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魯瞥她一眼,只覺她眼睛瞪得圓圓的樣子很是逗趣,心中遂一樂,“呵呵”一笑,“王妃那樣聰明,你這丫頭可差得遠哪!”
帽兒沒好氣地瞪他,“什么丫頭丫頭的,你多大了?”
沙魯“嘿嘿”一笑,“我二十九了!喊你一聲丫頭,也不算錯吧。”
看這丫頭的模樣最多也十八左右,自己的年紀算起來也可說是大她一輩。沙魯長得嚇人,本身就討厭女人的聒噪,又沾了些榮烈的習慣,故而從來就沒有什么女人緣。不過對帽兒倒有些好印象。他心思雖粗,但也清楚帽兒雖不喜他,卻同其他女人不同。并非是被他的容貌嚇住,而是因為對王爺不滿,所以對他這個屬下也沒有好臉色。大雪山時初見,這個丫鬟就敢對他發脾氣,顯是一點不怕他那駭人的樣貌。
沙魯喜歡膽子大卻不驕縱的女人。王妃同她手下的這個丫鬟,無疑都合了他的脾性。
帽兒聽了他的話,偏首上下打量了下他,“你有孩子么?”
二十九的男子,在帽兒眼中應該是娶親了。可無論沙魯還是布羅,天天幾乎都跟著王爺,帽兒不禁奇怪。他們這樣哪里有時間陪自己的家人?
帽兒這一問,沙魯卻面色一僵,看了帽兒一眼,手抖了抖韁繩,將馬車的速度加快了些,“沒有。”
沒有?
帽兒奇怪,“你成親了么?”
沙魯沉默了片刻,笑了笑,“成過一次——不過拜完堂,我就讓她走了。”
帽兒愣住,神情奇異,又看了看沙魯高大的身材,粗獷的面容,最后停在沙魯那滿頭的小辮子上。神情若有所悟,“她不喜歡你。”
“嗯,她不喜歡。”沙魯點點頭。
豈止的不喜歡——那個女人是別人送給王爺的。[就到]身材高挑,說話也大氣。進府后。還尋機會同他說過幾回話。他原本看著,覺得這個女人不似別的女人那樣嬌弱,有些好感。王爺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將這女人許給他。結果拜完堂,他一進洞房,這女人就大哭大鬧,罵他卑鄙無恥。說他丑,說他害她……這時,他才知道,這個女人同她說話,并非是對他有好感,而是想伺機親近王爺。
他不過是會錯了意……二十多年,他是頭回對女人動心,卻是這樣的結局。
后來。他問這女人想如何。女人說她要回王府。當夜,他便將她送回了王府。王爺沒有問如何,也未見她。直接就讓管家將她送回了原來的主子那里。
再后來,他知道那個女人又被送給了別的顯貴……
帽兒看著沙魯面上的表情,心里忽地生出些沒來由的同情。心里也有些不大好意思,想著是自己的問題,讓這個男人想起了不愉快的過往。她本是極善良的性子,心下一愧疚,面上就顯露出來。抬手拍了拍沙魯的胳膊,很是大人氣的安慰道,“其實你人也不錯——她不喜歡你,是她的損失。”
這話。卻是跟明思學的。
想起舊事,沙魯心里多少有幾分黯然,此際見帽兒這故作的大人模樣,心里卻驀地好笑了。
遂哈哈大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會說話。”
“我們小姐說了,以貌取人同以身份取人。都是最最要不得的。”帽兒很是認真,“小姐說,人若是因這些外界的東西來做喜好的依據,到最后,只會失去最珍貴的東西。你放心吧——小姐說了,你同布羅大哥都是好人。你原先的媳婦不喜歡你,要不就是你們不合適,要不就是她配不上你。日后,自然會有配得上你的好女人的。”
聽著帽兒一句接一句的“小姐說”,沙魯不覺失笑,但聽著這“小姐說”的內容,他心里又不覺深有觸動,呵呵一笑,“王妃是好女人。[就到]”
“那當然了!”帽兒答得天經地義一般,“我們小姐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一說起這個,沙魯頓時想起布羅的囑咐,遂咳了咳,“其實,王爺也挺好……”
這兩日,帽兒對榮烈雖有些改觀,但心里覺著榮烈離這“好”字,還是有十萬八千里。
帽兒鼻子里哼了一聲,撇嘴道,“你當然說你主子好了——反正,他是配不上我家小姐的!”
“為何配不上?”聽得帽兒這話,沙魯才警覺問題的嚴重性——看來,這小丫頭還真不是一般的對王爺成見啊!
帽兒翻了個白眼,“你家王爺欺負過我家小姐好幾回——還是個花心大蘿卜!”不用說,這“花心大蘿卜”一詞也是跟明思學的。當年,老太君要把明柔許給魯王的嫡次子,明思就嘟噥過一回。說那男人府中的侍妾眾多,花心大蘿卜一個!
