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災之后必有大疫!
放在后世這句話就變成了大災之后防大疫。
一旦發生了巨大的災情,災區里面就會充滿了把全身裹在白色防化服里面的恐怖的人,背著一個噴霧器滿世界的噴灑藥水,不但殺毒,也殺蚊蟲。
云瑯相信這是一個必須的手段,以后世強大先進的衛生防疫能力,每次都如臨大敵,在這個生態脆弱,人人喜歡滿地便溺,吸收天地靈氣的時代里,如果可能,他想把家里的這幾個人包括他自己全部泡進巴斯消毒液里煮一遍。
云家最不缺的就是爐子,主要是主人很難伺候,總是需要熱水,自然就會多備幾個鐵爐子來燒水。
不一會,在濃煙滾滾中,又燒好了一大桶熱水,梁翁驅趕著三個婦人進了廚房洗澡,他自己等小郎泡過之后,也趕緊泡進了藥水里。
云瑯不準霍去病再用清水洗身體,換上云瑯的衣裳,兩人的身體上散發著同樣酸溜溜的味道,坐在屋檐下開始喝茶,吃點心。
棗糕這種東西,霍去病就吃不夠,一個人吃了一盆棗糕,這才意猶未盡的放下盆子,喝了一口茶水。
“我想回去,云瑯,你別怪我,我知道我舅母在難為你,可是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說了,卻招來了禁足……可是……”
云瑯拍拍霍去病的肩膀道:“快回去,就按照我家的法子辦,主要是不能喝生水,吃生食,不得隨地便溺,發現有人發熱,鬧肚子就一定要隔離,家里多備紗帳,不能有蚊蠅。”
霍去病感激的看看云瑯,咬咬牙,穿著云瑯的衣裳就翻墻進了長平侯府。
以德報怨自然不是云瑯的本意,只是疫病這東西太過惡毒,一旦真的爆發,后果太恐怖……
在大漢,一個村莊發生疫病,那就封鎖一個村莊,如果一個鎮子發生了疫病,就會封鎖一個鎮子,如果一座城發生疫病,他們就會封鎖一座城……只許進,不許出,直到疫病徹底結束……
“收拾東西,我們明日一大早就出城,去上林苑。”
云瑯對梁翁吩咐道。
“小郎,咱家在上林苑里沒房子,去了住在那里?”
“松林里有一間木屋,我們暫時住在那里,就算是那里有野獸,也沒有城里的疫病可怕。”
梁翁點點頭道:“確實如此,這就去準備。”
很快,梁翁就找來了三輛馬車,四個人忙忙碌碌的往馬車上裝行李。
傍晚的時候,疲憊的卓姬回來了,她身上也是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看來也用醋洗了一個澡。
卓姬看著忙碌的丑庸,以及被堆得高高的馬車,不解的問道:“你們要去那里?”
云瑯把一床厚厚的羊毛褥子丟上馬車道:“出城!”
“出城?為何?”
“躲疫病!”
“疫病是可以躲開的嗎?”
“廢話,人煙稀少的地方,疫病發作的可能就少,人煙稠密的地方,疫病發作的可能就高,這是常識。”
“等等,我也跟你們出城!對了,你要去哪里?”
“上林苑!”
“那里是荒野,你不如跟我去終南山!”
云瑯上前一把抱住卓姬,在她耳邊輕聲道:“謝謝你,你算是第二個真正關心我的人,這份情誼我記住了。”
卓姬這一次沒有發怒,她能感受的出來,云瑯這一次擁抱她沒有占她便宜的意思,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要表達感激之心。
“終南山里有糧食,如果你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去拉。”
云瑯笑道:“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過不去的難題,記著來找我,一次一斤黃金,童叟無欺。”
卓姬笑了起來,她記得當初在渭水河畔,云瑯就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她覺得自己被人勒索了,現在,這句話重新出現,她卻覺得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什么時候幫我解決問題能不收錢?”
“這不可能,如果我免費幫你出主意,后世子孫一定會怪我奪了他們的衣食。”
“好,等你的莊園修建好了,我登門祝賀!”
