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紈绔,一個只知道走馬章臺尋花問柳的紈绔,不知道蟲子變蝴蝶的事情非常的正常。
所以呢,這件事對我沒有影響,如果我在長安就知道的話,一定會告訴我舅舅的。”
曹襄解釋的理直氣壯,就這一點來看,無知也是福分!
“我還學霍光也飼養了很多蟲子,如今呢,蟲子全部結繭子了,等蝴蝶或者蛾子出來之后,我就會上書我舅舅,告訴他董仲舒的話是一派胡言!”
云瑯皺著眉頭道:“還有呢?”
“我還要告訴我舅舅,這是你告訴我的法子,沒道理做弟弟的脫身了,哥哥卻身陷囹圄。”
“如果你舅舅問你,為何不第一時間告訴他,你如何回答?”
“簡單,借用你常說的一句話——事實勝于雄辯!
沒有證據的胡說八道有什么作用呢?等蟲子變成飛蛾之后的第一時間,我就會上書,連同籠子一起給我舅舅送去。”
云瑯嘆息一聲道:“有你這樣的人存在,活該你曹氏封侯拜相,子孫綿長。”
曹襄打了一個哈哈道:“這是母親告訴我的為官秘訣,母親告訴我,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不要輕易的戰隊,看清楚事情的本來面目之后再做決定最好,這樣雖然不能收獲最大的功勞,卻勝在穩妥。
家世到了我曹氏的份上,冒不起險。”
曹襄毫無疑問的已經成熟起來了,雖然二十歲的年紀在后世基本上在大學里打游戲,追女孩屁事不懂呢,在劉徹的壓榨下,一個紈绔已經變成了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你覺得陛下真的去了九原郡嗎?”
“不可能,上一次陛下說是在終南山狩獵,最后卻偷偷地跑去了白狼口,跟著我亞父跟匈奴作戰。
這一次應該是反過來了,說是去了九原郡,自己已就藏在長安城的某一個地方偷偷地看我們的反應呢。
你想啊,如果阿嬌真的養蝴蝶,就說明我舅舅從頭到尾都知道蟲子根本就不是天罰。
之所以會取消白鹿幣,也是想看看滿朝文武會不會得寸進尺,畢竟,他身邊的大臣全體反對白鹿幣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遭。
不看透底下的人,你認為我舅舅能睡好覺?
這個時候遠走九原郡,騙傻子呢。”
云瑯揉揉鼻子,指指自己道:“這里就有一個傻子!”
曹襄很驚訝,他認識的云瑯似乎沒有這么好騙。
云瑯攤開繪制在白綾上的地圖,用手指重重的點點受降城道:“戰事進行到現在,這里實在是太重要了。陛下親自走一遭九原郡,我以為不算過分。
而且,陛下也應該走一遭受降城!”
“攘外必先安內!
這是一個必然的順序,昔日春秋五霸之第一霸齊桓公就提出口號“尊王攘夷”——先“安內”以“尊王”,“尊王”而后才能“攘外”。
景皇帝之時,先帝的老師晁錯就提出削藩“攘夷必先安內”,引起當時朝廷的激烈爭論。
最終,先帝的削藩除去了內憂,將所有權力收歸長安,形成了目前強干弱枝的場面,不久,沒了藩王的掣肘,萬民富庶,終于給陛下留下了一個富庶的大漢國。
因此,受降城再重要,在全體官員都在蒙騙陛下的場面下,陛下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長安。
這時候他一定編織好了一張大網,自己蹲在暗處,如同蜘蛛狩獵一般就看誰跳得歡了。”
曹襄連珠炮一般的噴涌出一大段話,這讓云瑯更加的吃驚。
“這番話如果不是親耳聽見,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如此有條理的話出自你口。”
曹襄搖搖頭道:“我沒有你想的那么聰明,我只是熟悉我舅舅的為人罷了。
你如果從小生長在他的陰影下,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揍,你會比我還要了解我舅舅!”
