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端言得到消息后,想的是“如果”,如果自己能抵擋得住沈觀潮,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尷尬境地。可就像顧凜川覺得她哄不住一樣,她覺得自己在沈觀潮面前壓根沒法施展開,就算她經過專業訓練,可在有些人的絕對天賦面前,專業訓練也都顯得十分雞肋。
顧凜川八成是特地來惡心她的,下了差沒回府里,直接就到小豐莊,把圣旨攤開在她面前,告訴她接下來的三個月他都會在小豐莊住著,以表他省過之心有多么誠懇真摯。沈端言被逼著搬起石頭,砸著的是自己的腳面,這叫一個哭笑不得。
“那只能您在這待一段時日,待到年節底下,我陪您回長安城中,告訴世人我與您何等恩愛,這么著大約也就行了吧?”沈端言一想到接下來直到年底都要和顧凜川在一起,心里特膈應。
好在顧凜川也沒多要求什么,只點頭應她說“可以”,然后又道:“府中還有一事……”
雖然說沈端言不關心,但府里還留著福媽媽這挖坑的,但凡有什么可能讓沈端言怒火萬丈的事,福媽媽都會馬不停蹄地把消息送過來。所以,就算顧凜川不知道怎么開口,沈端言也知道他要說什么:“是想說秦姨娘身孕的事?”
顧凜川:言言,我什么都沒說,你怎么知道的。
然后,就想起府里還留著沈端言幾個陪嫁來,大約是送了消息過來。這一點顧凜川倒覺得沒所謂,沈家嫁出來的女兒,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才真是讓人不可思議:“那孩子……保不住。”
在夢境中,雖然勉強生下來,但因為用藥過多且藥用得極猛,導致孩子生下來便腿腳不利落,還癡呆少智,日日病著才勉強長到五歲多。因為身體弱,不知哪一天會離去,在夢境中顧凜川也沒有過多接觸,怕生出感情來之后再因失去而悲慟。再者,夢中更多的是與沈端言如何糾葛,關于孩子的片斷并不多,而且,最后那個孩子還死在沈端言手下。
如今秦素芳懷著身孕,胎相十分驚險,但顧凜川并沒有依著秦素芳的話去找那個“名醫”,而是尋了宮中御醫署的醫官。醫官用的藥多是中正平和,顧凜川想的是,那孩子能生下來,且是個健康的便好,若不能也是那孩子不該來此世上。
“為什么?”沈端言有點想歪了,畢竟顧毒草在她心里真沒什么信譽可言,她不免要往壞處去想顧凜川。
見沈端言那“你就是個渣”的鄙視眼神,顧凜川沒來由又被堵了胸口,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懷相不好,醫官用了安胎藥,加之原就是用了藥才懷上的,若能順利到生產大人孩子皆險,醫官說不能順利生產的可能大一些。約就是這個月的事,大約這臟水到時候還是會往你頭上潑,秦素芳之秉性……呵呵!”
聽顧凜川話尾那一聲“呵呵”,沈端言揣測出許多別樣內容來,莫明其妙也跟著“呵呵”了一句:“你跟我說這個是什么意思?”
“待此事了,我會將她們都送走,是嫁也好,是歸家也好,都隨她們。”顧凜川說完這句話停頓了一下,做這事有三成是為沈端言,有三成是為他后院中的女人,剩下四成則是為自己。他覺得不應該讓沈端言誤會自己想毀約法三章,想重新與她如何如何,雖然心底有一絲這樣的念頭,但……太麻煩,哄一個女人,尤其是沈端言這樣不好哄的女人實在太麻煩,他沒有這工夫。
隨著夢境越來越深入,越來越真實,且隨著天長日久,夢里曾夢到的在現實中也大都對證,只除了沈端言對不上,其他的人和事都能對得上。因此,顧凜川對自己未來在朝堂上的起伏已經有了清楚的預估,夢境中,他的下場其實不需要預估也能得知,沈端言那樣慘烈將她與他割裂開,沈家人怎么可能不使絆子。
但,有些事,卻不僅是沈家人使絆子的事,更兼有朝堂上各方勢力的糾葛。他最后的下場自然好不到哪去,斬首抄家,被史官用史筆寫進夏朝佞幸傳中。一世名聲毀于一旦不說,家破人亡,連個葬身的墳包都沒有。在還能選擇的情況下,誰又愿意去走那樣的不歸路,所以改變是必然的。
