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愿,我來了。”
“如我所愿,你來了。”
黑影在旁敲側擊,從回憶與細節下手,揣摩江城的態度。
他不會嘗試任何控制江城,或者窺探江城內心的行為,那樣容易導致他在江城身上留下信息。
他喜歡江城的理智。
而理智的人是無法拒絕這一次談判的。
江城的臉色一直沒有改變,平靜地往最中心走去,并說道:“說說你的計劃吧。”
“你想從哪里開始知道?”黑影似乎很在意江城的意見。
“就從死亡那一部分開始。”
“這是我最喜歡的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你選得很好。”
黑影的手離開了江城的肩膀,然后與另一只手負于身后。
他佝僂著身軀,像是一條黑色長蟲,緩緩敘述:“我必須死得徹底,所以我會安排一場好戲。”
“與灰霧之主決戰?”
“對啊,為什么你就可以這么聰明,而灰霧那家伙一直無法領會我的意思!”
黑影再一次提到了園長,對這個宿命之敵很有怨念。
他接著說:“這場大決戰,會發生在一百多年之后,也就是你們所預感的末世,我會順手釋放黑雨,然后你們會奮起反抗……那之后,我就會表現得像是被你們的反抗所激怒,然后現身,親自下場,屠戮整個世界,并且撕毀與灰霧那家伙的協議……”
黑影所提及的內容,竟然與預知之神昱良看到的未來十分相似。
為了使計劃更逼真,黑影還會屠殺一批不朽,以此來展示自己的憤怒。
這之后,他就會表現得極為瘋狂,為了鏟除灰霧,不惜燃燒自己的生命,以達到跟灰霧之主同歸于盡的地步。
假裝憤怒且瘋狂,這是他最擅長做的。
“同歸于盡,這一步是很重要的,我會徹底死亡,消失在平衡之力的監視中。”黑影說道。
江城問道:“平衡之力會監視你與我的談話嗎?”
“不不不,你把這個‘監視’想象得太細致了。”黑影搖了搖頭,“活了這么多紀元,我很早就察覺到了,那個平衡之力并沒有太強烈的自我意識,它對我的所謂‘監視’,只存在于比較大的范圍,比如阻攔我往更高一步,當初若不是我強行毀滅了整個第一紀元,它也不會注意我……”
黑影的言下之意,如果他當初只毀滅半個紀元,平衡之力并不會搭理他。
說完了死亡這一步后,重要的就是如何復活。
更重要的是,如何從江城這具身軀內復活。
“江城,你知道我是什么嗎?”黑影突然提了個問題。
“萬惡之源。”
江城給出了這四個字的回答。
他又補了一句:“所以你并不會徹底死亡,你存在于每一個有惡念的地方。”
換句話說,黑影的主體會直接湮滅,消失在平衡之力的監視里。
但他活在每個生物的心中,活在那最深的黑暗里。
“真是聰明啊。”黑影再次贊嘆,“我突然有些希望你是我親生子嗣了。”
活了這么多年的黑影,忽然起了這個特殊的念頭。
或許是受夠了與那些愚蠢者的交流,眼前這個聰明的江城讓他很欣喜,也可能只是某些原始的情緒在起作用。
再強大的生物,也會在某一個瞬間感覺孤獨。
“最后的大毀滅之戰,我會毀滅99的生靈,只留下極少的一部分,讓惡念存在,活下來的人會包括你。”
黑影開始提出談判的籌碼了。
“不僅包括你,還包括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你熟悉的一切,甚至是那座瓦力城。”
只見他輕輕揮了揮手,周圍翻涌的黑色物質瞬間散開了一大片。
就在右側遙遠的區域,可以隱約看到一座現代城市的輪廓,那正是江城從小到大生活的瓦力城。
當初,那個叫黃半仙的神棍,果然也是黑影派出去的。
他有模有樣地與江城父母簽下契約,并承諾會保證江離的生命,然后在十八年后的某天順手拿走瓦力城。
但實際上,他知道江離根本不會死,初期的惡性畸變只不過是在適應法則力量而已。
瓦力城里的所有生物都還活著,一切都沒變。
他們只是換了個生活的大環境。
黑色物質正如當初的灰霧一樣,將他們鎖在了城市之中。
“這段日子里,你的一些朋友曾離開城市,進入黑界區域探索,比如江生,還有那個渾身纏滿繃帶的家伙……”
黑霧再度揮了揮手。
兩人與瓦力城之間的距離被瞬間拉進,眨眼之間就來到了瓦力城郊區與城區的交界處。
在這里,人們依舊正常地生活著。
街上的汽車來來往往,街邊的早餐店坐滿了人,充滿了煙火氣。
老舊的郵局、破爛的街燈、廢棄的工廠……
一切還是江城熟悉的樣子。
“我們再去旅社看看吧。”黑影說著,再次揮了揮手。
眨眼之間,兩人就來到了黃昏旅社的大門外。
門口的搖椅上,元大爺正在打呼嚕,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毯子,睡得十分安詳。
而江生就在一旁,熟悉禁忌領域的力量。
他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望,也是真正的禁忌生物了,領域半徑接近兩公里。
但他似乎看不見黑影與江城,神色十分專注,一次次撐開領域。
河貍那罵罵咧咧的聲音在旅社內響起。
“淦!三年了,你知道我這三年是怎么過的嗎?我受夠了!這是哪個傻逼的世界啊?一片漆黑,還不如灰霧,灰霧好歹能幫老子進化,真是艸了,我他么***”
一條繃帶封住了河貍的嘴。
繃帶怪人靠在柜臺旁,微微搖頭,說:“注意言辭,旅社里有未成年詭異生物。”
“豬頭又出去探索了嗎?”剛逛完街的云蕓問道。
“嗯,半個小時前出發的。”繃帶怪人看了眼時間,“三個小時后應該能回來,這片黑霧很詭異,我們在里面無法生存太久。”
“唉,三年多了……”
云蕓搬了一張搖椅,然后四仰八叉地癱坐在旅社門外。
她嘟著紅潤的小嘴吐泡泡,頭發亂糟糟的,抱著一堆購物袋,望向遠方,時不時發出幾句無聊的感慨。
“也不知道江城怎么樣了,他該不會在三年前就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