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我要去你家!”
藍田語氣不善的催促云哲。
長平瞅著還有些嬰兒肥,卻眉目如畫的藍田,對阿嬌道:“跟你當年一模一樣。
阿哲以后會很辛苦。”
阿嬌瞄了一眼云哲,擺擺手道:“我閨女脾氣大一些也是應該的。
不過,對云哲,藍田到現在都沒有跟他翻過臉,哭泣一聲就能解決的事情,藍田沒那么傻跟云哲鬧別扭。
反正,滿長安能讓藍田看得起的男孩子也就云哲一個,她的幾個哥哥,在藍田身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包括,劉據!”
長平皺眉道:“你當年就是因為太傲……”
阿嬌冷笑道:“藍田的處境比我當年還要好,為什么就不能驕傲一下?
她的父親是皇帝,她的母親是皇后,她才是這個世上血脈最高貴的人,她的那個太子哥哥都不能與她相媲美。”
長平嘆口氣道:“你不是皇后了。”
阿嬌微微一笑,用蔥白一般的手指朝窗外指一下道:“你去聽聽,母儀天下這四個字指的是我陳阿嬌,可不是她衛子夫!”
長平小的時候就領教過阿嬌的狂傲,見她故態萌發就搖搖頭不再說話。
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藍田跟云哲身上。
藍田已經換好了一聲火紅色的衣衫,云哲依舊在那里笨手笨腳的往腳上套襪子。
這東西直到現在,只有云氏的人在穿,其余的貴人們依舊喜歡穿繁瑣的足衣。
西北的受降城如今最大宗的產品就是襪子,深受百姓們好評,想要把這東西推行到上流社會,卻非常的難。
畢竟,在大夏天穿一層厚厚的編織襪子,很不舒服。
見云哲穿襪子穿的費勁,而旁邊的宮女卻傻了吧唧的不知道幫忙,藍田就蹲下身子,探出肥胖的雙手幫云哲提襪子。
等云哲穿好襪子,藍田就站起來,指著那個傻宮女道:“下次再不幫他穿襪子,不用來見我了。”
宮女魂飛魄散,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云哲穿上鞋子對藍田道:“我有手有腳,不用人伺候,你到了我家,也不準你隨便使喚人,云氏沒有奴仆……你可以使喚我!”
藍田瞪大了眼睛怒道:“我想使喚誰,誰就要聽話,不聽話的可以用鞭子抽。”
云哲大怒,這番話跟他耶耶教他的完全不一樣,也不多說話,扭身就走。
長平對云哲表現出來的男子漢氣概非常的滿意,眼看著云哲走出了殿門,就似笑非笑的看著阿嬌。
阿嬌白了長平一眼,再瞅瞅自家閨女。
事情哪有這么容易,藍田殺豬一般的哭聲從大殿里響起,阿嬌明智的捂住了耳朵。
然后,長平就看見云哲氣急敗壞的從外邊跑回來,到了藍田身邊習慣性的背對著她蹲下身子。
藍田也非常習慣的趴在云哲背上,雖然一邊哭,一邊把眼淚鼻涕抹在云哲脖子上,云哲也一聲不吭,背著胖胖的藍田離開了長門宮。
哭聲逐漸遠去,長平再次嘆口氣道:“云哲比阿彘差了好多啊……”
阿嬌瞅著遠去的兩個小人,低聲道:“如果當年阿彘像云哲對藍田一般待我,他就算要我的血肉,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剜給他……
金屋藏嬌啊,現在想來是一個多么無聊的承諾,遠遠比不上云哲說的那句——她會哭!
金屋子住著有什么好的?
夏天熱,冬天冷,還招雷,與其給我修建一座金屋,不如讓我少哭幾次!”
長平猶豫片刻,指著犬臺宮方向道:“你最近哭過嗎?”
阿嬌笑道:“十余年不知哭泣為何物了。”
“是你變得強大了?”