“先前我大哥二哥說時,您也應了,如今旨意下來,您更干脆,容我問您一句,您到底想干嘛!”這時候沈端言的腦門上,“浪子回頭”“劣馬吃回頭草”之類的字眼無限刷屏。
“照這樣走下去,路不通,所以換個走法。將一些人和事放下,輕車簡行再重新上路。”顧凜川知道沈端言誤會成什么了,可他就是不多解釋,還不自覺地挑挑眉看沈端言,直把她看得渾身上下從頭發絲里都布滿疑惑也不曾換臉。
沈端言:糟了,好像挖個坑把自己填里邊了,還自己主動要求把土踩瓷實,這絕對是從骨頭里帶出來的賤。
“您的意思是,日后您就打算守著我一個過活?”怎么透著這么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換個男的,或者把沈端言給換掉,這一幕絕對溫情又美好。可偏男是顧凜川,女是她,這一幕能剩下的就只有詭異。
“遵旨而已,我若如此,便是陛下與令尊,也不能再說我治家不力,枉顧禮法。自然,言言說得亦然,日后我就守著你一個過。”話外音:別胡思亂想,圣旨這么發下來,我不過照做而已,當然,你若這么自作多情,也是我非常愿意看到的。
“原也盼過,只是如今不免有些遲!”話外音:早干嘛去,要你的時候你是株毒草,不要你的時候,你以為你還能洗得白。
六盞茶遠遠看著,這兩位真是冤孽吶,不過爺得那么個旨意,居然也沒氣也沒努,更沒拿話刀子割太太的肉,這可真讓六盞茶意外。
“紅茶姐,爺和太太現在算怎么一回事呀?”花茶覺得自己永遠無法理解,怎么世上有夫妻是這樣相處的,你不喜我,我也不樂見你,偏天天要見著,天天別苗頭。這倒真有點像太太自己說的“相愛相殺”,可分明又不如何“相愛”,大約“殺”著“殺”著也能“殺”出感情來?
擺上晚飯,沈端言與顧凜川對面而坐,本來沈端言郁悶得很,可一到飯桌上,莫明就郁悶不起來。對面坐著個吃貨,滿滿一桌子都是好吃的,自己也是個吃貨,倆吃貨對一桌好吃的,郁悶得起來才稀奇呢。
“我要油炸的。”蒸南瓜餅簡直就是異端,應該架起來燒死。青茶給她挾的偏是蒸的,盤里分明有蒸和炸的兩種,南瓜糯米粉經油炸后金黃噴香,灑上一層白糖,看一眼都讓人掉口水。
黃茶睨沈端言一眼:“太太,您這幾天在喝藥呢,內火重,辛辣油膩的都不可食。”
然后沈端言就眼睜睜看著顧凜川在她的注視下,一口……一口……把金黃噴香的油炸南瓜餅吃得一干二凈,末了還舔舔嘴,一臉“好美味,好痛快”的表情,沈端言見到,想把這異端也給燒死的念頭發瘋一般滋生出來。
什么都能吃,胃口特別好,還吃再多都不長肉的異端都該吊樹上風干!
吃過晚飯,小點心上的是紅豆餅和綠豆餅,黃茶特地給沈端言呈上一小盞加少許姜絲煮的紅茶,加糖加奶,勉強算奶茶吧。配上紅豆餅和綠豆餅,美味到讓人連毒草在側的不愉快事實都可以忘掉。
吃完點心和茶兩人不言不語地在院子里散會兒步,然后各自回臥室洗漱睡覺,沈端言滾進被窩里時,想的是接下來幾個月的悲慘生活。一個吃什么都受限制的吃貨,看著另一個吃什么都沒事的吃貨,天天胡吃海塞吃香喝辣,要人命吶。
好在,還有美少年可以撫慰受傷的脆弱玻璃心。
“哈哈哈哈哈……姐夫,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圣旨,端端姐,肯定是你回娘家的時候告黑狀的吧,姐夫真可憐。”蕭霄永遠是最幸災樂禍的那個,也是消息最快的那個。
余下的幾個少年聽他一說,開始群“呵呵”,張鈞彎著微笑嘴,眼睛笑成一條縫兒:“端端姐,不要這么厲害,你看把姐夫折騰得多慘,朝里大臣們大概笑也都要笑死姐夫的。”
沈端言:不干我事,實在是沈觀潮戰斗值太高,非我等戰5渣能比擬的。
“還有,端端姐,我們的帖子沈大人可曾看過?”笑著調侃好一會后,晏修棠才把來意說明,他們已忐忑許多天,好不容易今天又都聚齊,才有勇氣結著伴一起過來聽審判結果。
不等沈端言開口,顧凜川先說話:“這個,過兩天你們就會知道,就如同圣旨一樣,將遍傳朝野內外。”
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