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礙人與人之間坦誠交流的主要原因就是彼此不愿意公開自己的秘密。
云瑯當然也不愿意,至少始皇陵的事情打死都不能說,一旦說了,就真的會死!
至于劉陵的事情,云瑯覺得沒有什么保密的需要,他不準備推翻殘暴的劉徹建立一個新國家,所以,劉陵這種重要的人物還是交給繡衣使者比較好。
跟彭春的最后一次見面,云瑯知道了劉陵的近況,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走到了這一步,實在是讓云瑯感到吃驚。
而劉陵提出,只要云瑯過去,數量達到五萬之眾的鬼奴就會全部交給云瑯來控制,說不定還能在匈奴弄個什么王當一當,就像當年的韓王信一樣風光無二。
云瑯當然拒絕了,且不說韓王信過的日子跟匈奴王的奴仆差不多,僅僅是鬼奴這兩個字就讓云瑯有著天然的抗拒。
不過,云瑯依舊表達了對劉陵的無限祝福,祝福她能夠快快的毒死伊秩斜,成為匈奴的真正統治者。
聽彭春說劉陵埋怨以前給她的毒藥不能快速的發揮作用,于是,云瑯就努力的還原出來了牽機藥這種在中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毒藥。
這東西的好處就在于材料來的容易,且毒性猛烈,一旦發作會讓人腦袋抽筋,最后手足蜷縮而死,非常的具有威懾性,乃是歷朝歷代的王朝用來立威的不二利器。
牽機藥的主藥就是馬錢子,這東西在西南不是什么珍貴的藥材,只要需要,云瑯就能通過平叟弄到。
所以,云瑯答應,等牽機藥弄好了之后就給劉陵一大包。
身為漢人,云瑯才不管劉陵會把這種毒藥給誰用,反正她如今距離大漢十萬八千里,愛弄死誰就弄死誰,反正云瑯不打算吃一口跟劉陵有關的食物,喝一口跟劉陵有關的水。
聽云瑯說完,馬夫已經嚇得從凳子上掉下來了,他不敢想象劉陵居然會真的把軍臣單于給弄死了,更加不理解弄死了軍臣單于的劉陵為什么還能成為伊秩斜的閼氏。
“有證據么?”馬夫迫不及待的問道,這東西實在是太重要了,一旦這個把柄握在大漢人手中,劉陵就只能乖乖的聽從大漢的擺布。
云瑯瞅了馬夫一眼道:“人家就隨便說說,你以為會有什么證據?”
馬夫很遺憾……
云瑯倒是能猜想到這應該是那個鉛汞瓶子的功勞,不過,這件事他也不打算說出來,免得以后沒人敢吃他親手制作的美食。
“彭春是什么人?”
“鬼奴啊。”
“下次你們在什么時候見面?”
“天知道,反正之前幾次見面都是人家彭春自動找上門來的,哦,還有一次是被當做鬼奴抓回來的。
應該是他故意為之的。”
馬夫顯得非常急躁,一副很想立刻離開的模樣,云瑯也不阻攔,只是最后對他道:“能不能把文牒的事情忘掉。”
馬夫搖搖頭道:“這需要更加詳細的記錄!”
跟密諜打交道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云瑯只不過是想要利用劉陵的故事來告訴皇帝,他對皇帝沒有隱瞞什么,這樣做的最終好處就是可以將始皇陵的事情埋到更深的地底。
一輩子保守一個秘密已經是對一個人人性的最大考驗,如果裝了一腦子的秘密,很容易路出馬腳。
如果不是因為不想太宰在地府感到不安,他甚至連始皇陵的秘密都不想保護,畢竟,他的來歷更值得保護!