“快去準備吧,無論城里會不會有疫病爆發,人煙稀少的地方總是安全一些。”
跟云瑯相比,大漢的人總是顯得遲鈍一些,天明的時候,在霍去病的護送下,云瑯帶著家里的一千擔糧食出城,并沒有受到城衛的為難。
看樣子長平已經吩咐過了。
“你真的不要護衛守護嗎?”
“不用。”
“你保護不了你的四個仆役。”
“只要在山林里,我就能!”
“為何?”
“因為我有糧食!”
“這話說反了吧?就因為你有糧食,才是招賊的根源。”
“放心,我會用愛心來感化他們的。”
“我想罵人!”
“這里天高海闊,只要不罵我,你可以隨便罵,就算是罵你舅母,我也裝作聽不見。”
霍去病嘆口氣道:“昨日,我舅母對我說,她很擔心你活不到成年。
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她一樣只會用懷柔手段,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在你擺脫羈絆之后像她這樣的溫和的放棄。”
“劉穎是一個貪婪的人,而且還有些無恥,我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且看吧!”
霍去病擔憂的道:“旁光侯看似平和,其實心胸最是狹窄不過,陛下之所以棄用旁光侯,最大的原因就是此人野心太大。
拋棄了皇室的尊嚴,穿著草鞋充當墨家的矩子,以墨家之名,行他收攏人心之事,是一個心機深沉之輩,你要小心。”
云瑯整理一下游春馬的馬鬃無所謂的道:“看樣子皇家好人不多啊。”
霍去病看看周圍無奈的道:“四十幾個藩王兩百多公主,一個個相互傾扎,好人活不長的。”
“看來以后要遠離諸侯王,更要遠離皇帝才能活得好啊。”
霍去病笑道:“無所求自然要遠離,有所求自然要靠攏。”
“所以我選擇了把上林苑當家,這樣做不但能獲得皇家的庇護,也能最大限度的遠離皇家。
霍兄,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我們需要足夠的智慧,皇帝如同一個能湮沒一切的黑洞,你要小心,別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卻把生命搭在上面。”
“你今天說的話很怪,有點像是在交代后事,難道說你不去羽林了?
能拖到現在,將軍已經是看在我舅母的份上了,再不去,會有人來捉你。”
云瑯看著兩邊蕭瑟的山野,長吸了一口氣道:“我已經給公孫將軍去了一封信,說明了這里的事情,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來煩我,畢竟,水車,水磨關系到百姓生計,將軍會有計較的。”
霍去病搖頭道:“我總覺得你哪里不對,你在刻意的疏遠所有人。”
云瑯笑道:“目的達到了,繼續在那個危險的漩渦里掙扎,你覺得是好事?
以后想要見我,就來上林苑吧!”
“你不回陽陵邑,也不去長安了?”
“躲閃都來不及呢,如何會主動粘上去?”
“這么說,你的目的就是這三千畝地?”
“對啊!”
“我們這些人算什么?”
“朋友!”
霍去病淡然的點點頭算是默認了,云瑯表現出來的疏離感,依舊讓他很不舒服。
云瑯取出那柄紅玉匕首,遞給霍去病道:“你饞這柄匕首很久了,現在送給你。”
“算是我幫你運糧出陽陵邑的報酬嗎?”
“滾,這柄匕首比這些糧食加起來都值錢。”
霍去病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拍拍云瑯的肩膀道:“讓你兄弟準備好,明年清明,我們好好地惡戰一場。”
車隊很長,一千擔糧食就占據了五十輛馬車,糧包摞得高高的,這讓云瑯非常擔心馬車脆弱的木頭輪子能否承受這樣的重壓。
走了三十里地之后,他終于放心了,那些車輪雖然給人的感覺很脆弱,卻吱吱呀呀的走了三十里路之后依舊在堅持。
城外一片破敗。田野里還有倒伏的莊稼,這些莊稼的禾穗被剪走了,地里依舊還有宮奴在不死心的翻檢地里的莊稼,看樣子是想撿拾一點漏掉的禾穗。
“大災已經釀成,今明兩年,他們的日子難過了……”云瑯指著那些赤身裸體的人,一臉的黯然。
“大災之后總有關于疫病的謠言,城里的人也將離開,一來是為了躲避疫病,二來方便去鄉下就食,總之,就是一場鬧哄哄的鳥獸散。”
霍去病明顯更加關心城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