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那是一張堪稱清麗的臉孔,脂粉不施,只是發鬢微亂,油漬和汗漬還沾在鼻尖額角,看上去也不太清爽,想必在廚下勞作甚是辛苦。
謝正瑞邊笑邊搖著頭,席上眾人也不知他究竟是意思,趕巧這時候那道竹節雞盅已然做好,被人呈了上來,旁邊有驗食的太監先嘗過了,方送至各人面前。他低頭去看,見一節新竹里浮著幾粒雞丁,三五片竹蓀,湯色澄明瑩凈,還未嘗,先嗅見一股帶著鮮味的清香,不覺問道這也是你做的么?”
“回圣上,是民女做的。”溫柔盡力控制著不讓的眼神亂飄,不過眼角余光還是瞥清這席上坐的眾人了,除了分坐在謝正瑞左右的九皇子與沈緣外,沈緣的兩個和陸策也赫然在座,另有兩人,她不認得,也沒想要的好奇,只是暗暗納罕陸策的身份,照說他只是沈家的客人,無論于公于私,這種場合他都未必應當在場吧?無不少字
這席酒桌旁,還擺著一架紫檀仙鶴展翅海云紋屏風,屏風后頭隱隱有聲響傳出,似乎還有一桌酒擺在里面,想必是隨著皇帝老兒一同前來的貴妃和沈府內眷吧?無不少字溫柔心里有些不安,只好借著胡思亂想來平穩心緒。
謝正瑞輕啜了幾口竹節內的清湯,又吃了一片竹蓀,覺得這湯借了新竹的清新,不但去膩醒酒,還頗清口,于是微點了點頭笑道這湯也算得上是一味逸品了。”
溫柔不知該接話,沉吟.了一下方道謝圣上夸贊。”
其實這會她心里頗為焦急,不知.道這皇帝老兒的問話到底還有完沒完了,難道傳她來只為了讓眾人參觀一下她這個做菜的廚子,外帶閑聊兩句醒酒嗎?再說既然欣賞她做的菜,為啥不干脆賞她點,好讓她有個拒賞的機會,臺詞她都準備好了,只等著皇帝老兒訝問她為何拒賞,她便將求懇特赦劉嫂的話兒搬出來。
可惜,謝正瑞一直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許是他今晚的確吃的滿意,又或是酒后話多,再次問她道這席上還有哪幾樣菜是你做的?”
很多啊!整席酒菜幾乎有一半是她做的,說出來也.太累贅了,偏偏這個問題又不得不答,溫柔只好低著頭一一道明。最后她說完,謝正瑞還未發話,沈緣倒插口道臣多嘴提一句,今兒圣上頗愛的那款點心榴蓮酥也是她做的。”
謝正瑞聞言眸光一亮,奇道你還會做糕點?”
“回圣上,民女只會一些。”溫柔耐著性子應答,一顆心.還是緊吊著,猜測接下來是不是就該賞她了,誰知謝正瑞接著吐出的話語,卻教她如遭雷殛,差點沒一頭栽到地上暈死。
謝正瑞轉頭向沈緣道愛卿啊,朕十分賞識你這.廚子的手藝,預備向你討了她帶回宮去,唔,就封她個美人的名號,讓她料理朕常日的飲食,如何啊?”
分明是商量的語氣,可是有誰敢拒絕?!
溫柔臉色“唰”一.下白了,連立定在原地的身子都輕輕晃了兩下,剛穩住,就聽沈緣笑道圣上向臣討人,哪有不給的道理,只是這溫姑娘并非臣家里的廚子,您還是自個問她——”
好人哪!溫柔感動得都快熱淚盈眶了,準備等皇帝老兒一問她,就找借口拒絕,誰想沈緣話只說了一半,緊接著又道不過臣想著,能得到圣上的賞識那是天大的福份,再說這天下的百姓都是圣上的子民,若能得個近身服侍的機會,那真是祖上積德,該燒高香謝告蒼天才是,誰能不愿意呢?”
馬屁精!
溫柔的臉色“唰”一下又黑了,差點沒忍住就要從嘴里憋出這句話了。沈緣已然這樣說了,她要是再拒絕,不是明擺著不識抬舉,不想近身服侍皇帝老兒嗎?