很多時候,云瑯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騙子,一個很大的騙子,連老婆閨女都騙的渣男。
出賣了劉陵,云瑯沒有什么不安的感覺,他相信,如果劉陵有機會通過出賣他來獲得大利益,劉陵也絕對不會跟他客氣的。
至于事后的傷心跟難過是一定會有的,比如云瑯現在就有些傷感……
“傷感的人能吃半屜包子?還是大籠屜!”曹襄對這種毫無意義的感覺持批駁立場。
“今天的馬肉包子不錯!”云瑯又吃了一個包子之后開始琢磨著要不要把這些包子烤一下再吃。
“主要是夠新鮮,全是四蹄折斷的戰馬,上面也沒有糊上人肉一類的東西。”
李敢咬開了一個大包子,瞅瞅里面的肉餡,再一口把包子吞下去了。
趙破奴剛來,有些放不開,勉強吃了半屜包子就說已經吃飽了,準備去干活了。
有了一個新加入的苦力,即便是屁股上被匈奴人削掉二兩肉的謝寧也倍覺輕松。
雖然每天都要把屁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他感覺有些羞恥,時間長了之后,他已經能夠坦然的面對數不清的戲謔目光,同時,也屈辱的接受了爛屁股的花名。
馬夫消失了,自從那一天談話之后,馬夫就不見了蹤影,云瑯估計這家伙應該是去給上司報訊去了。
白登山戰場終于恢復了先前的安靜狀態,草原上沒了匈奴人的影子,所有人心頭的大石頭都卸下來了。
戰場上的尸體或者被焚燒,或者被野狼,野狗拖走了,顯得干凈了很多,天空上也沒有成群的光腦袋兀鷹,更沒有了大群烏鴉帶來的聒噪聲,讓這個人間地獄恢復成了人間仙境。
瞎子河如帶,亮晶晶的飄向遠方,白登山如美人,只是滿頭的白發礙眼。
沒了匈奴人的草原,在經歷了兩場初秋的雨水之后,就重新泛著綠色,有些不知名的野花正在競相開放。
這一幕幕無不在闡述一個古老的道理,人,才是這個世界上災難產生的源泉,不論是對誰。
大軍重新來到了鉤子山,不過,這一次就不是云瑯主持挖掘了,而是一個從長安來的老宦官。
這人云瑯不認識,倒是曹襄非常親熱的找老宦官說話,聽宦官一口一個猴崽子的稱呼曹襄,云瑯就立刻對這個宦官肅然起敬。
曹襄他媽是長公主,敢說長平是母猴子的人,云瑯自付惹不起,長安那座皇宮里藏著無數的厲害人物,比如用菜刀砍死韓信的靠山婦,比如這個僅僅穿著最普通宦官衣衫的老宦官。
只要老宦官在,負責干事情的高世青就不敢從地上起來,甚至連偷看老宦官臉色的舉動都不敢有。
這個老家伙眉心有一道很深的懸針紋,再加上腮幫子上的兩道半弧形的法令紋,構成了一張威嚴不可侵犯的臉。
三角眼,大嘴巴,尖下巴,所有的面部特征都證明,這絕對是是一個位高權重的老家伙。
僅僅看了云瑯一眼,他就有一種被馬蜂蜇了一下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好。
謝長川在得到了金冠之后就派人日夜兼程送去了長安,如今,這個老宦官帶來了皇帝的命令——哪怕是挖到黃泉,也必須把冒頓的尸體挖出來!
喜歡轉動玉扳指琢磨人的宦官絕對不是一個好宦官,自從這個老家伙來到騎都尉的軍營之后,云瑯一般都是繞著他走。
尤其是當他跟蘇稚進行人體解剖研究的時候,發現了馬夫的尸體之后。
“動手啊,某家就等著看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是如何把一具尸體開膛破肚的。”
老宦官陰測測的聲音在云瑯的背后響起。
“大漢的勇士,應該完整的下葬,而不是被我們當做一具毫無名姓的肉體進行研究。”
云瑯沒有轉身,臉上捂著口罩,讓他的聲音有些發悶。
“哦?這么說你們還很挑剔?這可不好,聽說漢人的身體與匈奴人的不同,某家很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個不同法!”
云瑯一把扯下臉上的口罩沖著老宦官低聲道:“如果是我漢家人需要解剖,我們需要他死前親口同意!
如果您同意的話,某家不惜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