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泄春光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子親審

第二百一十四章天子親審

一石擊起千層浪,這朝臣一句話出去,原本安靜下來的又起了隱隱的騷動,雖然仍舊沒有人敢說話,但謝正瑞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每個朝臣臉上的表情,他們都有想說話的欲望,只是有的躍躍欲試,有的躊躇猶豫。若是往常,他早就容他們暢所欲言了,只是現下他自已心里不痛快,就偏冷眼瞧著不吭聲。

上了折子替陸策求情,結果卻在圣上面前討了個沒臉,沈緣知道上頭高坐的那位主兒一向不喜歡墻頭草式左右搖擺的人,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跪奏道:“圣上是不是該把陸策和涉及這件事的人都喚來問問,審個清楚明白?”

左丞相一開口,有些性子直爽沖動的朝臣就跟著附和,呼啦啦一下子跪了一片。謝正瑞心里加倍氣惱,冷哼一聲道:“怎么,你們都把朕當昏君?認定朕就沒審沒問?”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跪下來,齊聲口稱,“不敢!”

“嘴里說不敢,心里卻定是如此想!”謝正瑞冷笑著就給所有附和的人都定了罪,氣頭上不及想,就出言道:“好!就當眾審一次!”

“古磊。”

“臣在。”古磊擦著冷汗跪了下來。

“你去把那姓裴的琴師給朕帶來!要快!”

“臣遵旨……..”石磊答的響亮,心里卻暗自叫苦不迭。他曾在沈夢宜的授意下親自去見過那裴景軒一回,但那人病仄仄的模樣,對他又愛理不理的,他還真怕此人面圣時會做出什么不合時宜的舉動,惹怒了圣上,最后倒霉的還是他。

石磊退出殿外后,在等待的過程在,殿內的氣氛又再次變得沉寂起來,每個人都在默默的想著心事,他們倒不是太過關心陸策的生死,而是在猜測經過此事之后,朝堂上的局勢將會變化成何等模樣。

謝正瑞最近身體實在不太好,坐久了就支持不住,干脆撂下這些朝臣,自已先避到殿后去歇息,讓內待候著裴景軒來了再傳話。

半臥在軟榻之上,情緒稍稍平靜下來后,他忽然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對頭,著實想不通陸家為什么要這樣做,以退為進固然是一種手段,但陸家三代為官,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脾性,將事情鬧到如此地步,只有吃虧的份!如果說陸家的底牌是裴景軒………..

這不可能!謝正瑞早讓暗衛查得清楚,知道確有裴景軒這人,甚至知道他上石府與沈夢宜私見過一次,從石府回去的時候,陸策的貼身小廝洗竹還去找過他,而裴景軒答允沈夢宜,拒絕洗竹的那兩次談話,也被暗衛們照實記錄下來,交給他過目,因此,他對定下陸策的罪是胸有成竹,但是他心里十分厭惡沈夢宜的多管閑事,若不是看著貴妃和沈緣的面子,早就給她點教訓了。

謝正瑞百思不得其解,開始有點躺不住了,站起身來踱了兩圈,又覺煩躁。說實話,撇開陸家的原因不談,陸策本身的才能也是他一直看重的。

前陣子的極力打壓,甚至明知沈陸兩家聯了姻,他還要假裝不知道,仗著要丟掉皇家的臉面,安排安寧公主下嫁,拆散沈夢宜與陸策的親事,都是為了磨練并保全陸策。

他是將陸策當作丞相人選來培養的!一方面要鍛煉出他沉穩執重,遇事不驚的心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不讓他卷入朝中派系勢力的復雜爭斗中,能處在一個相對中立的位置。這樣待他百年之后,不論繼位者是誰,朝中局勢將如何變幻,都能確保他不受涉及。到時候,繼位的君主再對陸策重用提撥,便會被他當作是知遇明君,盡心輔佐。可是謝正瑞萬萬沒想到,明明策謀好的事情,竟因他的一時沖動而出了岔子。

謝正瑞越想越懊惱,對陸策更是恨得牙癢!若不是他唆使朝臣上折彈劾,情況又怎能演變成眼下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面?天子無戲言,他又不能朝令夕改,否則必定會被朝臣們暗中取笑,讓陸策加倍得意!但一會裴景軒若是當著朝中眾臣坐實了陸策的罪名,他就更加無法收回成命了!

