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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妝提著食盒回來的時候,紅繡正在繡房中埋頭繡著她與商亍的“結婚照”,這次的亂針繡,她繡的比往常要細致百倍,光是分繡線,就將丫頭們累的脖子酸疼,眼睛發花,更別提紅繡親手刺繡起來要多累。繡線比往常的要細上十倍,進度就是往常的十分之一,加之紅繡旁日事忙,每每一丁點的進度,也要讓她繡到丑時末才歇下,辰初才起身,還要到張府去當差。
“真希望三少爺早些回來,才出門這幾日,小姐就整個熬瘦了一大圈兒了。”
“可不是,三少爺一不在,小姐就不拿自己當凡人了。”
紅繡低著頭,聽見外頭丹煙和梅妝邊擺飯邊嘀咕,忍不住好笑,手上飛針走線,頭也不抬的道:“你們兩個,忙著呢還不忘了編排主子?”
“小姐啊,奴婢們可不敢編排您,可您不就是不拿自己當凡人?哪有人一天只睡兩個時辰,其余時間全用來做事的?您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丹煙進了里間,心疼的瞧著紅繡眼下濃重的青影和消瘦的臉頰,柔聲勸道:“那繡屏也不是急著要,小姐您還是好生疼愛自己,不然三少爺回來瞧見了,定會心疼的。”
“他去南邊兒收賬,沒那么快回來的。”紅繡坐直身子轉了轉僵硬的脖頸,道:“眼看著要過新年了,距離大婚也不過半年的時間,以我往常刺繡的速度,若是每日沒有差事,只專門刺繡,六個月的時間繡完這副繡屏還差不多·可現在,我白日里還要忙著研造部的事,繡妍樓也有一攬子的賬冊要看,我不晚睡一些,可怎么繡的完?”
紅繡說著話,眸中一點疲態都沒有,她現在才明白,當一個人打定主意要去做一件事·那些疲勞就都算不得什么,她體內好像有一口氣憋著,無論怎么累,在面對這副繡屏上商少行微笑的臉時,疲勞都會立即散去,好似一針一線繡下的不是普通的繡屏,而是她的心意和他們的未來。
丹煙無奈的搖頭,“小姐這是魔怔了·梅妝,你快來與我一同攙著小姐去用飯。”
外頭梅妝盛好了粳米粥,笑著進門來,就要與丹煙一同拉紅繡起
紅繡笑著嗔道:“你們兩個丫頭,越發的不像話了,怎么叫我吃飯也跟押犯人似的。我瞧著這次福全兒隨你們少爺回來·正好商議一下,將你們兩個一同嫁了,也省的見天兒的在我跟前叨念。”
一聽紅繡的話,丹煙和梅妝雙雙臉紅,扶著紅繡的手都重了些,梅妝跺腳道:“小姐莫不是累糊涂了,快些讓她吃些東西提早睡下,免得說胡話。”
見倆丫頭害羞的臉紅,紅繡笑了起來·也不再打趣他們·快速的吃了一碗粳米粥,又囑咐丹煙待會去伺候尋辰用晚飯的時候別忘了給他端去些她新烤的熊仔餅干,這才又回了屋里繼續刺繡。
才剛縫了沒有幾針,杜鵑就進了屋子·“小姐。”
“嗯,回來了?老太太那兒怎么樣了?”
杜鵑蹙眉道:“回小姐,老太太今兒個醒了一回,可是睜開眼見到表姨老爺夫婦都在,又發了通脾氣,最后氣結的睡過去了。”
手上動作頓住,紅繡蹙眉道:“老太太這樣可不成,整日昏迷著,就是好人身子也完了,更何況她年歲也大了。”
“正是呢,三老爺和三夫人這會兒正在,三老爺都急的掉了眼淚,眼瞧著老太太這樣,怕是沒有幾日可熬的了,急著要去請太醫來府里給老太太瞧病,被三夫人攔下了。”
“請太醫?!”紅繡驚訝的放下針線,“二老爺怕是急蒙了,那可是大逆不道的。”太醫是專門伺候宮里頭主子的,除非皇上開恩,才能勞動大駕給臣子瞧病,那已經是皇恩浩蕩了,臣子的家眷病了,想請太醫來看,別說出言相請是不是忤逆,就說太醫,也未必敢來。
“看來三叔三嬸兒是真的沒撤了。”紅繡站起身,道:“杜鵑,你留下用晚飯吧,丹煙,梅妝,你們陪我去一趟蘭思院。”
“是,小姐。”
主仆三人穿了厚實的披風離開馨苑,外頭下著鵝毛大雪,眼看著除夕將至,府里卻沒有一點喜氣,一路上所見的奴仆無不低垂眉眼,行色匆匆,可見老太太這一病,府里是真的亂了套,沒有人敢當著主子的面兒笑出來。
轎子顛簸到蘭思院,一見紅繡進門,院里忙碌的小丫頭立即蹲身行
“紅繡姑娘。”
“嗯,起來吧,三老爺可在?”
