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第二百七十三章 生財之道(上)

“沈姐姐好。”

要是從前朱厚照過來,那還只是太子,相見之時倒也罷了,但明知道這位主兒今天剛剛登基,正式成了當今天子,再要如當初那么隨便,沈悅自忖自己還沒這么大膽子。然而,偷眼瞥見徐勛站在一旁笑嘻嘻一聲不吭顯然瞧她熱鬧的心思,她突然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屈膝福了一福之后,她就上前兩步看著朱厚照說:“這大半年沒見,想不到皇上長高了,人卻瘦了不少!看您這灰頭土臉的,先到里頭打盆水先洗洗吧?”

聽到這一聲皇上,朱厚照想起自己早就警告過徐勛不得對沈悅泄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這廝卻還是出賣了自個他頓時狠狠橫了徐勛一眼。沈悅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當即又說道:“快進來,這外頭人來人往礙眼,咱們不理他!”

這一句咱們說得朱厚照眉開眼笑,當即興高采烈就跟著沈悅進去了。徐勛眼見劉瑾和谷大用跟得賊快,便對目瞪口呆的如意吩咐道:“你留在外頭好好看著店就是,不用太擔心。羊肉胡同兩邊,還有這左近我都留了人看守,不會出什么岔子~~別緊張,就一如平常看店時候的樣兒就好。”

如意木然點了點頭,看著徐勛也跟進去了,她才使勁吞了一口唾沫,隨即按著胸口到門邊上東張西望,一顆心竟是不爭氣地越跳越快。老天爺,那就是當今天子~~今兒個剛即位的小皇帝,居然就被那位世子爺這么大喇喇地帶到家里來了?

盡管李慶娘和如意都曾經說過要再買兩個小丫頭來照料起居,但沈悅硬是以自己情勢未明外頭人不可信拒絕了,因而這會兒李慶娘不在她就親自去井邊上提了水上來。徐勛倒是有意上去幫忙的,結果吃了一個大白眼只得訕訕地退了回來。

“沈姐姐這點小事,我自個來就行了……”

“什么小事,你在皇宮里,難道自己擰過軟巾洗過臉?”見朱厚照果真訕訕然,沈悅不禁撲哧一笑道,“別說是皇上你了,就連我家大哥也素來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的事情一概都打理不來的。別磨磨蹭蹭了,看在你叫我一聲姐姐的份上,我才服侍你一次徐勛還沒這福分呢!”

朱厚照在宮里面對那些宮女從來沒有不好意思剛剛卻鮮有地生出了幾分尷尬來,可一聽沈悅說徐勛還不曾享受過這待遇,他立馬把那些猶豫都丟到了九霄云外,乖乖上了前去。眼看沈悅把水傾了些在銅盆中,又給他前胸掖上了一塊大手巾,隨即絞干了軟巾遞給他,見朱厚照胡亂擦著臉,并汗津津的脖子也都抹了一遍,隨即換了水來讓他洗手,他便一邊洗一面沖著徐勛得意笑著等擦干了之后才看了一眼四周。

“沈姐姐,徐勛家里那么大房子,就讓你住這么一丁點大的地方?”

“他房子大是他的關我什么事?我這房子雖小,可這是我自己買的,可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沈悅見太陽雖快落山了,院子里卻還燥熱,便上前對劉瑾和谷大用屈膝一福,因笑道,“二位公公,堂屋小容不下這么多人,二位可能跟我進去搬幾張藤椅出來,葡萄架子底下坐著涼快,我去沏茶來。”

谷大用是不認識沈悅,看這架勢就認為是徐勛金屋藏嬌,自然連連答應。

等跟著進去搬了一張椅子出來伺候朱厚照先坐了,他就看見劉瑾又一手一張夾了兩張椅子出來,而后頭的徐勛也搬出來了兩張。他正愣神間,就只見徐勛把五張藤椅一溜擺成了一圈,而朱厚照突然撫掌笑道:“好,好,今天是在外頭,沒那么多講究,坐下坐下全都坐下!”

劉瑾起頭是想著投朱厚照所好,頂多讓徐勛和沈悅一塊坐下就完了,不料徐勛竟連自個兩人都算上了,一時那心里真是熨帖得無與倫比。朱厚照這一開口,他少不得連連推辭了好一會兒,直到朱厚照一瞪眼,這才拉著谷大用一塊斜簽著身子去坐下了。即便如此,眼見沈悅捧著一個丹漆小茶盤從屋子里出來,他還是趕緊起身上去幫忙。等到人手一盞茶全都坐下了,朱厚照這才往后頭一靠,愜意十分地嘆道:“還是沈姐姐這里舒服!”

