郡又何談厲兵秣馬,伺機北伐。
至于為何名為公安城,算是霍峻的惡趣味。在送信給劉琦時,霍峻談到襄樊城池問題,言‘新城若建,公可安心’,故而將新城命為公安城。
霍峻居高臨下,觀望營造城池的工地,說道:“金口一役,曹操所部死傷慘重,敗逃中原。曹仁雖退守襄樊,但亦有折損兵將。近年間可得安寧,文向可安心建城。”
如此大工程的城池營造,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其工程進度時間,需要按年月計算。
頓了頓,霍峻說道:“今歸江陵,峻當表文向為漢水督,操練漢水水師,肩負建城之重任。”
“諾!”
就在霍峻與徐盛細聊公安城及漢水督職責時,劉備、魯肅也至公安城郭外。
“駕!”
劉備、魯肅沿著漢水驅馬而行,得見南遷的民夷已被霍峻安置在漢水河畔,在士吏君長的帶領下,井井有序地勞作,或為公安城池搬運木材,或是運輸石料。霍峻用以工代賑方式,幫助缺少口糧的百姓渡過缺糧之困。
劉備通過詢問得知南遷的百姓,霍峻已讓士吏籌備田畝,讓南下的民夷領地自耕,不禁感慨說道:“世人皆謂仲邈善用兵,備卻以為仲邈下馬亦能安民。文武雙全,上馬治軍,下馬安民,仲邈之能遠勝凡人。”
劉備認識霍峻越久,便愈發贊嘆霍峻的才能。初識霍峻,獻上博望對,提出南北分治之策;兵入江東,霍峻的軍事能力綻放出來,背水破敵,千里取京口,火燒笠澤,硬生生搭建起水師;時戰金口,那把沖天大火,燒得曹操倉皇而逃。
用兵如此強的人,居然在治民上表現亦是出眾。自古以來能打仗的將領不少,但能出將入相的將領實屬稀缺,能比霍峻之將更少。這樣的手下,即便是劉備都心有擔憂,更不說根基薄弱,缺乏名望的劉琦了。
魯肅挽著韁繩,感嘆說道:“肅曾聞仲邈于鄱陽行稻麥輪作之法,春種稻谷,秋種宿麥;春收麥禾,秋收稻米。百姓輪作田畝,不廢農時,增產頗多。巧思妙法,勤勉農事,又善治軍用兵,蓋世出之英杰,肅心甚服。”
霍峻前年施行的稻麥輪種的政策,到今時已有成果。除了正常的水稻畝收,小麥的畝收已讓百姓得到實惠。
往昔之時,他們僅在春天種植水稻,然后在夏秋收獲,除此之外百姓只能撲食魚蝦,種植其余蔬菜。
但施行稻麥輪種后,百姓在秋冬可以種植宿麥,春季收獲冬麥,實打實地增加百姓的收入。民富之下,郡縣稅收可以增加,且百姓也愿意生孩子。人口增加,兵丁愈增。
霍峻施行稻麥輪種的影響,正在形成正反饋,作為戰略大師的魯肅又豈能看不到這點。
劉備微微頷首,對魯肅的話甚是認可。他心中漸漸醞釀著某種想法,但還在考慮當中。
“咦!”
魯肅得見熟悉的身影在漢水畔,問道:“主公,那可是仲邈義子鄧范否?”
劉備用手遮眼,說道:“應是霍家小童,卻不知他在干嘛!”
“走,且問問仲邈何在!”
“諾!”
此時的鄧范坐在漢水畔,持筆在巾帛上勾勒線條,時而抬頭眺望公安城周圍的山川地形,陷入沉思當中,繼而又在巾帛上小心標記。
“嘚”
馬蹄聲響,鄧范亦是沉迷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小子,霍君安在?”
“嗯?”
鄧范反應過來,扭頭看去,卻是劉備、魯肅,急忙拱手說道:“小子,見過劉使君,魯先生。”
鄧范的自幼口吃,然得入霍峻家中。被霍峻請醫師治好,鄧范又自我注意。幾年下來,今時說話與常人無差。
說著,鄧范遙指公安城,說道:“啟稟使君,義父在巡視新城營造。”
“好!”
這時大風吹過,巾帛從鄧范手中脫離,飄到劉備腳下。劉備亦不嫌棄,彎腰順手拾起巾帛。瞥見巾帛上的圖形,像極了當下公安城周邊的山水輿圖。
劉備好奇地攤開輿圖,笑道:“此圖可是你做?”
“正~是小子所~做!”
見劉備瀏覽他的輿圖,鄧范不由結巴起來,頗是緊張。
“子敬且看!”
劉備打量了幾眼,心中已將輕視隱去,認真瀏覽鄧范所繪的輿圖。同時也分享給魯肅,讓他也過來瞧瞧。
“咦!”
魯肅驚訝了聲,說道:“主公,此圖盡將城郭山川繪于其間,又標明可結營之所,皆符合兵家之學,而非隨意涂寫。”
捋著胡須,魯肅打量青澀的鄧范,感慨說道:“仲邈家學竟如此深厚,區區一束發小子,便有如此之能。若多加磨煉,成就當是不小。”
行軍扎營乃是兵家的基本功,但這基本功也非那么簡單,如扎營來說,除了營壘布置牢固外,還有軍士安排、營壘選址等一系列問題。這種扎營學問別看簡單,即便是出眾的將領,有時都拿捏不好。
然而鄧范作為十幾歲的少年,居然能知道懂得扎營選址的學問,屬實令人刮目相看。
當然鄧范繪制的公安城輿圖,也是令人亮眼。行軍作戰,離不開輿圖,能制圖者,在那都是屬于香饃饃。
劉備微微頷首,說道:“金口之役,小子傳令無誤,思維敏捷,我便欣賞。今得見此圖,當又是小瞧了。”
吹牛,誰都會。但真看能力,還得要實打實的能力。
鄧范微微拱手,說道:“謝使君、先生夸獎,范愧不敢當。”
鄧范的能力非是憑空而生,而是他跟在霍峻身側學習觀察,且又熟讀兵書,學以致用得來。金口之戰,兵力眾達二十余萬,世間少有。如此大規模的戰爭,對于在旁學習觀察的鄧范受益匪淺。
劉備拍了拍鄧范,贊揚說道:“少年聰慧,當靜心習學,不可急于求成,亦不可傲視他人。”
說著,劉備感嘆幾句,說道:“虎父無犬子,望小子成才。”
得見少年英才,劉備念及自己的年老,難免悲傷感懷,行言勸慰之語。
“謝使君告誡,范當記之。”
晚上還有一章,今天疲憊,碼字效率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