“回姑娘的話,三老爺和三夫人正在臥房呢。”
紅繡點頭,一路往臥房走,披風在行走間被風揚起。
“今兒個二老爺和二夫人可來了?”
“來了,二老爺下午回去的,二夫人是頭晌來的。”
說話間,小丫鬟為紅繡掀起了夾板棉簾。紅繡進了屋,丹煙和梅妝二人一左一右幫她解下錦緞的棉披風。
紅繡則不停留,快步往里間走去,還沒到門前,就聽見里頭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卻是個男聲。另有個女聲哽咽著勸:
“老爺,您莫要再哭了,母親吉人天相,定會沒事的。”
“我早年離家,不在母親身旁,雖然身在臺州,可是心里頭惦記著母親,是一刻都不曾忘。如今我好容易熬到升了官,回了京,盼著能膝前盡孝,可是造化弄人,卻……”往后的話三老爺也沒法說,能說“突然冒出個親兒子”讓老太太受了刺激嗎?這話,他做兒子的是怎么都不敢說的。
商曾氏嘆了一聲:“二哥二嫂也是的,明知道母親見了那些人就氣,怎么還讓他們來伺候。”
“都是做兒的,哪能剝奪人家盡孝的權利,只是沒想到那么巧·老太太偏趕上他們來就醒了。”
紅繡站在門口,聽到這里抿了抿唇,想讓一個昏睡的人醒來,怕是有許多種法子。
“三叔,三嬸兒。”輕喚一聲進了門。
商崇寶立即背過身去拭淚。商曾氏也用帕子沾沾眼角,“紅繡,怎么這個財辰來了?”
紅銹蹙眉道:“還不是擔心祖母的子。”看了看床上的老太太,原本還豐腴的臉頰·因著多日的昏迷已經塌陷下去,臉色蒼白發黃,沒有一點的血色,眉目間彌漫著死氣。
“祖母已經昏迷了這么多日,外頭的名醫咱們都請遍了,還沒有起色,我看還是得想法子去跟皇上請旨請太醫來診治才行。”坐在床畔,握著老太太蒼老冰涼的手·紅繡心里頭還是不忍的。畢竟是一條人命,就算做了錯事,懲罰規懲罰,可害死人命,她于心不忍啊。
商崇寶聞言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我與張太醫還有些交情,不如······”
“三叔,這不妥,您開得了口,張太醫也未必會與您來。若是被皇上知道,可是忤逆的大罪。”
商曾氏立即接話:“可不是,我方砷也是這么說。”
“可是母親這樣子,我瞧著真是坐立不安。”
紅繡柔聲勸道:“三叔,忤逆可是大罪·倒時若是皇上震怒·牽連了祖母,非但救不了她還是害了她,反正都過去這么久,也不差這一夜·三叔不如明日擬個折子呈上去,請皇上的旨意。”
商崇寶哪能不知其中利害,無奈的點了頭。
紅繡又道:“三叔盡管請旨就是,明日我也上折子請葉大人幫我帶進宮里,請皇上的恩旨,咱們雙管齊下,希望皇上能開恩,給祖母這個福氣。”
聞言,商崇寶面上就露出感激之色,“紅繡,我替母親謝你了。”說罷鄭重的行了一禮。
紅繡連忙側身避開,不受商崇寶的禮,“三叔說的哪里話,祖母是我的家人,我怎么能坐視不理。其實我早就有這個心思了,只是最近一直忙著研造部的事……”
“我知道。”商崇寶理解的點頭,同朝為官,研造部研造火炮的事又是備受眾人矚目的大事,紅繡有多忙,別人不知道他也知道。
紅繡笑了笑,便站起身問門口的艷秋,“今日祖母可吃了東西不曾?”
