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兒女情長

“卻你個大頭鬼!”

眼見小丫頭紅著臉摔簾子進了屋,徐勛不禁哈哈大笑。這時候,一旁的如意方才苦著臉上前說道:“都是我一時口快,小姐本想是給世子爺一個驚喜的。這都做了好幾個月,一針一線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這下子小姐非得狠狠罰我不可!”

“罰你干什么,驚喜不管什么時候都是驚喜,不分早晚!放心,到時候自有我去哄人,不會讓你挨罵的。”

徐勛給如意吃了一顆定心丸,就隨手解開了外袍,旋即連內里的中衣也一塊都剝了下來,一股腦兒全都塞給了他,這才上身來到了水井邊。沉腰用力提了一桶水上來,他就徑直抱著水桶從頭到腳一淋,那冰涼刺骨的感覺在這大夏天里,竟是好不暢快。想起那時候在塞外那一戰又一戰,最后找了個海子,全軍上上下下不分大小地進去洗了個痛快,老神英還差嘲笑他胳膊上沒幾塊肌肉,他忍不住低頭瞧了瞧,又用力屈起手臂,這才低聲嘀咕了一句。

“這老家伙,我怎么能和他這打老了仗的人比?”

徐勛在這兒一桶又一桶水洗得痛快,那邊廂抱著一堆散發著酸臭汗味衣服的如意已經呆住了。這就著井水沖涼她小時候不是沒瞧見過,可那都是沒身份的下人,有哪位大家公子這樣肆無忌憚的?可是,見那井水嘩然流過那結實的脊背胸膛,看著那水珠在曰頭下散發出晶瑩的光芒,又聽徐勛在那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歪著頭的她不覺又陷入了恍惚。

“如意!”

把簾子拉開一條縫的沈悅見如意有些大發花癡的模樣,不得不大聲嚷嚷了一句,見小妮子這才恍然回神,抱著一堆衣裳三步并兩步搶進了屋子,甚至不敢看她就匆匆往后頭去了,站在那兒的她忍不住沖正好看過來的徐勛丟了個大白眼,然而卻沒有放下手中的簾子。

盡管兩個人除卻最親密的一步,親也親過了,抱也抱過了,可她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到男人的胸膛,羞惱之外,更多的卻是覺得一種男人的陽剛氣息迎面而來。只失神了片刻,她就看到他身上背上胳膊上幾道清晰可辨的疤痕,這才想起他此去戰場的危險,一時又忍不住咬住了嘴唇,扶門而立的同時,不知不覺一條腿已經跨出了門檻去。

“小姐,這是擦身的軟巾。”

后頭如意的聲音頓時讓沈悅驚覺過來。一反身伸手搶過了如意手中的東西,見小妮子不等她呵斥就一溜煙躲了個無影無蹤,她這才回轉身來,卻發現也不知道是自己在曰頭底下站太久了,還是看著徐勛的時間太長了,這雙頰上直發燒。恰好這會兒他心滿意足似的放下了那木桶,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她一心慌,索姓就把那條大軟巾揉成一團沖著他扔了過去。然而,松松散散的東西終究還是半當中就散了開來,正好罩了他一個兜頭兜臉。

撲哧——徐勛剛從頭上扯下那軟巾,就聽見了這笑聲。定睛一看,見小丫頭扶著門框正笑得明艷動人,他終于忍不住了,隨手抓著那東西就大步走了上去,故作兇巴巴地喝道:“笑什么?”

“笑你這個打了勝仗的大英雄像個傻呆呆的呆頭鵝!”

沈悅一把躲過徐勛要使壞的手,快速躲進了屋子里,旋即才伸出腦袋說道,“在外頭等著,我讓如意給你送衣裳出來!我可事先聲明,要是穿不上身不怨我,我又不曾量過你的尺寸,就是照著印象胡亂做的!”

“娘子多慮了,我這身材高矮胖瘦,天底下還有人能比你更清楚?”被人說是呆頭鵝,徐勛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當即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見沈悅一下子呆住了,他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就是我爹,這輩子大約也沒抱過我兩回……”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眼見得人再次重重摔下簾子進了屋子去,徐勛這才大笑了起來。不消一會兒,他就看到如意抱著一大摞東西出來,竟是從中衣到腰帶外袍,乃至于鞋襪一應俱全。盡管剛剛才把沈悅氣跑,可這會兒看著這么多東西,他仍然忍不住心生暖意,示意如意把東西一一晾在院子里那些晾衣繩上,又把人打發回了屋子,他才用軟巾抹干了身上水珠,旋即一樣樣從里到外穿戴了起來,一面穿一面審視著那些針腳。盡管及不上府里專做針線那些仆婦的手藝,可一針一線都是細密,醬紫色的外袍的角落甚至還能看到不引人注意的一丁點血跡,他哪里不知道小丫頭為此付出的功夫,一時嘴角就翹得更高了。

只是滿頭濕發用不了那頂唐巾,他就這么把頭巾抄在手中施施然進了屋子去。一到里頭,他看見如意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端詳了他好一會兒,倒是沈悅只瞧了一眼就別過頭去,嘴還微微撅著。當下他有意走到他面前,還配合地轉了一個圈,這才笑道:“娘子果然有心,竟然不曾多一分少一分。”

“哼,那是你運氣!”

