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心口的怒氣一瞬間凝結,她睜圓了雙眸看著趙成。
“二太太瘋了?”安容不敢置信。
趙成輕點頭,“應該是瘋了,聽負責監視的暗衛說,二太太四五日不曾找過二老爺,他抽空去看了眼,二太太披頭散發,瘋瘋癲癲,二姑娘伺候她吃東西,她也只是傻笑不止……。”
趙成想,二太太應該不是裝的。
二老爺多精明有心機的一個人,想糊弄他可不容易,尤其是一個手里握著他秘密,有事沒事就找他鬧騰的人,他完全有殺人滅口的心。
暗衛還發現二老爺搬出侯府這段時間,內宅里多了四個小妾,環肥燕瘦,著實漂亮。
從納第一個小妾起,二太太就又吵又鬧,被二老爺禁足在屋子里,不過沒什么用,二太太照樣去打那個優優小說小妾。
這些年,二太太對二老爺的妾下過不少的狠手,如今二老爺膝下無子,不趕緊生,不行啊。
安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趙成轉身離開,可是他一轉身,又來了個臉生的暗衛。
瞧衣服樣式,應該是蕭國公府的。
不是熟人,安容有些怕。
不過那暗衛先行禮,然后將包袱送上道,“屬下趙四,今兒玉錦閣生意火爆,國公府很高興,說以后玉錦閣就交給四姑娘你打理了,信物在包袱里。”
安容嘴角輕輕抽,一種能者多勞的憋屈感從腳底心生出來,她不想管鋪子啊。
“我還有嫁衣、鴛鴦枕要繡,”安容拒絕道。
趙四忙道,“國公爺說了,那些東西都不算什么,四姑娘愿意繡就繡,不愿意繡,宮里頭繡坊什么樣嫁衣都做的出來。”
安容微微愕,“這不好吧?”
趙四搖頭,“沒什么不好的,宮里頭公主出嫁,也沒見她們是自己繡的嫁衣。”
安容心中微惱。
早有這樣的覺悟,怎么不早說呢,害她嫁衣都做了一半了,現在放棄,那之前的辛勞豈不是付諸東流了?
老實說,安容舍不得啊。
前世,嫁給蘇君澤都是她親手做的嫁衣,那時候跟打了雞血似的,沒日沒夜的繡,一心盼著出嫁。
如今,雖然盼嫁的心弱了些,可出嫁是一輩子的大事,安容不想假手于人。
但是,那些鴛鴦枕什么的,她就不客氣了。
她一邊管理玉錦閣,一邊還要繡嫁妝,豈不是要累死她啊?
安容接了包袱,然后道,“一會兒我會瞧瞧有什么東西需要繡的,列了單子交給你。”
趙四點頭,轉身離開。
安容拎著包袱,邁步進院子,對包袱里的東西很是好奇,玉錦閣的信物不是塊玉佩么,需要用這么大包袱裝么?
很快,安容就上了樓,去了書房,打開包袱一看。
才知道里面不僅有玉佩,還有一堆畫紙。
是玉錦閣師傅畫出來的首飾圖,拿來給安容過目,覺得好的就會打造出來,不好的就打回去重畫。
看著圖紙,安容就想起前世,那只她親手繪制,卻被人下了毒的簪子,若不是那根簪子,清顏不會死,她也不會死。
安容心中對繪首飾圖有些抵觸,可是看到別人畫的首飾圖,不滿意的地方,她又覺得手癢癢的很,想替人家改了。
安容心中,天人交戰。
她告訴自己,前世的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死又何來的重生,又怎么知道父親大哥他們全是被人所害,又豈會有今日的侯府?
前世,若是她不死,也不過是活在欺騙里罷了。
安容深呼了一口氣,將心底對清顏和蕭湛的愧疚壓下去。
是她虧欠了蕭湛,玉錦閣是他負責的,靖北侯世子也是因為她才離京出走,她有責任幫蕭湛打理玉錦閣。
想通這些,安容拿了首飾圖,細細的看起來。
不滿意的地方,安容也沒有在首飾圖上直接修改,而是另外重畫一張,到時候讓玉錦閣掌柜的二次挑選。
她還叫了芍藥和海棠幾個,讓她們看首飾圖,看那些地方不合適,聽取她們的意見。
喻媽媽坐在一旁,真是搖頭又搖頭,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也沒半個月就要出嫁了,就不能等半個月之后再忙其他的事嗎?