“回姑娘的話,只有早上那會兒老太太醒了,強喝下半碗清粥。”
“這可不行,這樣下去祖母身子怎么受得住?丹煙。”
丹煙聞言,從外頭進來,行禮道,“小姐。”
“你回馨苑去,瞧瞧咱們庫房里還有什么進補的好東西,都一并拿來,我記著上回皇上御賜了一棵北冀國白山的野山參,你緊著去都拿來。”
丹煙一愣,隨即行禮:“是,奴婢這就去。”
“嗯,快去快回,待會就讓廚房煲了人參雞湯,好歹也給祖母吃一些。”
見紅繡當真為了老太太盡心盡力,商曾氏臉上疑惑之色一閃,便道:“紅繡果真是孝順的人兒。照比那個春風滿面的,可真是強得多了。”
商崇寶聞言,輕輕用胳膊拐了一下商曾氏,因著紅繡的孝順,對她的好感更多,感激的道:“紅繡,我替母親謝你了。”
“三叔怎的總是外道,我才剛說了,祖母也是我的親人啊。”疑惑的看了眼商曾氏,滿面春風的,說的是誰?
不多時,丹煙就取了野山參回來,吩咐廚下煲了雞湯,一熟了就盛出來一小碗來,其余的就放在爐火上煨著。
小心翼翼端進來,道:“小姐,雞湯好了,先給老太太吃些吧。”
“嗯。我來喂祖母。”
商崇寶扶著老太太起身,靠在自己胸前,紅繡則是端著白瓷的小碗坐在床沿,小心的舀了一勺。在唇邊吹了吹,然后送到老太太口邊。老太太病的雖重,但還能吞咽,只要雞湯到了,她便會自己喝下去,讓商崇寶和紅繡都松了口氣。
“哎,行兒去南方游玩了,家里頭可對虧了你。”商崇寶感慨了一聲,語氣中對商少行頗有不滿,可也無可奈何。說起來,是二哥一家虧了行兒,他的母親大人從中也沒起好作用。行兒恨著老太太,老太太病了也有心思出去玩,也是情理之中,相比之下,未來的侄兒媳婦就懂事寬容多了。
正說著話,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聽著下人們行禮問侯:“奴婢給二老爺、二夫人、四姨娘、大少爺請安。”
“起來吧,都誰在呢?”
“三老爺、三夫人和紅繡姑娘都在。”話音落下,門簾被掀起來。
商崇宗一家進了門,見紅繡在喂老太太吃東西,都是一愣。
紅繡回身對笑了一下,“二叔,二嬸,四姨娘,大堂兄。”
“嗯。”商崇宗應了一聲,又與商崇寶相互打了招呼。
一家人坐了下來,沉默著看紅繡喂老太太吃了一碗人參雞湯,又喂了一碗水。
商金氏笑著道:“紅繡是有孝心的,不像行兒,他祖母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忘了去南方游玩,那南方五省大旱,有什么好玩的?”說到這兒笑著打趣道:“紅繡你可仔細點,聽說南方可是專門出美女的地兒,你瞧瞧你四姨娘,長的如花似玉的,可不就是江南的美人兒么。
紅繡看了眼商金氏,今日她穿著楊妃色的對襟收腰棉緞襖子,領口袖口處都鑲著雪白的兔毛,加上她面上傅粉,妝容精致,頭上還帶了珍珠的頭面,相呼應著真顯得她面若桃花,如二八佳人那般水嫩動人。
想起方才商曾氏說的那個“滿面春風”的,可不就說的商金氏么。現在她真是怎么年輕怎么打扮了。
詩媛委屈的抿著嘴唇低下頭,小手拉了拉商崇宗的袖子。惹得商崇宗不悅的哼了一聲,回握她的小手。
這一系列的動作,紅繡都看在眼里,商崇寶當然也都瞧的真切,不耐煩的別開臉。母親都病成這樣,二房的人還有閑心思弄這些事兒,就不嫌煩。
商曾氏揣摩他們家老爺的心思最是伶俐,見他的表情如此,便笑著道:“二嫂這話說的,行兒又哪有他二叔的氣魄?不過我瞧著,二嫂卻是越來越年輕了。不像我,這些日吃不下睡不著的,也沒心思打扮了,臉上的褶子倒是多出來幾條。”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