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嫡

第三百一十三章 絕子

安容往一旁走了兩步,正好見到丫鬟的臉,正是沈安蕓的貼身丫鬟春蘭。

安容見那江湖郎中從藥箱子里拿了一瓶子藥給春蘭。

春蘭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銀錠子,瞧樣子,有十兩。

江湖郎中接了銀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笑著揣袖子里去了。

春蘭拿了藥瓶子,轉身去別處。

安容越看眉頭越皺,沈安蕓小產了,就算宣平侯夫人不喜歡她,怎么也要給她請大夫吧?

多年的姐妹,安容對沈安蕓了解的很,她并不相信江湖郎中的醫術,總說那是騙子。

這會兒卻叫丫鬟來找江湖郎中買藥了,還一瓶子藥價值十兩?

安容邁步朝江湖郎中走過去。

她手里拿著十兩銀子,直接遞到江湖郎中跟前。

江湖郎中的眼睛都直了,伸手去拿。

安容把手收了回來,問道,“方才那丫鬟買了什么?”

江湖郎中望了安容一眼,眸光落到安容手里的銀錠子上,眸底有些猶豫之色,“我答應那丫鬟替她保密。”

“是嗎?”安容輕輕一笑,笑聲有些綿長,“我只是好奇而已,不說那算了。”

說完,安容轉身。

江湖郎中手心癢的很,見安容真走了,想著那十兩銀子就那樣飛了,心里怎么想怎么后悔。

最后,快步追上安容,笑道,“好吧,我說,明兒我就離開京都。”

言外之意,就是他說了便說了,要是那藥真出了什么事,也是找不到他作證的。

安容點頭一笑。

江湖郎中便道,“之前那丫鬟買了一瓶子絕子藥,說是她們家少奶奶之前小產,差點送了命,往后再不想生孩子了,我就賣了她一瓶子。”

安容聽得眼睛瞪圓,半晌沒反應過來,江湖郎中一伸手,就把安容手里的銀錠子拿了過去,一溜煙跑了。

芍藥氣煞了,姑娘還沒說讓他走呢,他就拿錢跑了,虧得她之前還覺得這江湖郎中不錯,不為錢財所動,沒想到愛財不算,還賣拿起子害人的藥!

弋陽郡主瞅著那消失在人群里的江湖郎中,扭頭望著安容,“我怎么聽著像是在說你大姐姐,宣平侯世子二夫人?”

安容點點頭,“就是她,我只是想不通,她怎么會想要服絕子藥。”

芍藥有些同情道,“肯定是宣平侯府傷了大姑奶奶的心,為了迎娶世子夫人進門,就不將她肚子里的孩子當回事。”

要不是宣平侯府做的過分,沈安蕓肚子里的孩子不會沒了。

有正妻壓在頭上,就算真生下孩子,也不會被人當成一回事。

可是,做女人,不生孩子,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絕子藥可不是避子藥,吃了就那段時間不會懷孕,那會是一輩子的事啊,等將來再想生,可就機會渺茫了。

芍藥覺得沈安蕓是在氣頭上,做事莽撞了些,遲早有后悔的那一天。

而安容覺得,沈安蕓不是那樣的人,她從沒有見過她不為自己著想過,在內宅,不論是嫡妻還是小妾,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個靠山,宣平侯府不是不要她生孩子,只是不讓她在嫡妻跟前生而已。

安容敢篤定,這絕子藥,沈安蕓不是給自己準備的。

安容懷疑是給世子嫡妻準備的,可是護國公府大姑娘似乎還沒有定下嫁期,這會兒就準備絕子藥?

安容覺得有必要把這事告訴老太太,沈安蕓闖禍,害了別人,最后還得武安侯府給她收拾爛攤子。

安容和弋陽郡主回馬車,然后直奔侯府。

兩人有說有笑的邁步進侯府,卻見福總管急急忙的走過來,神情有些不安。

見安容和弋陽郡主走過來,忙行禮請安。

安容瞧了便問道,“福總管這樣急,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福總管點點頭,“侯爺讓奴才去告訴裴度少爺一聲,上回他追查的刺客可能還藏匿在侯府中。”

安容微微一愣,上回那刺客不是死在了密道里嗎,怎么還有,“有人瞧見刺客了?”