而且,天天熬夜,對身子也不好,蕭老國公莫不是想姑娘帶了兩個黑眼圈出嫁吧?
就算蓋著紅蓋頭,他瞧不見,可要是嚇壞了蕭表少爺呢,第二天總是要敬茶的吧?
喻媽媽,輕輕一嘆。
低頭繼續繡針線。
夜,靜靜的流逝。
第二天,安容又一次起晚了,等她走到松鶴院,都快午時了。
安容進屋的時候,正好聽到福總管和老太太稟告。
“老太太,刑部剛剛派了人來傳話,說是冒充侯府毒殺趙老爺的兇手找到了,”福總管道。
老太太忙問,“是莊王府的?”
福總管點點頭,“就是莊王府的。”
老太太斂了斂眉頭,就瞧見安容邁步上前給她請安。
她瞧了瞧安容的臉色,還不錯,臉上便綻出一抹慈愛的笑來。
安容請過安后,便挨著老太太坐下,問福總管,“刑部抓了兇手,可問出來點什么?”
福總管露出惋惜之色,“兇手是抓到了,可是兇手說,莊王爺、莊王妃對他有恩,如今莊王爺、莊王妃在皇陵受苦,武安侯府卻逍遙度日,一時氣不過,就拿趙大人撒氣,他這么做就是想嫁禍給侯府,奈何天不遂人愿,他的陰謀敗露了,他知道難逃一死,但不愿意牽連莊王爺、莊王妃,主動招認了,然后一頭撞死在了刑部大堂上。”
一番話,聽得安容眉頭緊鎖。
她最是厭煩這樣的事了,明明是主子的吩咐,出了事,又要小廝頂罪。
一句為了主子好,是擅作主張,與主子無關,就將所有的罪全攬在了身上,再來個自盡,便死無對證了。
小廝主動認罪,又畏罪自盡,這案子就了結了。
這樣的結果,安容不滿意。
趙大太太,更不滿意。
她哭著上門,讓侯府給她個交代。
本來,老太太還憐惜她喪夫之痛,可是趙大太太一開口,老太太就一肚子火氣了。
什么叫侯府給她一個交代?
人是侯府殺的嗎?
“你要侯府給你什么交代?”老太太壓著心底的怒氣,一字一頓的問。
趙大太太哭的傷心,淚眼婆娑,壓根就沒瞧見老太太陰陰的臉色,她只覺得委屈。
她也知道趙老爺是個渾人,喜歡流連青樓酒肆,可再渾,那也是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依靠啊。
如今人死了,那她就是個寡婦了。
本來昨兒趙大太太就要上門的,可是突聞噩耗,她傷心欲絕,她覺得這就是一場夢,睡醒了,沒準兒趙老爺還關在大牢里,等三個月刑滿釋放。
今兒上午,刑部派了人去告訴她,說兇手找到了。
只是一個小廝,還畏罪自盡了。
趙大太太當時就忍不住了,一個下賤的小廝,他的命如何抵得上她家老爺的命,這樣的答復她不滿意!
武安侯府和莊王府的恩怨,為何要扯上她家老爺,害他沒來一條命!
趙大太太越哭越傷心,憑什么侯府發達了,好處沒有她的份,受苦受難受牽連,第一個就是她!
她不甘心!
老太太聽著趙大太太的話,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這是柿子撿軟的捏呢,她不敢去質問莊王府,就來捏侯府,仗著侯府是她的娘家,就能肆意說話了?
這樣在窩里橫,外面慫的人,老太太看著就煩。
老太太讓孫媽媽拿了把刀來,直接就丟趙大太太跟前了。
“侯府不曾欠過你什么,更給不了你什么交代,人是莊王府殺的,有本事你就去皇陵找他們去!”老太太喝道。
趙大太太看著眼前的刀,哭的越加傷心了。
“我怎么去找莊王府報仇,”趙大太太哭著,“若不是侯府惹事,我家老爺怎么會被人遷怒害死……。”
趙大太太哭的人心煩,安容聽不下去了。
有些事,她都不知道,就知道哭,哭能解決問題嗎?
安容走過去,道,“三姑母,你口口聲聲說三姑父無辜受侯府牽連,你可知道,他當初是被誰給打的,關進的大牢?”