左右為難!謝正瑞來回踱了數圈,愈發焦躁,想了又想,終于決定……..

派人在路上把裴景軒給殺了,來個死無對證!

再讓陸策在天牢里蹲上一兩個月,嘗點苦頭,到時要不要赦免他,看情形再說。

賜溫柔鳩酒一壺,白綾三尺,匕首一把,讓她自已選擇死的方式,一了百了。

“來人啊……….”謝正瑞打定主意,開始喚人。

候在他身旁的內侍急忙低頭答允。

“你去……….”謝正瑞話未說完,門外一個內侍回稟道:“圣上,那姓裴的琴師已至殿上。”

謝正瑞大訝,失態道:“這么快!”

那內侍一怔,不是圣上他自個說要快的么?此刻怎又嫌怨?他當然不敢質疑,只低下頭應道:“是。”

謝正瑞點了點頭,邁步往外走,心中的惱意又起,猜測著究竟是哪個混蛋巴不得陸策早點死。石磊?有可能,只要覺察出沈夢宜對陸策的愛戀,他必然恨不得讓陸策死。沈夢宜?也有可能,上回陸家毀親的事,她一定羞恨之極。

陸策………….

想到這里,謝正瑞不由愣了愣,詫異自已怎會有如此不正常的想法。哪有人會巴不得自已早點死?這太可笑了!他咧了咧嘴,卻發現自已露出的只是苦笑。

裴景軒此刻跪在殿內心里忐忑驚慌又不安。他今日只是像往常那樣出門去買點東西,誰知走到半道上就被人攔住,接到了一輛馬車上,帶到了皇城外面。及至下車,還沒來得及辨清身處之地,就撞上面帶急色的石磊,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被帶到了宮里,朝見天子。

身側是文武百官,那上頭坐的是天子,裴景軒緊攥著的手心里都出了一層簿汗。沈夢宜只說圣上或許會派人詢問他,卻沒說過會親自傳見他,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完全無措。

“你就是裴景軒?”

頭頂傳來威嚴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裴景軒按捺住心里的緊張,磕下頭去,答道:“草民正是裴景軒。”

“唔。”

裴景軒聽得皇帝輕哼了一聲,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沒敢問,頭垂得更低。

當著眾朝臣的面,謝正瑞無法流露出心內的悔意,也不能明顯偏向陸策,只得繼續問下去,“石御史在奏折里說你曾在陸策的府中教琴,此話可真?”

“回圣上,確有此事。”

“那你將親眼所見的陸策欺君之事仔細奏上來吧!”謝正瑞意興闌珊。

裴景軒猶豫了一會,沒有出聲。

站在他身旁的石磊急了,悄悄的拿腳輕踢了踢他,示意他回話。裴景軒的頭微微抬了起來,目光直視謝正瑞那明黃色的靴子,語帶疑惑道:“欺君?請圣上恕罪,草民不知您指的是何事……….”

此言一出,原本凝神待聽的朝臣們發出了輕微的訝異聲,謝正瑞臉上神色復雜,說不清是喜是怒,但石磊已是慌了神,忘了顧忌,大聲責問道:“你說什么?你怎會不知道!那陸策明明…………”

“大膽!”沈緣趕緊喝止石磊,生怕他會出言無狀,“圣上面前你也敢放肆?”

石磊被老丈人這一喝,才醒過神來,慌忙下跪,向謝正瑞叩頭請罪道:“臣一時忘形,請圣上恕罪!”

謝正瑞沒功夫搭理他,只揮揮手,具視裴景軒,厲聲道:“你當真不知道?”

“草民惶恐。“裴景軒連連磕頭,舉止驚慌,但他那垂視的目光里卻是堅毅之色,”草民當真不知!“

謝正瑞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朝臣們面面相覷,殿上剎時一片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