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龍之初
第二卷龍之初
劉陵堅持用軍臣單于的大牛車,拉著徹底變成了僵尸的軍臣單于,并沒有像伊秩斜期望的那樣殺死他。
牛車從武城塞離開之后,劉陵就一直守在軍臣單于的身邊,給他喂水,給他擦拭眼角的淚水。
失去了權力的軍臣,不過是一具僵尸而已,往日忠誠的守衛在他身邊的武士們,如今全部圍攏在伊秩斜的身邊,向他夸耀自己過人的武力,以及無人能及的忠誠。
離開武城塞的時候,劉陵看到了屠耆王的尸體,他就那樣孤獨的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體上滿是塵土,只有一個小小的少年人圍在他的身邊哀哀地哭泣。
如今,屠耆王的尸體就躺在軍臣單于的身邊,身子不能動彈的軍臣只要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屠耆王,眼淚就會不由自主的流出來。
劉陵很是搞不懂,這個快死的人哪來的這么多的眼淚,云瑯說一般情況下,人眼睛流出來的眼淚就是腦袋里進去的水,看樣子,軍臣單于的腦袋里裝的全是水。
一個少年人窩在牛車的角落里,雙手抱著膝蓋,骯臟的臉蛋上有兩條被淚水沖刷出來的痕跡,不過,只要洗干凈了,應該是一個英俊的小少年。
劉陵取過一塊奶渣遞給了少年,摸摸他的腦袋道:“屠耆王的護衛呢?”
少年人搖搖頭道:“我們沒有護衛,只有三百個牧奴,全部被左谷蠡王征用去作戰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屠耆王的什么人?”
“我叫蒙查,現在是屠耆王!”
劉陵想了一下,從屠耆王的懷里掏出一枚青銅狼牙,取了一截紅色的絲線穿了,掛在蒙查的脖子上,這才拍拍蒙查羞紅的小臉道:“現在,你才是屠耆王。”
蒙查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青銅狼牙好一陣子才道:“誰才是單于,誰才能告訴別人我才是屠耆王呢?”
劉陵指指牛車外邊被很多人圍著的伊秩斜道:“他是!”
蒙查迷惑的道:“他殺了我的祖父!我要殺了他為祖父報仇!”
劉陵一把捂住蒙查的嘴巴,小聲道:“這樣的事情只能記在心里,不能說出來,至少,在你沒有強大到可以面對那個人之前,絕對不能這樣說,更不能去找他報仇!”
“為什么?”蒙查倔強的仰著頭,手里已經握著一柄一尺長的刀子。
劉陵認真的看著蒙查道:“只有活著才能報仇,死人是沒有辦法報仇的,聽姐姐的話,等一會牛車停了之后,你就跪在那個人的馬蹄前,向他效忠,并且要求他承認你是新的屠耆王,只有這樣你才有復仇的機會!”
蒙查低下頭,然后又抬起頭焦急的看著劉陵道:“你要嫁給他是么?你要做他的閼氏是么?”
劉陵長嘆一聲,給軍臣單于擦擦流出來的口水淡淡的道:‘這是大匈奴人的規矩!”
軍臣單于的呼吸聲變得急促起來,劉陵握住單于的手苦笑道:“漢人女子講究從一而終,雖然有寡婦外嫁,卻無法接受父死子娶母,兄死弟娶嫂這樣的規矩。
單于,你為什么不能活的長久一些呢?如果我能死在你前面,該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啊……
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很怕死,單于,你別怪我,漢軍真的來了……”
軍臣單于的呼吸重新變得平穩,眼神卻落在了蒙查的身上,然后又看看自己的左手。
劉陵的手探進軍臣單于的衣袖,在他的左手衣袖深處找到了一張薄薄的小羊皮卷軸。
打開看了一眼,就快速的合上,然后小聲道:“是要我交給蒙查么?”
軍臣單于用力的眨巴一下眼睛。
劉陵毫不猶疑的找出一個紅色的錦囊,將小小的羊皮卷軸裝了進去,又找來了一根絲線,將錦囊掛在蒙查的脖子上,認真的對蒙查道:“你一定要記住,十五歲之前不要打開!你一定要記住!”
