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段時間,鮑里斯的大腦是空白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洛克讓他們自己看著辦,鮑里斯明白這位幕后老板的意思。而今天的行動方案,的確就是他們自行決定的,原本沒有任何問題,沒料到事態卻超出了預計。
從眼前看,黃金幫的賬面上確實賺了一大筆錢,他們幾個人還從中撈了一筆。但假如事態失去控制,就意味著他們失去了對這門生意的壟斷。壟斷礦金生意對黃金幫來說太重要了,非索港還有別的賭場,但控制礦金出貨的只有他們一家,這是穩定的暴利來源。
黃金幫為何能壟斷非索港的礦金生意,鮑里斯未必真的明白原因,但墨尚同等人分析過,不是因為市場大而恰恰是因為規模太小,一個黃金幫就足以包攬了。
黃金幫看似收入不少,其實開銷也很大,與大頭幫等其他幫派不同,其正式幫眾幾乎都是“全職”的,而且還很講究“體面”,在貿易區更有很多方面的事情需要打點。
洛克先生前年還在海外以“公司”的名義買了座豪宅,平日空著白花錢請人打理,還得交持有稅,這兩年加起來頂多在那里住了三個月。洛克每次去度假,還得讓鮑里斯等人想辦法掩飾,要么以是出公差,要么以“跟隨”他們去度假的名義。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鮑里斯等人有多奢侈、貪墨了幫派多少錢呢
假如失去了對礦金生意的壟斷,從長遠來看,黃金幫恐怕就不太好維持了,至少不能像現在這樣好過。更重要的是,金典行畢竟不是一家普通企業,而是一個黑幫產業,被另一個幫派搶走了生意,就意味著暴露了自身的虛弱,會被更多的狼盯上都想來咬一口。
所以黃金幫不能示弱,必須設法反擊,今天就算雜貨鋪能吃下所有礦金,也不能讓他們做成這門生意,出售礦金的收入,就算是一筆送上門的意外之財嗯,洛克先生昨天應該就是這個意思,鮑里斯覺得自己的思路又漸漸清晰了。
就在這時,視線的余光突然發現外面有點異常,那些人怎么扭起來了他的位置很好,坐在車里能看整條街巷的情況。那些圍觀的當地土著莫名有了各種動作,有的全身哆嗦、有的扭來扭去,卻都是很歡快的樣子。
打開車窗,鮑里斯也聽見了歌曲聲,從小音箱里傳來
“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咱們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蓋成了高樓大廈,修起了鐵路煤礦,改造得世界變呀么變了樣”
鮑里斯聽不懂那些東國語歌詞,當地流行的饒舌鼓點曲旋律不一樣,曲調慷慨激昂、唱腔鏗將有力。當地土著同樣聽不懂,但不妨礙他們聽見音樂就跟著扭,展示那種旁若無人的奔放天性。
一曲歌畢,又換了另外一首,曲調變得低沉厚重:“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比鐵還硬,比鋼還強”就這么兩首歌,反復循環播放,仿佛帶著某種魔性,都是當地人從未聽過的。
更魔性的是,那些新聯盟的巡邏隊員都跟著哼了起來,一瞬間仿佛容光煥發。就在這歌聲中,鮑里斯熬到了下午三點,帶來的礦金終于都賣完了,共計三百三十二盒,比原計劃還多了十盒。
但是不能就這么走,否則便是一種示弱,最后一盒礦金是鮑里斯親自拿進去的。
歌曲的聲音突然停了,那些正在隨著音樂扭動的人們也都停下了動作,只聽小音箱里傳出鮑里斯的聲音:“今天上午,你們這里有人講了一個三萬米金的故事。有錢是可以做很多事,但要看是在誰的手里。
現在你們收購了礦金,而我們手里有了很多錢,我們完全可以用來更多的事,展現更強大的力量。有些生意,不是你們能隨便插手的在非索港說了算的,永遠是黃金幫”
有個男子的聲音平靜地答道:“這位先生,你有什么問題嗎我們用比平常高一倍的價格,收購了你手里的礦金,你應該感謝才對下一位”
鮑里斯說的英語,而回答者說的是當地土語,
很多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鮑里斯一走,他們立刻了就擁向了雜貨鋪,不是鬧事而是也要賣礦金。李敬直趕緊帶領巡邏隊員維持秩序,讓大家都排好隊。歌聲重新響起,大家又都排著隊扭了起來,這回看著整齊多了。
黃金幫的人都走了,警察卻沒有立刻收隊,帶隊的警官問了一聲,雜貨鋪打算收購到什么時候李敬直暫時關了歌曲,通過小音箱大聲宣布:“大家不要著急,今天收購到下午五點半。明天全天,我們還會繼續收購”