沙魯雖未聽過這新鮮詞兒,但“花心”一詞,卻是盡人皆知含義的。心里頓時一急——難怪王妃對王爺不冷不熱的,原來是這個原因!
“你可別誤會——主子不喜歡女人的!”沙魯一急,趕緊替榮烈解釋。
“不喜歡女人?”帽兒嗤笑,白他一眼,“王爺不喜歡女人,原來府中那一百多個侍妾是哪里來的?你少哄我了——我早就打聽清楚了!”
沙魯噎住,拉了拉韁繩,放緩速度,心道,這個誤會可得解釋清楚,遂正色看向帽兒,“主子有主子的苦衷。原先王府中確有不少女人,但大多是歌女舞娘。且不少是皇上太后以及各家宗室大臣送給王爺的。王爺又轉送了些出去,留下的侍妾不過二十來人,何時有一百多個?那些不過是以訛傳訛,你真的弄錯了!”
二十來個?
帽兒一愣,一愣后,將一百多個同二十來個比較了一番,心里還是覺得鄙夷,“二十多個就很少么?”
沙魯再一噎!
他本是不善言辭之輩,帽兒臉上的鄙視明顯之極,可他卻不知該如何分說,愣了片刻,囁囁道,“這二十來個,主子大半都沒碰過。都是留下做給人看的——再說,現在主子已經讓布羅將人都散了。眼下有了王妃,主子就不需再留下這些做樣子了。”
帽兒倒奇了,皺眉看著他,“你老說做樣子,做樣子?你家王爺究竟要做甚樣子?”
沙魯哽住,默然少頃,才低聲道,“主子是做給皇上看的——這留下的二十來個侍妾里,有大半都是主子自己尋的人來充數的。主子從未寵幸,只讓她們對外做出一副受寵的模樣。”
帽兒一怔,眨了眨眼,有些頓悟,“那諾霞也是……”
沙魯頷首,低聲道,“諾霞也是主子收進府中的——后來,主子發現她對外傳信,便疑了她。再后來,主子察覺她有功夫。原本是想讓晴容郡主逼出她武功讓她顯形。沒想到,她情愿毀容也不肯顯露武功。”
帽兒大驚,瞪著圓圓的眼睛,吸了口冷氣,“為什么?”
沙魯抿了抿嘴,停頓片刻才輕聲道,“她雖是被人派來的,但后來卻是真喜歡上了主子。顯露了武功,她定然就會被遣送出府。”
帽兒瞪大眼說不出話來!這個諾霞竟然情愿毀去容貌也不愿離開榮烈?
帽兒驚愕地搖了搖首,完全不能理解。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定住神,遲疑地看著沙魯,“那她是誰派來的?”
沙魯未有說話,只高深莫測地瞥了她一眼,“你說呢?”
帽兒愣愣地看著他,只覺心里紛紛亂亂。她雖不是極聰慧的人,但天性愈是憨直單純的人,心里便愈是有一分敏銳的觸覺。看不透榮烈那樣心思復雜的人,但對于同她一樣心思直接的沙魯,她卻是有一種本能的信任的。
何況,明思也說過,沙魯布羅二人,為人可信。
但沙魯今日透露的信息實在太多,也太復雜。一時間接受,她有些分析不過來。心里有些朦朦朧朧的思緒猜想,但想法卻不明晰。
只模糊覺著自己對這個睿親王似乎是有些誤會了。但同時,心里又莫名有些心慌擔憂。
沉默了良久,帽兒語聲輕輕,卻有些迷惘,“怎么聽你說了后,我心里反倒是愈發不踏實了。”
沙魯呆了呆,條件反射的想去撓首,卻又把住韁繩,騰不出手。他不明白,自己都把話說得這樣明白了,這丫頭非但未露出驚喜,反倒是比先前更沉悶了幾分。
心里不覺叫苦——都知道他不會說話了,主子為何偏生把這差事交給他呢?
叫了半天苦,又暗地了嘆了口氣,沙魯又吶吶道,“我們主子其實……真不是花心大蘿卜!”
帽兒垂著手,絞著自個兒的一角,低聲道,“我倒情愿他是花心大蘿卜——我家小姐,受的苦已經夠多了。”
帽兒的聲音雖低不可聞,但聽在沙魯耳中,卻是清清楚楚。
沙魯遂愣住。
帽兒未有再繼續接著方才的話題,這時馬車已經行到了銅雀大街的入口,帽兒抬首望了望,“先去銀樓。”說著,翻出一個匣子,“太后賞給小姐的這寶石,還沒打首飾呢。先去打了,再去麻面坡……的話:這段時間一直很忙,抱歉讓大家久等。一更先奉上,繼續二更。從現在起,如無事耽誤,都會盡力保證三更。謝謝大家一直都沒放棄支持。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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