“皇上該說就是她大膽才是!”徐勛斜睨了沈悅一眼,雖是說著這話,臉上卻滿是笑意,“皇上之前還在車上說就我一個沒變,對您和從前一個樣,如今瞧著她就該知道,也只有她這樣的大膽婆娘才能配得上我這大膽漢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悅這些天先是為了徐勛入獄提心吊膽,緊跟著又是天子駕崩,徐勛突然出了獄,結果又去封了御藥局太醫院抓人,林林總總的事看得眼花繚亂,本有意晾一晾這個只有口信沒有一個字送來的家伙,結果徐勛當著朱厚照的面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來,她一時為之氣結。

然而,朱厚照卻偏瞧著這態勢有趣,一時竟連連點頭附和徐勛的話:“沒錯,大膽配大膽,要徐勛你這樣兒配個扭扭捏捏的,朕實在想象不出是什么光景!沈姐姐你就放心吧,等過了這陣子,朕就給你們賜婚……啊,不對不對,還得再等幾月,索性等朕大婚的時候你們一塊辦,又熱鬧又喜慶,你說怎么樣?”

“皇上,這事兒還早呢……”就算沈悅再大膽爽利,可被人在面前把這種事直接揭開了,她還是忍不住一陣臉紅。見徐勛偏巧還不閃不避笑看著她,她心里一陣羞惱,卻不得不輕咳一聲岔開話題道,“不過,皇上今天怎么上這兒來了?”

“朕已經很久沒出過宮了,今天這日子實在不想再憋在宮里。朕既然成了皇帝,看看朕的京城也是應該的!”理直氣壯說著自己的理由,朱厚照旋即就沉下了臉,“結果在臣子的家里頭被擋在了外頭,跑到這兒又看到有官差隨隨便便逮人……朕雖然是皇帝,說出來的卻根本不是什么金口玉言……不過,總有一天,朕要緊緊握住這個天下!”

見朱厚照的臉上露出了與其說堅毅不如說堅決的表情,劉瑾和谷大用對視一眼,齊齊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徐勛見沈悅也知機地離了座,他便也離座而起上前一步道:“為了皇上這雄心壯志,臣愿意竭盡全力。

“朕就知道你會這么說的!”

朱厚照咧嘴一笑,擺擺手吩咐眾人全都坐下,他便說道:“今天不在宮里,朕心情也很好,所以么,趁著這機會你們給朕參詳參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朝會的事情不用說了,到時候有焦大人首先站出來提議,再加上臣剛剛在王守仁那里,也給他通過氣了。但使他對王侍郎稟明,再加上先前附議英國公懲處太醫院一眾人等的那些年輕官員,必定會有一批力量支持此事,頂多是時間早晚而已。”徐勛說到這里,見朱厚照面露喜色,他便又繼續說道,“至于府軍前衛,先帝臨終之前從十二團營調出了那一千五百人,臣就沒打算還回去,這接下來用老兵帶新兵,慢慢走入正軌不難。”

“好,這便是兩點,再接下來,劉瑾谷大用!”朱厚照看著兩個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京營那邊也該換幾個監軍太監了,你們挑一挑下頭的人,看看有誰合適,先把這一頭給朕整飭嘛,……”

沈悅聽這幾位竟是討論起了政事,趁著朱厚照不注意,她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到了內中屋子里,她隨手找出了丟在床上的繡繃,原是打算繡幾針凝神靜氣,可無論怎么都沒法定心下來,到最后甚至一個不留神扎了手指。慌忙丟下繡繃吮吸著那一滴血珠子,她便坐在那里呆呆思量了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一陣動靜,一扭頭,她就看到徐勛闖了進來。

“你……”

“好了,避嫌避夠了,接下來的事,你得出來一塊嘀量。”徐勛見沈悅愣在那兒,他便笑道,“你可還記得,我給你捎過話,這什么繡莊的生意小打小鬧沒意思,要做就做大的,讓你去買幾塊城南的地皮?”

“當然記得!沒頭沒腦就這么一句話,我想來想去還是聽了你的,把這次帶來的那些私房錢全都一股腦兒投進去了,總共買下了琉璃廠西門附近的二百畝地,惜薪司南廠東邊的三百畝地,外加童家橋附近二百畝地……”

徐勛這些天沒少研究宣武門崇文門以南的那大塊地方,對那些胡同格局頗有了解,因而此刻聽到沈悅買下的地皮,他不禁喜出望外,連忙問道:“那你買下的這幾塊地豈不是都聯成片了?”

“是聯成片了,可我總共花了三萬兩!三萬兩,打一尊和你身高差不多的銀人都能好幾尊了!”沈悅伸出了一個巴掌,隨即就仰著臉道,“總而言之,我如今身邊除了幾百兩散碎銀子一個大錢都沒有,要是這些地爛在手里,今后就得你養我一輩子了!”

“放心,你只會變成咱們大明朝最有錢的女人!”徐勛啞然失笑,竟不禁捏了捏她挺翹的鼻尖,見她沒好氣打開了自己的手,他這才笑瞇瞇地說道,“我還擔心你出手晚了,現在看來是白擔心了。走,一塊出去,商量咱們的賺錢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