嘴上說著這話,可看著徐勛穿這一身神清氣爽,沈悅的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前些天一直沒消息時她因為老走神而扎了手指的疼痛也完全都忘了。等到徐勛在身邊坐下,一面喝著如意送上來的銀耳羹,一面和她說著之前那驚險的一幕幕,她那僅存的惱意更是很快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有余悸。

“雖說一直都知道你膽大……可你這次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要是那位楊都堂到得晚一些……”

“所以說,不用后怕,吉人自有天相。”徐勛不等沈悅那擔心的話說完,就伸出手來掩了她的口,隨即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現如今不是一個人,所以哪怕是為了爹為了你,也為了向來對我信賴有加的皇上,我也一定會平安回來的。要我的命,那還早著呢!”

“死皮賴臉!”

沈悅雖是慌忙往后挪了挪腦袋,逃開了那只灼熱的手,但那砰砰的心跳卻仍然沒能放慢下來。然而,剛剛那親密過后,徐勛便再沒有什么逾矩的舉動,只是繼續說著此行的諸多得失,最后方才問起了她在京中的情形。

“我在京城能有什么事,那個大和尚常常讓西廠的人便服過來巡視,再加上還有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李大人看顧,我這又有那些家將巡視,說是鐵桶一般都不過分。倒是皇上還來過幾次,還有一回扮成士子去和人對詩,最開始我還提心吊膽,后來就習慣了。”

“什么習慣了,小姐,你之前不是還抱怨說皇上太異想天開了,竟是還讓您跟著劉公公扮成小太監,混去看皇后初選么?”

如意不插嘴說這一句還好,她一說此話,徐勛一時瞪大了眼睛。朱厚照當初就曾經拜托過他此事,還用不辦好就讓他打光棍作為要挾,可他這出門在外去打仗,小皇帝就直接挑了他的未婚妻去做這種勾當,這也太離譜了吧?

“如意!”沈悅一眼把如意瞪得訕訕然溜出了屋子,見徐勛那詫異得嘴都合不攏了,她只得尷尬地解釋道,“因為被派去初選的是司禮監秉筆李公公陳公公這兩個,不但認識皇上,而且熟得不能再熟,不然他倒是想親自去的。皇上說太監選出來的他不放心,就求我這個姐姐給他把把關……其實說到底就是走馬觀花,整整五千個人,我看得眼睛都花了,哪里能記住什么人!后來還是劉公公說,這初選復選至少得淘汰三千人,沒什么好看的,等最后那一千人定了,再讓我看也不遲,我這才總算是逃過了一關。”

五千個!

徐勛深深吸了一口氣,暗想幸虧皇帝發了一句話,否則到時候讓他這個真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去檢視,說不定什么時候捅出大簍子來。而且,就算真的看中了哪個女人,任由朱厚照這個皇帝來做主的可能姓實在是微乎其微。與其在這下功夫,還不如先把張太后的關節打通。

“這個皇上……”盡管是在私底下,可要徐勛說朱厚照什么壞話,他卻是沒法說出來,只能嘆了一口氣而已。緊跟著,他就想起了更重要的大事,連忙問道,“那皇上可曾說過,咱們倆的事什么時候能辦?”

“皇上說讓你一輩子打光棍!”沈悅脫口迸出了這么一句,見他絲毫不慌,就這么笑吟吟看著自己,這才醒悟到讓他打一輩子光棍,自己也討不了好,這才輕哼一聲道,“皇上沒說,我又不像你這么厚臉皮,也沒好意思問。”

“這怎么叫厚臉皮!我的娘子,你知不知道這些天上我家提親的人險些把門檻都踏破了。”徐勛立時叫起了撞天屈,見沈悅果然有些急了,他就添油加醋地說道,“這一家家非富即貴,我爹也不知道能抵擋幾時,再不抓緊,萬一有人求到太后面前,那可就沒辦法可想了。”

“那……那怎么辦……”

見沈悅終究掉進了自己的陷阱之中,瞠目結舌了一陣子就患得患失問了這么一句,徐勛便笑瞇瞇地說:“所以嘛,娘子怎么也得對為夫溫柔一些,否則怎么留得住我的心?”

“你……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