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出錦松居大門,對面的是一道白墻,向左轉是二少爺的院落,右側通往正面儀門。
此刻身穿粗布麻衣的瑞兒正跪在墻根底下,粗糙的小手緊著往自己臉上扇嘴巴,小臉上眼淚鼻涕糊成一片,紅腫不堪。她的對面,站著一位身穿大紅錦緞褙子,翠綠色襦裙,頭上翠玉頭面的壯碩老嫗,老嫗身后還有兩名面色冰冷帶著玩味笑容的小廝。
“打,使點勁兒!你沒吃飯是怎的!”
“姚嬤嬤,我真的知錯了,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瑞兒抽抽搭搭哽咽著,臉頰已經腫起來老高。
姚嬤嬤?不過一個嬤嬤而已,怎么穿著打扮到似個主子,說起話來氣勢比主子還要足,可再怎么也是個嬤嬤不是?
紅繡一面往前走,一面在心中揣度。那廂瑞兒已被姚嬤嬤踹了一腳。
“瞧你長的似個水靈樣的,想不到沒規沒距,我這是替主子在管教你,如若不然,哪日你還不爬到主子頭上去了!”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嚇的瑞兒連連磕頭:“姚嬤嬤饒了我吧,我真的沒有目無主子的意思,我知錯了,真知錯了。”
姚嬤嬤胖乎乎的橘皮大手在瑞兒肩頭擰了一把,疼的丫頭又是一聲尖叫。
“知錯?知錯就算了?你故意撞我,險些把我的老骨頭撞散了,想這么完了?”
“我不是故意的……”
“難不成還是我故意撞你?”
紅繡當真看不下去了。來到古代,瞧主子動輒打罵奴才也就罷了,怎地同是下等人還要如此仗勢欺人。她清楚,但凡敢在錦松居門前撒野的,定然有后臺撐腰,這位姚嬤嬤指不定是哪位主子帶來的陪房,可不管怎么說她都要試著救瑞兒一次不可,如果她不管,瑞兒丫頭還不被打死了?放在現代,瑞兒也只是個初中生而已啊。
打定主意,紅繡快步走上前去,洋裝才剛趕到,驚訝道:“呦!怎的了?大少爺頭前兒剛出府去,門外便鬧成這等樣子,讓人瞧著豈不是看了笑話去。”彎腰伸手抓住瑞兒還要往臉上打的小手,順勢將她拉起來。
姚嬤嬤叉著腰,三角眼瞪著紅繡那張俏麗的臉蛋,目光中妒恨一閃即逝,粗聲高呵道:“你是哪來的騷蹄子,竟敢來管老身的事!”
紅繡一聽她還端著腔,張口就辱罵人,心中怒火更盛,斜挑起眉毛微瞇著杏眼,道:“哦?倒不知您是哪院兒的主子,我可要開開眼了。大夫人以仁德治家御下,還從沒見過那院的主子比夫人的派頭還大呢。”
“你!”姚嬤嬤被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抖著手指指了紅繡半晌,才怒聲說:“你個小賤人,連老身你都不識得,我乃是柳姨娘的乳母,老爺見了我都要稱呼一聲姚嬤嬤的!”
紅繡笑著點頭,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姚嬤嬤,失敬失敬。”虛福了一禮,笑著續道:“若不知道的,當真還以為嬤嬤是哪院兒的主子呢,瞧您一身行頭,怕是大夫人都趕不上,在說到乳母,我倒與大夫人的乳母張嬤嬤素來要好,卻不見她老人家如此有派頭,打罰丫頭都罰到大少爺的院子里來了。”
“你,你……牙尖嘴利!”
姚嬤嬤氣結指著紅繡,沖身后兩名小廝吼道:“你們,小騷蹄子都欺負到老身頭上來了,你們還不將她拿下!”
“是!”兩名小廝得令,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將紅繡雙肩拿住。
瑞兒連連磕頭求饒:“姚嬤嬤饒了紅繡姐姐吧,饒了她吧。“
紅繡左右掙扎數下無果,怒極反笑:“姚嬤嬤這是何意,難不成今日您是特特的來錦松居搗亂,趁著大少爺不在,欺負到我們頭上的!”
“你個賤人,瞧你狐媚子似的樣兒,倒長了一張利嘴,瞧我不撕爛了它,看你還怎么用你那三寸不爛之舌欺負老身!”姚嬤嬤本就瞧紅繡那張俏臉來氣,逮住機會,老臉上閃出即將毀滅美好事物的快意,大步走上前來抬手要去撕紅繡的嘴。
紅繡眼看著姚嬤嬤的蒼老大手距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往一旁躲又躲不開,心里暗罵老妖婦,情急之下剛要抬腿踹去,卻聽背后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住手!”
眾人手上動作頓住,紛紛回頭,大少爺身穿寶石藍云螺紋珠繡外衫,步履瀟灑的走上前來。他身后跟著機靈鬼兒似的小廝李忠桂,另外一人穿土黃色粗布長衫,正是洛尋。
姚嬤嬤不情愿的退后一步,掐著紅繡雙臂的兩個小廝也放開了手,怯懦的低下頭。
紅繡重獲自由并未顧得上自己,忙攙著瑞兒起來,回頭先給大少爺行禮。
“大少爺安好。”
“問大少爺安。”
諸葛言然點點頭,目光放在瑞爾已腫起來老高的臉上,不悅的沉下臉來。
“怎么回事?”
紅繡感激的對洛尋點了下頭,福了一禮剛要說話,倒被身后的姚嬤嬤搶先了一步。
“大少爺,你的兩個下人不懂規矩,沖撞了老身還不知悔改,我僅僅是訓斥他們兩句,他們還要動手,著才代主子罰她們。”
“你,你血口噴人!”瑞兒哭著跪下,叩頭道:“大少爺,姚嬤嬤說的不對,不是這樣的。”
諸葛言然自來是知道姚嬤嬤的為人的,依仗柳姨娘受寵,她從來都蠻橫無理,府里只要稍微有些姿色的丫鬟都吃過她的苦頭,說白了,她就是個心理有問題的妖婦,最見不得女子比她年輕漂亮,瑞兒和紅繡都是俏麗人兒,今日怕也是“懷璧其罪”。
“姚嬤嬤,”諸葛言然背著手向前一步,星目瞇起,不悅的道:“我院子里的人,還輪不到你柳院來插手管教吧,怎么,今日之事是柳姨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