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佞

第九十六章 昊天受命,皇帝壽昌

縱然沈觀潮有心理準備,看到那被皇帝陛下形容過無數次的盒子,還是一樣萬分想跳起腳來罵女婿。冰火!中文就算他跟皇帝陛下再一世相得,這東西也挺要命的,哪怕皇帝陛下天年不久,想在這時候發動一場大清洗也跟玩似的。

別說什么這東西都丟幾十上百年,就是丟三五百年,出現在沈家這樣的千載世家里,要往歪處想,真能說一句“其心可誅”。不怪他們反應夸張,這東西從天下一統以來,就是天命的象征,傳國玉璽陽刻“昊天受命,皇帝壽昌”八個字。

有傳國玉璽,就意味著氣運在你身上,天下的正統在你身上,沒傳國玉璽只能算虛君,是白版皇帝。也就是說,現在如果有有心人,拿著這傳國玉璽去選擇,十有是要成功的。陛下老了,后輩難以為繼,這時候奪位,算算真是天時地利,獨卻個人和,畢竟皇帝陛下是活著就已享有“圣主”美稱的君王。

沈觀潮拿到這東西,當然十分燙手,一分一秒也不能多留在手上,立馬叫人趕來馬車,抱著裝有玉璽的盒子,也顧不上恭敬什么的,著便服就往宮里趕,一邊趕一邊在馬車上暗罵著他那女婿:“有種別回來,回來老子弄死你。”

嗯,不回來也能整死你,陳遇崇跟老子關系也十分鐵。

宮里頭,皇帝陛下聽到太監報“沈觀潮求見”,心說怎么上午才見過,下午還來,嘲諷還沒開夠?不管怎么覺得鬧心吧,皇帝陛下還是召沈觀潮進殿來見,結果沈觀潮進來,禮也不行,話也不說,就直棱棱站那兒。皇帝陛下哪顧得上看沈觀潮抱著什么,光顧著把上午被開的嘲諷都還回去:“怎么,愛卿深刻地反省過錯誤了?”

忘了說,上午這對兒“好朋友”為說兒女教沒教好的事差點往死里掐,偏誰也不敢管這二位掐架,皇帝陛下現在臉上還青著一塊呢。要擱別人,真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偏沈觀潮,他沒辦法,有辦法能忍他一輩子,早墳頭樹長幾人高。

沈觀潮:陛下,我不就看您唉聲嘆氣,故意招您么,您要不要這么記仇。

“陛下,您可記得您曾與臣說過一件挺重要的……”沈觀潮話沒說完,手上就微微往前遞,余下的話也就不必再說了。

皇帝陛下盯著那盒子,打小聽著他父皇描述過千萬遍的花紋,打小就熟悉的材質和色澤,無一不透露著一個訊息——這就是傳國玉璽!皇帝陛下沒來得及想那么多彎彎繞繞的東西,先想到的是“死了也有臉跟列祖列宗顯擺了”。比起他不著調的爹,從來不在譜上的祖父,皇帝陛下覺得,他大可到列祖列宗面前指著那父子倆訓上一頓,包管列祖列宗還得拍著手叫好。

“快呈上來,我打開瞧瞧,看看里邊到底是不是。”裝玉璽的盒子是木頭千年不腐千年不朽,水浸不透,火燒不壞,這種木料已經絕跡,唯宮中還有一些散料,熟悉這種質地的皇帝陛下第一時間就確定,就這是裝傳國玉璽的盒子。

打開盒子的方法歷代帝王口口相傳,不以文字記載,一般來說內閣首輔會知道,托孤之臣會知道。所以,沒錯,沈觀潮肯定知道,但是皇帝陛下連看沈觀潮一眼,先抖抖心計的想法都沒有,只想著趕緊打開確定了,以后到地下也好去見祖宗們。

研著花紋取下一枚枚銅楔,需要嚴格按照順序,錯哪一步都打不開盒子,所有的銅楔下出來后,盒子蓋輕輕一揭就看到躺在略顯陳舊的絲絨布上,那妥妥當當被安置著的青碧玉璽。龍首鈕,“昊天授命,皇帝壽昌”的陽刻大篆,皇帝陛下都不是很認得這幾個字,不過看印文猜也能猜得出來。

“果然是,果然是……”皇帝陛下壓根沒想要去問怎么找來的,從哪里找到的,他沒幾年好活了,他這輩子得意的就這么幾個既友又臣的基友,他絕對不想為這件事而鬧出滿城風雨來。

若早幾年,就算是沈觀潮呈上來的,他也不免心生疑問,但此時此刻,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終于完成了少年時,長輩交代的任務。雖然晚一點,但絕對不算遲到,所以,皇帝陛下不打算追根究底。