福總管搖了搖頭,“那倒沒有,是大夫人屋子里的大丫鬟碧玉、碧春,被人一劍封了喉,侯爺查看過,兇手武功極高,所用的兇器也是暗衛才用的輕薄軟劍。”

聽到碧玉、碧春兩個被殺,安容半晌都沒回過神來,這兩個丫鬟是大夫人一手培養的心腹,隨便哪個都能獨膽一面,前世碧玉隨著沈安玉嫁進了三皇子府,因為避諱沈安玉的名字,改名碧柳,這一世,居然死了?

福總管急著出門,跟安容告退。

而侯府里的小廝則忙著找刺客藏匿之所。

弋陽郡主撅了撅嘴,她今兒真是倒霉透頂,怎么到哪兒都混不到一頓飯吃,武安侯府出了這樣的事,她怎么好意思留下來,弋陽郡主嘟著腮幫子道,“府上有事,我就先回王府了。”

安容也不敢多留弋陽郡主,萬一刺客要是蹦出來,傷著了弋陽郡主,她怎么和瑞親王府交代?

安容轉身送弋陽郡主離開,道,“改日我再請你來侯府玩。”

弋陽郡主點點頭。

等送走了弋陽郡主,安容便趕回內院。

半道上,芍藥不解的望著安容,“之前蕭表少爺不是說幫姑娘查大夫人嗎,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刺客藏在哪里?”

安容眉頭輕隴,她想不透,為什么刺客要殺了碧玉、碧春兩個呢,兩個丫鬟而已,就算做了什么,也是奉大夫人命令行事啊,要殺也該殺大夫人才對吧?

侯府,被一層陰霾所籠罩,人人自危。

安容剛邁步進正屋,就受了一通驚嚇。

夏荷稟告老太太道,“奴婢帶了幾個婆子去玲瓏苑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有刺客。”

孫媽媽道,“可查看仔細了,邊邊拐拐都得查到,還有房梁上,床底下。”

夏荷點頭,“孫媽媽放心,奴婢特地讓人查了兩遍。”

孫媽媽點點頭,夏荷才退到一旁。

安容撲通亂跳的心,緩緩安定下來。

幸好沒讓丫鬟發現蕭湛,不然她還不知道怎么在府里待下去了。

安容上前福身請安,老太太點點頭,問,“長公主府還好吧?”

安容挨著老太太坐下道,“長公主憂心小世子,有些寢食不安。”

老太太輕輕一嘆,“兒行千里母擔憂,小世子年紀小,又是被人綁架,也難怪長公主寢食不安了。”

安容沒有接話,她給孫媽媽使了個眼神。

孫媽媽便擺手讓屋子里的丫鬟退了出去。

老太太不解的看著安容,眉頭輕皺,安容這樣子,顯然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說,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安容抿了抿唇瓣道,“祖母,今兒在街上,我瞧見了大姐姐的丫鬟春蘭,她向江湖郎中買了一包絕子藥,聽江湖郎中說,好像是大姐姐小產,被宣平侯府傷透了心,往后再不想生孩子了。”

老太太臉色極差,眸底寫滿了對沈安蕓的失望之色,“她要這樣作踐自己,就由她去吧。”

要是沈安蕓真是自己作踐自己,安容才懶的管她呢,她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人家樂不樂意生孩子,這是宣平侯世子和宣平侯夫人管的事,她怕的是,“萬一大姐姐這藥是拿來害別人的怎么辦?”

聞言,老太太身子一凜。

她望了安容一眼,安容點點頭,若不是有這樣的可能,她也不會擔憂了。

沈安蕓是寧為碎玉,不為瓦全的性子,有仇便報。

老太太想到自己孫女的手段,再想想絕子藥,這樣的東西留在她的手里,指不定是要害誰,老太太忙吩咐孫媽媽道,“你去宣平侯府一趟,務必將那藥帶回來。”

孫媽媽忙不迭的點頭,“空著手去宣平侯府不妥,奴婢讓人備些補品?”

老太太點點頭,孫媽媽便退了出去。

孫媽媽走后,老太太問安容,“在長公主府可用飯了?”

