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繡如今只覺得無趣,老太太這個時候來,莫不是來為了二嬸和商語蝶抱不平的?心里頭煩躁的很,也許是病未痊愈的緣故,在加上心里頭有事,紅繡面上也不如往常那般不論心里如何,臉上總是笑著,而是直接將厭煩和不高興掛在了臉上,不冷不淡的道:
“請老太太進來吧,杜鵑,去預備茶水。”
“是,奴婢這就去。”
紅繡下了地,慢條斯理的穿好繡鞋,又理了理鬢邊的長發,特意約莫著老太太和兩位夫人坐定了才往花廳里去。
剛進門拐了個彎,繞過插屏,,老太太便從主位上站了起來,關切的迎過來,拉著紅繡的雙手上下打量她一番,隨即咂咂嘴,道:“哎呦,瞧你這丫頭瘦的,可憐見的,叫祖母心疼的緊。前兒聽說皇上震怒,將你押下大牢,祖母嚇的三魂都丟了七魄,好在你福大命大,安然無恙,不然你可叫祖母如何是好。”
虛偽。紅繡心里也只給了這兩字的評價,梅妝和丹煙都間接的跟她說了她被關進天牢時候府里眾人的反應。老太太就算沒有商金氏表現的明顯,幸災樂禍也是有的。若不是擔心她萬一出了什么事連累了商府,商金氏八成都會張羅著買兩掛鞭炮去放一放,又哪會為她擔憂?
紅繡也知道今日她照比往常,失去了太多的耐心。面對這一張張虛偽的嘴臉,她似乎連虛應都懶得,只是笑了一下,道:“祖母莫要擔憂,紅繡這不是沒事?再者說,就算皇上震怒,也牽連不到咱們府上的,畢竟我與三少爺也只是有婚約而已。”說罷也不顧老太太什么表情,扶著她入了正坐,自己在她身旁坐下,接過杜鵑遞來的茶喝了一口。
老太太嘴角抽搐,頭上的黃金翡翠步搖因著她坐下時候的動作前后亂顫。來的路上,她就早已經在心里勾畫了好多種紅繡應有的反應,沒想到今日她會如此的不客氣。一句“也只是與三少爺有婚約”,不就明擺著告訴她她是客人,不是商府之人,要做什么事也請免開尊口么。
都是商金氏害的老太太沒好氣的瞪了眼商金氏。要不是那日她帶著人去繡妍樓打了紅繡的人,紅繡早就將手藝傳授給金藝嵐,月夕評比的事,她還用得著張不開嘴?
商金氏被老太太瞪的惱火。如今她也是在氣頭上,昨日那錐心刺骨的痛和想撓又撓不到的癢,到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叫她毛骨悚然。要不是這小騷蹄子勾搭了江湖人,她那還用吃這等苦頭?
本還想著要如何報復一番,可今兒個一大清早去蘭思院請安,卻聽老太太說起了今年月夕比評的事,韓氏有趙姬出馬,他們商府用金藝嵐明顯敵之不過。如今金藝嵐也失去信心了。
思來想去,老太太還是決定帶著她們兩個媳婦兒一同前來,看在老太太當家主母的身份和輩分的份上,看在商曾氏是官太太的份上,紅繡總會買幾分面子吧?不少字再不然,還有最后的一招,便是叫商金氏道歉。
商金氏思及此處,臉上的笑容扭曲的幾乎叫人分不清她是哭還是笑。到了紅繡跟前,僵硬的道:“二嬸瞧你身子見好,這便是好事了,也免得你祖母擔心,跟著你提心吊膽的。”
紅繡輕輕放下茶盞,僅是用眼角余光瞥了商金氏一眼就低下頭去若有所思,并沒有答話的意思。
商金氏造了個沒臉,心里頭越發的憋屈,若不是老太太和商曾氏都在場,她定會跳起來大罵她一頓。
商曾氏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抿了下紅唇,轉移了話題道:“紅繡,前些日才回來時,還說之萱也想與你討教繡活上的一些事呢,不過三嬸看你整日忙的不可開交,便也沒叫那丫頭過來。”
紅繡點了點頭,對商金氏她厭煩,可對商曾氏,目前她還沒有生出厭煩情緒,所以言語間也多了些真摯笑意,道:“點撥繡活也就是幾句話的事,趕明兒個之萱小姐得了閑,便叫她來吧。正好我身子未痊愈,姬神醫也是不許我出門的。皇上若是不叫,這點時間我還是有的。”
商曾氏面上一喜,笑道:“既然如此,就多謝你了,紅繡。”
“三嬸無須客氣。”
老太太眼巴巴的盯著紅繡,似乎只等商曾氏將話繞過來,紅繡再客套一句“咱們都是一家人”之類的,她就可以抓住“一家人”這個話柄開了頭,將請求的話說出來。
可是紅繡只是說了句無須客氣,言語間絲毫沒有松口的跡象。
老太太心急如焚,眼看著距離月夕評比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她在請不動紅繡,到了八月十五,丟人現眼的不只是商家,還有才剛接管家產的商崇宗啊。
商語蝶冷著小臉,定定的看了紅繡一會,突然嫣然一笑,“紅繡姐姐。才剛我的丫頭去府外幫我采買胭脂,你猜她路上看到什么了?”