“不是,是我的心變冷了。”
長平過了許久才道:”我準備終老上林苑。”
阿嬌道:“別郁悶,好好活著,既然盛世已經到來了,我們就該好好的看看這人間到底能好到什么程度。”
很早以前,阿嬌來云氏一次,就禍害云氏的菜園子一次,后來,覺得應該避嫌,于是,來的人就成了藍田。
“唰”
寒光一閃,一個翠綠的西瓜就變成了兩瓣……
“唰”
寒光繼續一閃,又一個西瓜變成了兩瓣……
然后……“唰唰唰”……
劍是好劍,云氏珍藏的百煉鋼打造的短劍!
一般懸掛在云瑯的書房墻壁上,有削鐵如泥之能。
瓜是好瓜,云氏培育了十幾代的好瓜,以前瓜籽多得讓人無法下口,現在,已經少多了。
不論是云氏的護衛首領毛孩,還是長門宮過來的宦官頭領,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一地殘破的西瓜上。
兩人全神貫注的瞅著藍田手上的那柄短劍,唯恐發生什么意外,他們兩人就不用活了。
這是秋日里的最后一茬西瓜,是云氏款待嘉賓的好東西,同時也是皇室規定的貢品。
藍田來云氏一次,就會禍害一次,云哲早就習慣了,他以前認為母親可能會生氣,后來發現,不論藍田在云氏干了什么壞事,母親都笑瞇瞇的,是真的高興,不是假裝出來的。
反正云氏人口多,藍田禍害再多的西瓜也不會被浪費。
看到沒有成熟的西瓜被砍開,云哲跳著腳道:”你砍這些沒熟的西瓜干什么?”
“練劍!”藍田回答的言簡意賅。
“練劍不用西瓜來練吧?”
藍田大笑道:“你看看這滿地的西瓜,像不像我砍開的匈奴頭顱?”
一枚拳頭大小的西瓜呼嘯著從旁邊飛向藍田,宦官首領第一時間護在藍田身前,探出雞爪一樣的手,凌空捉住那枚西瓜,不見用力,那顆小西瓜就在他的手中四分五裂。
剛剛要怒吼出聲,就聽邊上的毛孩小聲對他道:“冠軍侯家的嫡子。”
“霍三!給本宮滾出來,暗算偷襲,算什么好漢!”
藍田莫名其妙的興奮起來,揮舞著寶劍,大喊大叫,害得毛孩又是一陣心悸。
霍三沒有出來,背著背簍的曹信倒是從邊上的麻籽地里走了出來,也不說話,就從地上撿起半顆被藍田砍破的西瓜,從懷里掏出一把銀勺挖著吃了起來。
麻籽地里有人嘟囔一聲,曹信就用腳把幾瓣西瓜踢進了麻籽地。
幾雙手從麻籽葉中探出來,穩穩地捉住西瓜,那里又恢復了平靜。
“你為什么不再往地里踢西瓜?”
藍田看的高興呢,曹信卻不再表演,自顧自的吃西瓜。
“他們四個夠吃了,什么還要踢?”
曹襄挖了一大塊西瓜填嘴里才含含糊糊的回答了藍田的話。
曹襄吃的痛快,紅色的西瓜汁子順著嘴角往下淌。
藍田畢竟年幼,見不得別人吃東西吃的爽快,她也想吃,只是人家手里的有勺子她沒有。
云哲很自然的從懷里掏出他的勺子遞給了藍田,藍田立刻眉花眼笑的選了半塊熟透的西瓜坐在宦官搬來的板凳上大吃。
早就忘記了要找霍三麻煩這件事。
從麻籽地里走出來三個半大的少年,以及一個穿著男子短衣的女子。
霍三不喜歡跟宦官打交道,來到云哲跟前道:“你又打輸了?”
云哲面無表情的道:“打輸打贏沒有任何意義,她一個人在長門宮太寂寞,我去陪陪她。”
霍三嗤的笑了一聲道:“你打算九歲就成親?”
云哲怒道:“如果不是我真的打不過你的話,這會你的牙齒都被我打掉了。
另外,你身上還有臭味,不要離我太近!”
霍三出奇的沒有發火,低頭嗅嗅自己的衣衫道:“那件事過后,我至少洗了不下二十次澡,臭味早就沒有了。”
云哲笑道:“張師兄說再堅強的人也敵不過烈性瀉藥,我其實很不明白,你跟張師兄當時已經是針尖對麥芒了,為何還敢喝他遞給你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