趙大太太茫然的抬頭看著安容。
她不知道。
安容嘴角微抽,連得罪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就知道怨侯府,安容真想將她丟出府外了。
“是莊王爺,當初他搶的瘦馬就是莊王爺的寵妾,”安容輕嘆道。
趙大太太愕然睜大了雙眼,她很想說一聲不可能,可是一想到莊王爺在府里玩孌童,還被莊王妃逮了個正著,趙大太太就無話可說了。
安容繼續道,“父親拿這事威脅了莊王爺,他才不追究三姑父,關他三個月以示懲戒,后來莊王爺玩孌童的事敗落,他才想起來,若不是三姑父,父親怎么知道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事,他才會殺了三姑父泄憤,這事,你覺得怨恨侯府合適嗎?”
趙大太太望著安容,眸底有質疑之色,她懷疑安容是騙她的。
安容輕輕一笑,“三姑母不信,我也沒辦法,你大可以去三姑父常去的青樓問問老鴇,我所言是否有假,我想如今莊王爺名聲已差,你逼問她,她不會不說的。”
這些事,除了安容,就侯爺知道。
如今說起來,便是老太太都震驚了,安容心底到底藏了多少的事,怎么從來不告訴她?
不過這些話,老太太聽了更生氣。
“來人,送趙大太太出去,”老太太吩咐道。
話音才落,便出來兩個婆子,請趙大太太離開。
趙大太太心底也震驚的厲害,她要去求證,她不信事情會是這樣。
她家老爺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去搶莊王爺的女人!
她去找了老鴇問,給了老鴇五十兩銀子,老鴇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反正莊王爺那檔子事,已經人盡皆知,能賣錢,那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趙大太太一臉頹敗的離開。
有種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的委屈。
松鶴院,正屋。
趙大太太離開后,老太太就嗔怪了安容了,“怎么那些事都不告訴祖母一聲?”
安容訕笑兩聲,道,“一些小事而已,父親說祖母您身子不適,就不要告訴您了。”
安容說完,輕吐了吐舌頭,她可不是有意欺騙祖母,她是真的不想祖母擔心,只是她怕責怪,才推到父親頭上的,反正父親也知道,他不也沒有告訴祖母么?
老太太想到侯爺,眉頭一隴,嘆息了一聲。
孫媽媽站在一旁,直說侯爺有孝心,然后又道,“昨兒蘇三老爺、蘇三太太也不知道查出來是真是假了沒有?”
安容也納悶呢,按理這么久了,應該問出結果了才對啊。
侯府也派了人去刑部門口守著,要是有什么結果,也該回來稟告了吧?
正說著呢,小廝回來了。
聽了小廝的稟告,安容才知道,今兒刑部到底有多么的熱鬧。
刑部懸賞原州商人去辨認蘇三老爺是真是假,去了三人,居然三個都說是真的。
有一個原州老嫗去辨認,說是假的。
這有真有假,叫人如何斷案啊?
阮大人信安容,這不對那三個商人存了質疑之心,一狠心,上了刑。
好么,不上刑不知道,打了二十大板后,三人扛不住,招認了。
他們哪里是什么原州人啊,是有人給了他們二十兩銀子,讓他們冒充原州商人來指認的。
那老嫗也是假冒的,沒人指使她,她為的只是賞錢。
刑部一群官員奔潰,一怒之下,這幾個為了錢來刑部的就慘了,挨了板子不說,還通通入了獄。
這不,無奈之下,要派人去原州查了。
人,派出去了。
不過前腳趕走,后面就去了個官員,笑說,“我是來領賞錢的。”
這人是吏部郎中,前年原州水災,他去負責修水渠,在原州住過一兩個月。
原州的官員和那些望族,他大多都認得。
阮大人一聽,趕緊把蘇三老爺拉來,讓他辨認。
吏部郎中笑了,“這不是蘇三老爺。”
“你確定嗎?”阮大人道。
吏部郎中點頭道,“我騙你做什么,烏紗帽不想要了么?”
阮大人笑了,笑過之后,假的蘇三老爺就慘了,刑部大牢那是能讓人脫幾層皮的地方。
小廝說到這里,安容就迫不及待的問,“可問出是誰指使他們來侯府的?”
小廝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到底是什么意思?”孫媽媽急了。
小廝忙道,“假蘇三老爺是真的蘇三老爺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