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紅袖在,李夫人的模樣云瑯就記得不是那么太清楚了。
說起來很怪,夫婦二人敦倫,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與外邊的女人野合卻往往得不到原諒。
傍晚的時候,云瑯動身去長門宮,滿腦子都是紅袖癡纏的模樣,有紅袖這三碗酒墊底,這個時候去看別的美人兒,估計會有一個非常平和的心態。
阿嬌要李夫人當著重臣的面起舞,對她算不得侮辱,畢竟,一個還沒有名分的女人,阿嬌有一萬個理由當她是歌姬。
事實上,阿嬌現在也沒有什么名分,可是呢,滿大漢的人似乎都忘記了這件事。
不論是皇帝,還是丞相,三公大夫,御史猛將,見了阿嬌還是把她當皇后對待,見面時候的禮儀也是君臣之禮,只不過不能喊皇后陛下,而是貴人陛下!云瑯從側門走進長門宮之后,一股子濃烈的囂張氣焰就撲面而來……
漫天的白雪下的非常囂張,巨大的荷花池里不但不結冰,反而冒著淡淡的白氣很囂張,金甲武士披著紅色披風站在雪地里一動不動非常的囂張,無數盞紅色的蓮花燈籠在白雪中紅艷艷的如同真正的蓮花盛開,這就更加囂張了。
至于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廚娘排著隊從云氏走進長門宮這就更加囂張了,因為,連云瑯這個家主都不知道她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長門宮。
高大的長門宮就像著火一般明亮,偶爾有人打開門窗,立刻就有明晃晃的光柱從里面爆出來,這讓云瑯覺得阿嬌的樓閣里可能藏了一顆太陽。
很明顯,云瑯來早了,堂堂的永安侯,衛將軍來到長門宮不但沒人招待,還被所有人忽視。
眼看著殷紅的葡萄釀泉水般的從一座巨大的冰山上噴涌而出,再沿著冰雪渠道傾瀉而下,即便是見多識廣的云瑯,也忍不住用冰山邊上的玉碗,接了一碗葡萄釀站在雪地里慢慢的啜飲。
跟紅袖在一起的時候血脈賁張,渾身滾燙,這時候還沒有消下去,正好用冰酒穩定一下情緒。
一碗酒都沒有喝完,就看到曹襄乘坐著巨大的馬車來到了長門宮前的平臺上,穿的跟狗熊一樣,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路。
抬頭看見了云瑯,立刻就甩開了侍女,大步流星的來到云瑯跟前淫猥的道:“你來得早,聽沒聽說李夫人會穿什么衣裳跳舞,是不是紗衣?”
話音剛落,就發現汲黯也在往這邊走,立刻就大聲對云瑯道:“今夜我等一定要做到非禮勿視!”
云瑯也不答話,繼續喝自己的酒,既然酒山都擺到外邊了,他覺得阿嬌今天一定很生氣,估計是要這個李夫人在冰雪中舞蹈!
汲黯也接了一碗酒,學著云瑯的模樣啜飲,見曹襄過來了,就冷笑道:“我是來看美人的!”
曹襄怒道:“無恥之尤!”
云瑯弄了一碗酒遞給曹襄道:“消消氣,我們其實都是無辜的,只是礙于阿嬌貴人的顏面,不敢不來罷了。”
汲黯看了云瑯一眼道:“難得你能想出這樣的借口,不錯,一會老夫拿來用一下,抵擋一下那些皮里陽秋之徒。”
官做的越大,就越是真誠這是有一定道理的。
大家都是聰明人,不太好騙,這時候再假惺惺的說一些場面話會被別人嗤之以鼻。
云瑯的解釋就很合理了。
反正大家都攝于阿嬌的淫威不敢不來,看了百看,不看白不看。
站在冰雪中喝冰酒,冰酒到了肚子里卻能騰起一股子暖意,所以,待在這里并不算冷。
更何況,所有的人身上都裹著皮裘,酒喝多了反而覺得有些熱。
長門宮的仆役們辦事很有效率,不一會就用巨大的木板,在荷花池子上搭建了一座平臺,鋪上厚厚的地毯之后,一個可以跳舞的臺子就搭建好了。
在十幾個氣死風燈的照射下,即便是白雪似乎都避開了這座平臺。
一個青衣人連滾帶爬的來到長門宮下,也不管地上的冰雪,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沖著樓上凄厲的喊道:“求貴人開恩啊!”