然后繼續放歌,他笑呵呵地對那位警官說:“收購到下午五點半,假如你們還在執勤,我請諸位吃晚飯,有酒有肉的”
于是帶隊的警官決定留在這里幫助維持秩序,不僅是因為晚飯,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來了,而事情與黃金幫預想的不一樣。
雖然北灣警局與黃金幫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很多時候還狼狽為奸,但他們不是黃金幫的下屬。很多事情,黃金幫得打點警方才能辦,而不是他們求著黃金幫。假如就這么跟著鮑里斯走了,那會顯得很沒有地位,就像是黃金幫的跟班。
另一方面,帶隊的警官也不傻,他已經親眼看見了新聯盟的實力,尤其是經濟實力,至少在非索港已經算得上一等一的大財閥了。一次就能拿出這么多現金的勢力,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何苦留下壞印象呢
見這些警員都留下了,李敬直又打了個電話:“大金子好,該叫你雷總雷總,你告訴大殼子,五點半的時候,派人過來給警察同志們發盒飯對,他們沒走,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雜貨鋪的收購繼續進行、警察們繼續執勤,鮑里斯在回去的路上又接到最新消息,東國銀行那邊,黃金幫的內線杰森出事了特意跑到銀行去找麻煩的,居然是雜貨鋪里的那個小伙計。
華真行下午沒留在雜貨鋪,那兩首歌也不是他放的,而是李小陽放的。午休時他給墨尚同打了個電話,咨詢了一件事。下午兩點鐘的時候,李小陽和董澤剛來了,李小陽接手收購礦金,董律師則給華真行帶來了一份材料。
材料是墨尚同讓董律師帶來的,應該是早就準備好的,否則也不會這么快。墨尚同等人說了不會干涉華真行怎么做,這件事就讓他自己做主,當華真行需要什么幫助的時候酒自己提要求。華真行有事向墨大爺咨詢,墨大爺就提供了他能用的上的東西。
看了一眼材料,華真行就和董律師從側門離開了雜貨鋪,上了一輛高檔轎車,車里還有司機和保鏢,然后直奔東國銀行。這輛車是歡想實業總部的,那天曾用來迎接“風自賓”卻沒用上。而今天華真行算是搭便車,董澤剛本來就要去東國銀行辦業務。
在車上,華真行問董律師:“這個杰森斯通,也是牧場學校畢業的,你了解他的情況嗎”
董澤剛:“當然了解,我和他是同班同學。”
華真行:“他也是東國裔華族人,為什么連東國語名字都沒有”
董澤剛冷笑道:“我沒聽他提過,只知道他的父親姓石。他是去米國讀的大學,自稱喜歡黒荒大陸、這里也需要他,所以才愿意回來工作。但是我聽說,他是沒有拿到工作簽證才回來的,在校期間,還遭受過盜竊指控
他從不提自己的東國名字很正常,他從來不承認自己是東國人,很痛恨自己的族裔出身,認為假如不是這個原因,說不定早就飛黃騰達了。他還看不起其他的東國華裔,自認為和他們不一樣,假如有可能,恨不得把全身都漂白了,實在不行,哪怕染黑了也好啊”
杰森斯通,其父姓石,據說是東國閩越省人,曾經是在當地組織“豬崽”偷渡的蛇頭,后來犯了事卷款潛逃到東國紅港,后來又擔心在紅港也不安全,借做生意的名義,1997年又跑到了黒荒大陸,2006年來到非索港定居。
杰森在紅港出生,但是在黑荒大陸長大,在非索港讀書。他和董澤剛雖是同班同學,但是關系很一般、平時連話都很少說。董澤剛曾想去米國留學卻沒去成,而杰森去成了,但是到了米國之后,卻感覺自己遭受了多重打壓。
在別人眼里,他是華族裔,而華族裔學生在米國大學里,總體成績非常優秀。杰森曾經成績也很優秀,但只是幾里國水平下的優秀,和那些同族裔的學生們相比根本沒有優勢。可是在米國,很多政策都因族裔而有區別,尤其是在大學里。
有些族裔在某些方面,比如成績要求會更寬容,否則便有歧視的嫌疑,比如來自黑荒大陸的的很多族裔。杰森一再強調自己也來自黑荒大陸,可是校方根本不予理會,仍然把他當成華族裔對待。
在一個社會群體中,假如對某一部分人的要求更寬容,以示不歧視的精神,對另一部人不被寬容、甚至被要求更高的人來說,則是一種更不公平的歧視。這種做法很多時候實質上是在強調與制造一種矛盾,其目的往往是掩蓋與轉移另一種真正的、無法克服的矛盾。
杰森對自己的境遇很不滿,可詭異的是,他痛恨的對象卻不是制造這種矛盾的原因,而是打在自己身上的東國華族裔標簽,因此也冷視那些“真正的”東國華族裔同學,唯恐與他們扯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