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一步……沒好氣地呸了一聲,這才輕哼道:“哼,我王世坤當年好歹是認認真真讀過書的,底子不錯,上次去幫你給謝大司成送信,人家考問了我兩句,自然就瞧出了我的天分才情來。一來二去的,人借上幾本書給我有什么奇怪的?”
“哦,是沒什么奇怪。”徐勛本來當初讓王世坤去送信,就是為了讓他去拉拉關系,想不到這當年的金陵第一少真能做到這一步,他自然只有高興的,但此時在嘴上少不得打趣道,“那你借書之后打算怎么著,是進國子監去勤學苦讀一把,還是打算拜了謝大司成為師,去科舉上頭一展雄風?”
“呸呸呸,我都多大了,這時候去撿八股那敲門磚,我不是瘋了?哼,我可是堂堂正正地對謝大司成說,我只要真正學些學問道理,并不是去研習八股的,那位老先生自是夸獎我沒有功利之心,倒還指點過我該看哪些書。至于國子監,我可不像徐敘只求一個前程,在里頭發奮讀書力爭上游,小爺逍遙慣了,不想受那份活罪。只如今關系打點好了,異日我有了兒子,怎么也能拜個大儒當名師,中個狀元回來光宗耀祖不是?”
徐勛本來正一邊聽一訓曼條斯理喝茶,聽到最后一句話時他終于忍不住了,一口茶噴得老遠,隨即就嗆得連連咳嗽。好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放下茶盞就指著王世坤道:“你你命……要是讓謝大司成聽到你這話,不得氣得吹胡子瞪眼?”
“你以為小爺我傻啊,這話怎么也該婉轉些。小爺我是誠誠懇懇對謝大司成說,只恨年少時不曾得逢名師,只遇著一些惡友,希望將來膝下有兒女時,能有謝大司成這樣品行學術的大儒教導。雖然老先生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可他已經[百度貼吧]一次兩次上書致仕了,將來大不了他回鄉了,我帶著兒子到他家鄉去拜先生!”
“我的王大公子,我真是服你了!”
面對理直氣壯的王世坤,又好氣又好笑的徐勛說是甘拜下風,但心里卻明白,王世坤倘若沒有兩把真刷子,那是決計打動不了那位北監祭酒的。只這是王世坤自己的事,他也沒必要盤根問底,這會兒閑話一過,他就拐上了正題。
“今天我來,是想問王兄你一件事。想來今天西苑內校場大閱的事你已經[百度貼吧]聽說過了,雖說之前我也是指揮使,但如今加了一個掌印的名頭,就比從前名正言順多了。況且有那五百人的根底在前,做起事也更容易。我想問你的是,我記得你身上有一個百戶的銜頭,可愿意調到府軍前衛來?”
王世坤聞言頓時愣住了。頂著一個金陵第一少的名頭,他在南京固然能橫行一時,但真正的上層人物誰看得起他?他為了一個根本不相干的定國公,大老遠跟著徐勛跑到了北京,自然就是為了賭一賭運氣。現在看來,他的運氣很好,就連太子都見過了,更不要說他用幾篇年少時做的文章和自己的真心實意打動了謝鋒。然而,他很明白自己不可能有那定力去熬十幾年從頭開始科舉,所以才會開玩笑說到如今根本連八字都沒一撇的兒子身上。
因而,徐勛提出的調到府軍前里,竟是眼前的一條捷徑!可登上徐勛那條船容易,可他這三腳貓似的本事,別把別人的船帶沉了才好!
思來想去,他索性光棍地一攤手說道:“徐老弟,我不瞞你說,你這建議我是一千個一萬個想答應,但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就是小時候跟家中護院家丁學過兩手糊弄人的把式,真要打起來,我就寒磣了。騎馬還成,拉弓也能拉,但準頭不怎么樣。科舉十年八年我出不了頭,但練武的話,十年八年我也一樣練不成啊!到時候拖了你的后腿,那我就該死了!”
倘若王世坤二話不說直接答應,徐勛還得掂量掂量,但這會兒王世坤說出這么一番話來,他心里不禁覺得這朋友自己沒交錯,當下就笑道:“你既然說出這話來,顯見是把我當了朋友!我也不怕告訴你,我自個也是弓馬稀松武藝不成,但練兵不同于練武,三兩年之間,我還有自信能練出兩把刷子來。這么和你說吧,府軍前衛如今這太子扈從的名頭一抬出來,不少勛貴都是要心動的。
但眼下不能讓他們大肆塞人,我不得不做出幾分勢頭來。你這魏國公的小舅子不來受點苦讓劉人知難而退,我上哪兒立威去?”