總有些東西,是一旦回到你手上后,它曾經經歷過什么,你一點也不感興趣的,對它的失而復得,你唯想做唯能做的,只是感謝上蒼的厚愛。而在皇帝陛下這里,這份失而復得是在他以為自己永遠也看不到傳國玉璽回歸的時候,重又得到。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永嘉皇帝,將不再是白版皇帝,當傳國玉璽到他手上的這一刻,不管來得多晚,不管他只剩下多少年,這都意味著天命。而且傳國玉璽的回歸,能讓他的繼位者更名正言順,他也更好面對他的繼位者,而不是再把傳國玉璽的那些破事說一遍。

“朕承昊天受命,承昊昊受命……”皇帝陛下低喃兩聲,笑出聲來,瞬間又仿若重新活過來一般,整個人從內到外煥發出勃勃生機。胸中原本已漸熄的火焰,如今仿佛續上了炭一般,又開始雄雄燃燒。

“賀陛下。”沈觀潮其實也盼著皇帝多活幾年,教蕭霄這樣的孩子成為一個不錯的皇帝固然不難,可卻也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且,有些帝王教育,只能靠皇帝陛下親自教導,畢竟他再如何也只是臣,而不是君。

視角不一樣,眼界就不一樣,眼不一樣,心不一樣,手自然也就不一樣。所以,蕭霄最后的教育,必需由皇帝陛下來完成,他縱再得世人認可,也無法替代皇帝陛下去做完這件事。

“朕應謝卿,年少時相伴,年輕時相助,中年時相策,暮年時相攜,與卿一世相得,乃朕之幸。”皇帝陛下捧著傳國玉璽,看著已經老去的小伙伴,再想起年少時他們之間的種種,禁不住有些被從前和現在感動著,眼眶都有染上些許濕意。

“亦臣之幸。”沈觀潮心中長出一口氣,也感激著皇帝陛下的這份不疑。沈觀潮何嘗不知道,如果早幾年,不會這樣,正因為這幾年什么也都看在眼里,他才會毫不猶豫進宮來。

好罷,替自己感激完,還得替女兒女婿在皇帝陛下面前過過明路,他固然想整死女婿,可絕對不是這么死。雖然顧凜川一個字沒寫過來,但沈觀潮看到這些東西和繳獲的物品一道送來,就知道這些東西的來路了,而裝玉璽盒子的木箱上積的灰和潮氣都證明這東西在那里已經很久,邊邊角角都有些腐蝕的跡象。

沈觀潮說完,皇帝陛下不知道是該立刻發兵去把鰲州的匪都給平了,還是給鰲州的土匪們送上金漆牌匾以示謝意,再賞他們個奉旨打劫什么的……當然,皇帝陛下想想而已,他還不至于老了老了老到那么昏聵的程度。

這邊傳國玉璽的事得到完美解決,沈觀潮立刻讓人給鰲州去信,把顧凜川從頭發絲罵到指甲縫,真叫一個恨不能生啃下肉來吃掉。顧凜川接到信,直接把這些都忽略掉,看到事情圓滿,就叫人把信收起。言言說的,憑她爹那筆字,千兒八百年后拿出去賣,賣得的錢估計都夠一個人過一世富富有余的生活。

“眼看著要下雪,南方天氣濕冷,你和小紅未必受得住。陳道臺在鰲州有間宅院,說是砌了火墻,走前給我來信,說如果不適應南方的冬天就搬過去。”陳遇崇在鰲州待過,這邊的院子就是當時砌的,顧凜川自己倒是沒什么,他家本就是在南方。但沈端言和小紅明顯耐不得這樣的天,顧凜川只得動起陳遇崇那院子的心思。

沈端言是沒想到自己有這么怕冷,現代的南方冷是冷,可家里有空調,外出有羽絨服羊毛衫,大小商場都有中央空調控溫,晚上睡覺電熱毯、熱水袋、鴨絨被什么的。可古代的南方冬天哪里有這么些,屋里燒炭,外邊冷死人,出門也就有個皮毛,這還是富貴人家才有,可沈端言覺得還不如秋衣加羽絨服暖和。

“行,早點搬吧,原想著西地北地夠冷的,沒曾想南方冷起來,冷得骨子里都是冰的,被窩都老感覺有一股子濕氣,晚上……”晚上若不是有顧凜川這暖爐,她才不要睡覺!

“明兒就過去,上午讓人去收拾一下,吃過午飯就行。衙門里現下也無甚要事,我們一道過去就行。”顧凜川說這話,一點也沒顧忌到劉經歷大臘月天還要到衙門一個人做牛做馬批復公文的凄涼心情。

劉經歷一聽說顧太守又要陪他家太尊,真恨不得把顧凜川弄出來打一頓,他保證不打死顧凜川還不行嘛。偏那位出身高,背景足,劉經歷也真不能做什么,只能嘆口氣抱著火盆繼續批復公文。

真是官大一級奪死人,真是婆娘娶得好,如同撿個寶。

#皇帝爺爺和外公絕對是真愛#

#唔,就是皇帝爺爺的真愛似乎多了點#

#南方的冬天真要命#

#桔子一定要就著爐火把皮烤到焦黃再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