豈止是她,連在座的沈夢安和陸策的臉色都有些微的變化,沈夢安是明顯有些不高興,陸策則是微蹙著眉,凝神似在思索著。不過他們都怪沈緣了,沈緣并不是要拍那謝正瑞的馬屁,而是真心覺得女子進宮是光耀門楣的一件事,不但自個今后尊享榮華,若是能受寵,還能連帶著滿門都雞犬升天,因此才說出這番話來。
謝正瑞聽著心里舒坦,暗想這沈緣還是比那右丞相江瑜會行事,因此贊賞的點了點頭,才問溫柔道如何啊?你愿不愿意隨朕進宮?”
進宮不如讓她去死!
溫柔橫下一條心,跪下道民女蓬門陋質又愚昧無知,不配受圣上抬舉,何況民女已訂了親事,無顏再受圣上隆恩,還請圣上收回成命,饒民女死罪!”
決斷的話一出口,她心里反倒一松,大不了搭上一條性命好了,死也不進宮去填充這皇帝老兒的后宮!俗話說一入候門深似海,這一入宮門更是永無重見天日之機。她生在這世上是為了自在過日子的,不是為了成天枯坐宮內,等著帝王臨幸,與百千女子爭寵,最后弄到心機毒辣,面目猙獰的地步!那樣的日子,簡直像置身在文火上慢慢的煨燉,十年、二十年,挨下來慢慢的死,還不如一杯毒酒,三尺素綾來得爽快!橫豎她已穿越過了,這世間有靈魂存在,早死還能早超生呢!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沒想到這樣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溫柔竟會不答應!沈緣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懊悔方才將話說得太滿,她現下這樣一答復,豈不是生生掃了圣上的臉面?再見謝正瑞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目光里帶著三分羞惱尷尬和二分意外,便連忙往他面前遞話梯,解圍道這可是臣疏忽了,一時興頭就沒想到溫姑娘已到了適嫁的年紀,自然已訂了親。罰酒罰酒,臣自罰一杯。”說著,他端起面前酒杯就仰頭灌下,喝得無比痛快,心里卻愀然不樂,有些怨怪溫柔不識抬舉。
謝正瑞沒理沈緣,只望了低頭默跪的溫柔沉默了一會,才捉筷夾了一口菜送入嘴里,慢慢咀嚼下咽后才狀似不經意的問道許配的是哪戶人家啊?”
這樣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讓溫柔不知回答才好。若是胡亂編造,那皇帝老兒派人隨便一查就能對出來,到時她犯的可就是欺君之罪,要掉腦袋不說,萬一他再心胸狹窄些,還有可能將溫家滿門抄斬。可若是不答,眼下這關又怎能混得過得去?
這些想法都在電光火石間掠過溫柔的腦海,被逼急了,她靈機一動,想到一個人選,便垂眼答道那人是——”話未說完,她不知怎的忽然回記起方才謝正瑞的漠然語氣,立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說已同葉昱訂了親事,那葉昱會不會遇到危險?畢竟她面對的是一個皇帝,手中擁有生殺大權。
“怎的不說下去?”謝正瑞性子再隨和也是個天子,更重要的是,他是個男人,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正處于在某方面自信心逐漸消退的敏感時期,不免會去猜想,溫柔拒絕進宮,是不是嫌他老了,因此要證實一下這種猜測。不過這種情緒他只能藏在心里,不能流露出來,言語就加倍淡漠冷然了幾分。
“那人是——”溫柔重復了一遍那三個字,心里頭一回懊惱到想哭,她可不敢拿葉昱的性命去冒險,何況方才她只是回說訂了親,又沒真的嫁出去,即便這皇帝不殺葉昱,卻教她退親可是好?事情會演變成眼下這種狀況!早她就隨便做兩個菜敷衍一下了事,可是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可吃,她已然面臨險境,再不快點決斷,恐怕下一刻就要被安上一個藐視圣躬的罪名了。
就在事態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刻,酒桌旁忽然站起一個人來,匆匆兩步走到溫柔身邊,向著謝正瑞跪下道回圣上,那人正是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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