“啊,敢情你還打算扯起虎皮做大旗!”王世坤恍然犬悟地一拍腦袋,這才明白了過來,仔仔細細一想就爽快點了點頭,“也罷,既然你這么說,我就聽你的。誰要你的腦袋一直好使,跟著你廝混哪次沒得好處?不過你要立威,不會只沖我一個人吧?”
“那是當然!除了你,我還少不得拉上其他人。這樣,后日下午,你到我家來!”
約好了王世坤,徐勛稍坐片刻,就離開了魏國公府芳園,旋即徑直轉往定府大街的定國公府。徐光祚因是名正言順的長房長孫在前任定國公徐永寧故去三個月之后就承襲了定國公爵位,如今正在家守孝。但七七一過,不見外客等等這些規矩自然就被人丟在腦后了。
這會兒徐勛入夜來見,外頭一報上去,徐光祚就立時吩咐把人請到書房。兩邊一廝見,徐光祚免不了就威贊起了今日西苑校閱時徐勛的那一番出彩。
徐勛下頭五個百戶,三個都是徐光祚所薦,因而也沒打算在這位面前謙遜什么,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今次的來意:“定國公,如今我接了府軍前衛掌印,剩下的兵員也要漸漸編練起來,之前這些班底就很不夠了,軍職也太低。現如今想必無人再會質疑府軍前衛東宮扈從的名義,所以這幾天之中,想來不少勛貴都會心動。”
“你的意思是,讓我定國公徐家……”徐光祚出。一試探,見徐勛笑而不答,他的心里自是如同明鏡似的敞亮,立時二話不說地一拍大腿道,“這事兒我定國公府一定不讓人后。這樣,我那長子太大了些,況且他是世子也扎眼,我那嫡次子正好十六歲,入軍中錘煉錘煉正好,而且徐老弟這般治軍手段,也剛好請給我好好調教調教這小子。”
說到這里,他也不管徐勛尚未開口答應,快步走到門口高聲叫道:“來人,快給我去把二少爺叫來!”
沒過多久,外頭就傳來了一個恭敬的聲音:“老爺,您喚兒子來?”
徐光祚看了一眼徐勛,對于外頭兒子的乖巧很是滿意,當即叫了人進來。座上的徐勛見來的是一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大約是因為見客,身上一件素緞大襖,銀冠束發,下頭踏著一雙鹿皮靴子,看上去頗有幾分英氣。那少年向徐光祚行過禮后,徐光祚就笑著一指徐勛道:“這是興安伯世子,領府軍前衛掌印……唔,你就叫一聲徐叔叔吧……徐老弟,這便是我的次子徐延徹。”
徐叔叔!
此時此刻,別說徐勛大吃一驚,就連那徐延徹也是瞠目結舌。但后者偷覷了父親一眼后,便老老實實地一躬到地。然而,他這叔叔還沒出口,就被徐勛一把扶了起來。
“不要聽你父親的,你要真一聲叔叔叫出來,我就坐不住了。”徐勛復又回身坐下,這才看著徐光祚說道,“也好,后日你就請二公子到我家來,有些事情我要先吩咐吩咐。畢竟,這事情還要先過兵部這一關。”
“好好。”
徐延徹不知道父親這大老晚把自己叫出來見客人是演的哪一出,眼見父親沒讓自己走,他就索性在旁邊站了,眼睛看看父親又看看徐勛,耳朵則是豎起來聽著兩人的對話,當終于聽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之后,他不禁更是吃驚。直到隨著送徐勛出門,眼見人上馬走了,他方才趕緊湊到徐光祚旁邊問道:“老爺,您要送我去府軍前衛?”
“怎么,不樂意?”徐光祚斜睨了兒子一眼,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知道你母親的意思,是想著和你叔叔一樣。你已經[百度貼吧]掛了個勛衛的銜頭,兩天內補一個百戶是輕輕松松的,但這些閑職哪里比得上府軍前衛!現如今府軍前衛就是東宮扈從,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臉的機會極大,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要不是我和徐勛結下善緣,這好事能頭一個輪到我們?”
徐光祚當然不會知道,這好事頭一個輪到的并不是他,而且這會兒徐勛離開了定府大街,仍然沒有回府,而是又徑直策馬前行。這入夜的京城哪怕有兵馬司的人巡行,原本也并不太平,但徐勛往來的都是權貴聚居的這些地方,自然遇到的只有兵丁沒有蟊賊。這會兒他又在一座大宅門前停下,在西角門處叩門報了名字,不一會兒,那緊閉的門就一下子打開了。里頭迎出來的除了兩個提著燈籠的門房,還有一個管事模樣的漢子。
“不知是世子大駕光臨,實在是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