安容搖了搖頭。

老太太眸底有疼惜,“這時候還沒吃午飯,該餓壞了,祖母讓丫鬟給你準備吃的。”

說著,見夏荷進來,老太太便道,“叫廚房多準備幾個菜,趕緊端上來。”

夏荷趕緊去廚房吩咐。

兩刻鐘后,才有菜端上來,安容真是餓的不行了。

等她吃完了飯,就忍不住打哈欠了,人吃飽了就容易犯困。

安容想在偏屋歇會兒,老太太嗔了她道,“吃飽怎么能睡,要睡也的回玲瓏閣睡。”

這是要安容遛食回玲瓏苑呢。

安容點點頭,和老太太告辭。

在半道上,安容輕打了個哈欠,便見到沈安姒的丫鬟走過來,福身道,“四姑娘,三姑娘有些話想和你說,請你過去一趟。”

安容沒心情理會沈安姒,她會忍不住想到她吞金自殺的事,連生死都置之度外了,還有什么是她做不出來的?

可安容才走了幾步,丫鬟便跪了下去,求道,“四姑娘,你就去見見三姑娘吧,她一定要見你,你不去,她會從床上爬下來,三姑娘的腿,受不了折騰啊……。”

丫鬟說著,眼眶就紅了。

安容額頭輕跳,眸底更加不耐煩,這些人都有毛病吧,一個要吃絕子藥,一個斷了腿,還要爬下床來見她,她有那么受歡迎嗎?!

安容揉了下太陽穴,對著丫鬟道,“起來吧。”

丫鬟抹了抹眼里,從地上爬起來。

然后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小耳墜,遞給芍藥道,“這是我來的路上撿的,聽丫鬟說,你丟了個丁香耳墜,是不是這個?”

芍藥眼睛一亮,忙伸手接過,跟捧著寶貝似的,連連點頭,“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沒錯!”

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芍藥高興的恨不得要抱丫鬟了,作為感謝,芍藥把耳朵上帶著的小銀葉耳墜塞給了丫鬟。

丫鬟不敢收,但是芍藥一定要給,她也就收了,心里對芍藥是羨慕不已,還是做四姑娘的丫鬟好,再想到自己的主子,丫鬟黯然神傷。

玉竹苑。

依然還是那個院子,給人的感覺卻不同了,丫鬟婆子懶散了很多,好像蕭條了很多。

安容邁步進屋。

屋內,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很苦,有些刺鼻。

床榻邊,丫鬟在喂沈安姒喝藥,那苦澀的藥,讓沈安姒的嬌容扭曲,她兩只手緊緊的抓著被子,好像一個忍不住,會將藥碗拍飛。

不過,她忍住了。

從她喝藥上看,安容想她應該是想開了,不會再尋死覓活了。

安容就站在那里看著。

沈安姒擦干嘴角的藥汁,抬眸看著安容,她的臉色蒼白,消瘦了很多,就連眸光都黯淡了許多,再不復以往的神采,只是眸底那抹隱藏的恨意卻是更深了。

“你來了,”她張口苦笑,連聲音都像秋天凋零的落葉,被風一吹,便翻滾遠去,不知歸處。

安容輕嘆,“你該知道我不愿意來。”

聲音飄渺,如清晨細雨打在蓮葉上。

沈安姒凄然一笑,“侯府,從始至終,只有你最厚道,沒有對我落井下石。”

沈安姒腿傷之后,沈安玉她們都來“探望”過她,那譏笑的眼神,刻薄的言語,就像是一座座大山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只有安容,她請都不一定請的來。

安容不想和她多說什么,直接了當的問,“你找我來,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沈安姒抹了抹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下的淚珠,道,“有些話,我知道我說了,四妹妹你不一定信,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侯府,除了大夫人,沒有人苛待過我,姨娘生我養我,我也只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的時候喊她一聲娘,她全心全意的為我,卻被大夫人利用,害死了楊姨娘……。”

想到自己的親娘,沈安姒眼角的眼淚流的更兇了,那是一種無助的恐慌。

“姨娘她死了,丫鬟告訴我,姨娘是被毒蝎子蟄死的,我知道那不是意外,是有人要殺姨娘。”

沈安姒哭的似乎隨時能窒息。

沈安姒沒有說完,但是安容能猜到她要說什么,她要幫二姨娘報仇。

果不其然,沈安姒一抹眼淚道,“姨娘的仇,我不能不報!我不求四妹妹你幫我,我只求你幫我查查,到底是誰放的蝎子。”

沈安姒眸底蹦出恨意的光芒,瞧的人心驚膽顫。

安容低垂眼眸,“有必要查清楚嗎,二姨娘會是誰害死的,其實你比誰都清楚,有沒有二姨娘的仇,其實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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