那人跪在地上看不清眉眼,曹襄皺眉道:“哪來的臭蟲,居然敢破壞我們的雅興!”
云瑯瞟了一眼青衣人道:“李延年!”
“跳舞而已,又不是殺他妹子,他干嘛要如此敗興?”
汲黯笑道:“老夫今天就是來看熱鬧的,至于美人兒,老夫年紀大了有心無力,就是想看看李氏兄妹在冬狩的時候高調開場,卻不知該如何收場!”
曹襄笑道:“她那么做的時候,就該考慮到這個下場。”
云瑯瞅著跪在那里渾身沾滿白雪的李延年道:“我覺得沒這么簡單,既然做了就該有應付的手段才是!”
曹襄道:“皇后與阿嬌聯手,回旋的余地不大,除非我舅舅出手,否則,阿嬌就算是要李夫人脫光了跳舞,她也必須跳。
不過,阿嬌跟皇后應該是不會太過分,畢竟,真的那么做,我舅舅的顏面無光。”
隨著重臣到來的越來越多,云瑯他們所在的棚子漸漸地不夠站立的了,畢竟,這里才是看歌舞最好的一個地方。
“求貴人開嗯吶!”
每隔三十個數,李延年就會哀求一次,此時,他已經成了一個雪人,須發皆白。
云瑯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低聲對曹襄道:“苗頭不對!”
曹襄也聞到了陰謀的味道點點頭道:“是不對!”
汲黯嘿嘿笑道:“終于有點意思了。”
云瑯笑著將汲黯的酒碗添滿道:“您老仔細說說!”
汲黯白了云瑯一眼道:“少來套老夫的話,反正阿嬌貴人這次占不到什么便宜。”
“叫停?”曹襄道。
“不能叫停,叫停了阿嬌就更加的沒顏面了,此時,只能見招拆招了。”
云瑯沉聲道。
汲黯笑道:“你準備怎么幫阿嬌?”
云瑯正要揮手,卻看見大長秋從長門宮里大步流星的走出來,單手按著李延年的脖頸道:“前幾年,主父偃與戰馬同槽而食的事情,看樣子已經被世人給遺忘了。
既然忘記了,那就重新領略一下也好,反正都是冬日,正當其時。”
被大長秋按住脖頸的李延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汲黯瞅著李延年被大長秋提小雞一樣的提走了,就對云瑯道:“阿嬌貴人看樣子不打算講理了。”
云瑯道:“阿嬌貴人什么時候跟人講過理?”
汲黯點點頭道:“說的也是。”
事情到了現在,云瑯算是發現了,阿嬌這是真的在發飆。
眼看著,公孫賀來了,桑弘羊來了,董仲舒來了,衛青來了,公孫敖一干將領也來了。
這里依舊沒有招待客人的人出現,不過,無數美食倒是流水般的送了上來。
公孫賀見場面難堪,就主動招呼大家到各個棚子底下就坐,群臣才入座,就有仆役抬著一個個火盆送到眾人身邊。
一排排的樂師抱著樂器上了搭建好的臺子,跪坐在臺子兩邊,安靜的等候舞者的到來。
云瑯原本是跟曹襄聯席的,汲黯卻擠了過來坐在云瑯身邊道:“陛下恐怕就在樓上吧?”
曹襄笑道:“自從冬狩之后,陛下一直都在長門宮,順便告訴你一聲,皇后也在長門宮!”
汲黯撫掌大笑道:“如此說來,皇長子劉據將要登上太子之位了吧?”
云瑯搖頭道:“江山統繼之事,某家以為應該是由陛下一言而決,我等臣子還是莫要多嘴多舌。”
汲黯搖頭道:“你要是真的這么想,應該可以長命百歲。”
云瑯正要反駁一下,就發現眼前光明一片,只見身后的長門宮二樓所有的嗎,門窗全部打開,在牛油大燭的照耀下,原本被阿嬌用金箔包過的大廳,金光閃爍,奪人耳目至極。
披著紫色輕裘的阿嬌端坐在一個被宮人推出來的小亭子里,顯得極為華貴。
可是,所有人的目光并未落在阿嬌身上,而是齊齊的落在了一聲玄色衣衫,未戴冠帽隨著亭子走出來的劉徹身上。
群臣見禮。
劉徹輕輕地揮揮手道:“吃好,喝好!”
然后坐在最中央的錦榻上,取過一本書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