她話音剛落,老太太、商金氏和商曾氏就都將目光投向她,緊張兮兮的看著。老太太生怕商語蝶說話口不擇言沖撞了紅繡壞了事,來的路上還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千萬別多言,想不到她還是擅做主張了。
紅繡將各人表現盡收眼底,為了配合商語蝶的惡趣味,還故意做出驚慌擔憂的樣子,“看到什么了?請語蝶妹子明言”
商語蝶滿意的笑著,道:“紅繡姐姐應當也知道我行哥哥原先有個紅fen知己,叫宛月的吧?不少字”
紅繡一怔,這一下可不是表演出的,而是真的怔住。
商語蝶滿意的笑容擴大,續道:“宛月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她所填詞譜曲的明月曲,乃是我師父都贊不絕口的當世佳作。與我行哥哥倒也真是天生的一對,地上的一雙。”
老太太臉黑了下來,瞪了商語蝶好幾眼,商金氏也不停的給女兒使眼色。
可商語蝶偏偏不聽,又道:“才剛我的丫頭就是在街上瞧見行哥哥和宛月姑娘了。二人并肩而行,游山玩水。宛月姑娘穿了一身霞緋色的襖裙,真是比那才剛采的玫瑰花兒還要嬌艷。”
紅繡抿了抿唇,宛月姑娘什么時候回來的?
老太太此刻已恨不得將商語蝶掐死了事,狠狠的瞪了一眼商金氏,她教出的什么女兒
商金氏面色鐵青,商語蝶一番話說出來,她心里雖然也跟著爽了,但老太太的眼神便瞧得出,等會出了馨苑的門,定然又會劈頭蓋臉的一通罵。
“紅繡啊。”老太太尷尬的笑著,看話再不說,場面就要冷透了,這才道:“其實今兒個來,祖母還是為了月夕比評的事。”
紅繡微笑著道:“祖母說笑了,咱們府上有藝嵐小姐不已經足夠了么,再者說宮里頭的事情忙,我抽不開身,而且我這身子……哎呦。”
說道此處,紅繡用手扶著額頭,“瞧我這身子,病就如同揣在懷里說拿就拿了似的,我這頭疼的入針扎一般,身上也沒什么力氣。若叫我繡月夕比評的繡活,說不定到了來年我也做不完啊。”
老太太連連搖頭:“紅繡,你就莫要在自謙了。你給祖母繡的那個抽紗繡的雙面枕頭面,那是多少人瞧見都贊不絕口的,都夸贊你的手藝巧,月夕比評你若是不出馬,咱們商府如何對抗韓氏?”
“哎呦,好疼啊。”紅繡寫歪著身子靠著圈椅,不回答老太太的話,而是痛呼出聲。
一旁的杜鵑忍著笑,上前來道:“小姐,您是不是又偏頭疼了?”
一看有人配合自己,紅繡緊忙虛弱的點頭,道:“可不是么,這頭如同叫人挖開了一般疼。”
杜鵑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玉的小瓶,倒出里頭一枚丹藥遞給紅繡。
“小姐,您先吃上姬神醫送的藥丸。興許待會子就能好一些了。”
“嗯”紅繡接過藥丸聞一聞,知道這是姬尋洛做給她治療消化不良的彎腰,便張口吞下,就這杜鵑遞上來的參茶喝下。
就是再沒眼力勁兒,老太太也知道在紅繡病著時候還是不能強迫她幫忙,不然顯得他們不知心疼人,只知道物盡其用,多叫外人看扁了他們?
嘆了口氣,看來此事是真的不行了。
“祖母先回去了,你也好生歇息著,早日養好身子,也少遭一些罪不是?”
紅繡扶著老太太起身,回道:“多謝祖母掛心,紅繡知道了。”
“你若是缺了什么用的吃的,便叫下人去跟祖母說一聲,回頭祖母定然給你備齊了,咱們府里家大業大的,什么山珍海味飛禽走獸,只要你說的,祖母就能給你辦到。”
“多謝祖母關心,紅繡知道。”
老太太如此示好也沒有打動紅繡,垂頭喪氣的走了。
商金氏與商曾氏緊隨其后,兩人臉上妝容精致,皆瞧不出表情。
只有商語蝶最直接,走在最后,臨出院門路過紅繡身旁時,還笑著說:“紅繡姐姐可要仔細點,你瞅瞅,不論是我爹爹還是我的兄長,他們都是如行哥哥那般優秀的人,你見過那個優秀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說罷,咯咯笑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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