蒙查懵懂的點點頭,他很喜歡這個香香的姐姐,更喜歡她撫摸自己的臉。
軍臣單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似乎卸下來了千斤重擔,面對死去的屠耆王居然露出一個難看的笑臉。
牛車繼續向東行走,劉陵一路上都在教蒙查該如何面對伊秩斜,蒙查也學的很認真,因為只要他做的好,劉陵柔軟的嘴唇就會在他的臉蛋上親一下。
這樣的平靜時光并沒有多長,聽得出來,外面非常的嘈雜,不斷地有游騎前來稟報前后左右的敵情。
當她聽到一個游騎說,正南方出現了大股的漢人騎兵,她就軟軟的倒在軍臣單于的身邊。
而軍臣單于也給了她一個笑臉,很明顯,軍臣也聽到了這個消息,這讓他對劉陵的最后一絲怨氣也消散了。
伊秩斜掀開牛車的簾子,看著劉陵道:“漢人真的來了!”
劉陵沒有回答伊秩斜的話,讓如意帶著蒙查出去,臨走的時候重重的在蒙查的腿上扭了一把。
蒙查哎喲叫了一聲,然后在劉陵的注視下,跪倒在伊秩斜的腳下恭敬地道:“從今往后,屠耆王就是您最忠實的臣子。”
伊秩斜冷冷的看著拜服在腳下的蒙查道:“你就是屠耆王的孫子?”
“正是,您忠誠的臣子蒙查!”
伊秩斜看了劉陵一眼道:“你教的?”
劉陵點頭道:“您需要屠耆王一脈的效忠,這一脈雖然沒有強大的戰士,卻有最美好的名聲,這是您目前所欠缺的。”
伊秩斜想了一下,就伸出手,蒙查從脖子上解下那枚青銅狼牙雙手捧著呈遞給了伊秩斜。
伊秩斜高舉著青銅狼牙對身后的眾人道:“屠耆王蒙查!繼承彈汗山一萬四千眾!
在他成年以前,由我來掌管!“
說完話就用狼牙劃破了手掌,將沾了血的狼牙還給了蒙查,蒙查再一次拜倒在伊秩斜的腳下,直到伊秩斜鉆進了牛車。
伊秩斜看著還在呼吸且惡狠狠地看著他的軍臣單于對劉陵道:“為什么他還活著?”
劉陵搖頭道:“按照我們漢人的規矩,妻子殺丈夫是十惡不赦之罪!我不敢破例!”
伊秩斜悶哼一聲道:“如果我要你動手呢?”
劉陵嘆息一聲道:“一個殺過自己丈夫的女人你還會安心的躺在她身邊睡覺么?”
伊秩斜想了一下,探手捏住軍臣單于的喉結低聲對軍臣單于道:“二十五年前我就想殺死你了,現在終于得償所愿!”
話音剛落,他的手上就開始發力,不一會,軍臣單于的喉結就咔嚓一聲響,然后,他的腦袋就歪到一邊。
“我不希望在你的臉上看到眼淚!”
伊秩斜惡狠狠地對劉陵道。
“從今后,我的眼淚只為偉大的伊秩斜大單于流淌!”
伊秩斜滿意的點頭道:“去吧,告訴所有人,軍臣單于死了,我需要送他一程。”
劉陵低著頭答應一聲,就出了牛車,面對大群的匈奴勛貴們低聲道:“軍臣單于去了昆侖山!”
頓時,以右賢王為首的匈奴勛貴們一起嚎啕大哭,還有一些人用刀子割破了面頰,血流滿面。
伊秩斜也從牛車里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同樣有兩道傷痕,血滴順著下巴滴答滴答的流淌下來。
“昆侖神啊,偉大的軍臣單于投入了您的懷抱,他是您最忠誠的兒子,也是大匈奴最仁慈的父親,請善待之!”
蒙查的拳頭捏的很緊,跪在劉陵的身邊,小小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被劉陵狠狠地捏了一把之后,才把腦袋磕在土地上,嘴里不知道在小聲的嘀咕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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