對曹襄走過的血淚斑斑的紈绔之路云瑯甚是憐憫。
離開了長門宮,云瑯不準霍光去窺探長門宮。
既然侍衛增加了一倍,這就很說明問題了,加上曹襄的判斷,劉徹留在長門宮的事情確定無疑。
云瑯相信,等蟲子破繭成蝶的那一刻,就是劉徹大發雷霆之時。
云瑯用了整整兩天時間,終于在蟲子破繭成蝶的前一天完成了受降城的地理圖的繪制工作。
他一刻都沒有停息,墨跡未干,就派平遮火速送去了章臺宮,皇帝不在長安,就需要將奏折交付值守章臺宮的丞相,云瑯特意要求丞相府,一定要用紅旗快馬將奏折交到皇帝手中!
三個時辰后,劉徹就看到了這幅制作精美的受降城地理圖。
劉徹仔細的觀看了地圖,然后就命隋越將這張圖掛起來,站在地圖前整整沉默了半個時辰。
阿嬌進來的時候,腳步輕盈,輕輕地將漆盤放在矮幾上,就乖乖的坐在旁邊等劉徹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良久,阿嬌忽然聽劉徹自言自語道:“原來從隴中就能利用大河水道直通受降城!”
阿嬌見皇帝轉身了,就輕聲道:“您不知曉?妾身已經利用大河河道向受降城運動過很多貨物了。”
劉徹重重的一拳砸在桌面上怒吼道:“朕一無所知!”
阿嬌皺眉道:“妾身手里的河道地形圖上有中軍府印鑒,以云瑯的周密做派,一旦發現了新的道路,一定會送去中軍府備案的。”
劉徹的臉色鐵青,對大長秋道:“將河道圖拿來!”
大長秋連忙走了出去。
阿嬌將漆盤往劉徹面前推推道:“喝口粥湯,您兩天未曾好好進食了。”
劉徹揮手將漆盤掃到地上,氣喘如牛!
阿嬌微微嘆口氣,就蹲在地上收拾殘局,這時候不管喊哪一個宮娥進來,都會讓劉徹更加的憤怒,進來收拾殘局的宮娥八成性命不保。
劉徹見阿嬌趴在地上擦地,怒火又起。
“你在干什么?”
阿嬌弱弱的道:“擦干凈,您一會還要坐這。”
“為何不喊宮人來做?”
“妾身擔心宮人進來了,妾身一會還要收拾一地的血漬跟尸體!”
“朕不會殺人!”
“您的怒火已經到天靈蓋上了,您心里不想,可是您的手會殺人。
您這模樣妾身已經見過三次了,前兩次死了三個人,這一次就行行好,誰讓您生氣就去找誰,砍頭,吊死,炮烙,五牛分尸都成,莫要拿無辜的宮人泄憤!”
“炮烙?你也認為朕是桀紂那樣的無道昏君?”
阿嬌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臣妾失言,請陛下恕罪!”
見阿嬌拜倒呈情,劉徹心中的怒火更加的旺盛,一腳踹翻矮幾怒吼道:“大長秋,你死在外邊了嗎?”
大長秋閃電般的竄進大殿,跪地將一卷文書呈遞給了皇帝。
劉徹接過文書,隨手打開這卷絹帛,僅僅掃視了一眼,就把文書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一腳踹在大長秋的肩膀上,胸口劇烈的起伏,半晌才陰惻惻的道:“中軍府之人,也不可信了嗎?”
大長秋看了看阿嬌,發現阿嬌正在朝他擺手,就立刻將腦袋杵在地上一言不發。
劉徹焦躁的如同一頭困在籠子里的獅子,且越走越快,直到目光落在云瑯敬獻的受降城地理圖上,一口燥熱的長氣緩緩地從口中噴出,整個人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朕餓了!”
阿嬌立刻朝大長秋揮揮手,一直在關注阿嬌手勢的大長秋立刻就順著地面滑出大典。
劉徹瞅著拘謹的阿嬌笑道:“朕現在不會已經成了神憎鬼厭一般的存在了吧?”
阿嬌小心的把碎掉的碗碟用一塊綢布包起來,挽成一個包袱,然后順手丟出窗戶,這才道:“神憎鬼厭?莫說不是,就算是妾身也在一邊守著。”
劉徹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做好被人詛咒的準備吧!”
阿嬌笑道:“那就讓所有的詛咒都沖著妾身來。”
“你不怕?”劉徹笑道。
“您剛才的模樣比詛咒可怕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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