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阿嬌愿意賠償,正在打牌的三人齊齊的停了手,齊刷刷的瞅著阿嬌,眼中滿是對金錢的渴望。
阿嬌嘆口氣,從自己的金子堆里挑選了三枚最小的金錠,賭氣般的丟給了三人。
云瑯嘆口氣道:“云氏的染料作坊,絲綢作坊,印書作坊,造紙作坊,冶鐵爐子,煉金爐子,加上造船作坊,造車作坊,金器作坊,鑄幣作坊,再加上云氏九座高樓,十余處亭臺,蓮花池子,金魚池子……你就賠我二兩金子?”
曹襄也賭氣般的將那錠金子丟在桌面上道:“曹氏陽陵邑占地近百畝的大宅子,加上上林苑那座占地五百畝的莊園,二兩金子少了。”
李敢歷來不敢在阿嬌面前放肆的,這個時候將二兩金子握在手中,眼珠子都要鼓出來了。
阿嬌弱弱的瞅著果盤里面的那柄鋒利的匕首道:“你們認為多少是多?”
云瑯瞅瞅曹襄,曹襄跟著嘆口氣道:“我估摸著怎么也應該賠我黃金十兩。”
云瑯沉重的點頭,附和曹襄的話,而李敢則在震驚之下,從椅子上一下子向后翻倒。
阿嬌咬咬牙道:“五兩,不能再多了。”
說完話,又從金子堆里小心的翻出三枚比較大的金塊,推給了云瑯三人。
云瑯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愉快的將這兩枚金塊收進袖子里,還用手按一下,直到確定這兩塊金子老老實實的待在袖子里,這才開始重新抓牌。
曹襄也一樣露出滿意的表情,重新將注意力放在牌桌上。
從地上爬起來的李敢狐疑的瞅瞅云瑯跟曹襄,也有樣學樣,小心的把兩枚金塊收起來,也就不再說什么賠償的事情,四人又開始愉快的打牌了。
晚飯就是在長門宮吃的,阿嬌破例喝了酒,云瑯,曹襄,李敢喝了更多,走的時候三人都已經有了一點醉意。
才離開長門宮,心急難耐的李敢就捉住云瑯的袖子道:“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個章程?
這五兩金子表示什么?”
云瑯奇怪的看著李敢道:“五兩金子就是五兩金子,還能是什么?”
曹襄皺著眉頭問道:“你以為會是什么?”
李敢丟開云瑯的衣袖左右瞅瞅,見護衛都在遠處,就低聲道:“這五兩金子難道沒有代表更多的錢財?”
曹襄搖頭道:“阿瑯說的沒錯,五兩金子就是五兩金子,我們的家被毀掉了,阿嬌貴人給我們每人賠償了五兩金子,這件事就兩清了。”
“啊?”李敢驚叫一聲,引得護衛們齊齊的向這邊看過來。
云瑯拍拍李敢雄壯的肩膀道:“回去跟李陵商量一下,他應該能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曹襄見李敢還是一臉茫然地樣子,就不耐煩的道:“你跟這個傻子賣什么關子,直接說不就完了嗎?
我問你,你想造反嗎?”
李敢傻傻的搖搖頭。
曹襄點點頭道:“我們兩也不想造反,我再問你,你家缺少重建莊園的錢嗎?”
李敢再次搖搖頭。
曹襄輕輕嘆口氣道:“我們這些年跟阿嬌風風雨雨走到今天,你覺得我們兄弟三個欠阿嬌多少?你讓阿嬌如何賠償我們?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四家的損失是一點黃金就能賠償的了的嗎?”
李敢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摸摸袖子里的金塊道:“這不是金子,是阿嬌的情義,我們拿走了這些金塊,就等于接受了阿嬌的愧疚之意,接受了她的歉意,也接受了她的情義,也等于告訴阿嬌,我們的情義不變,依舊萬金難求!”
曹襄笑了,回首看著逐漸點亮燈火的長門宮,驕傲的對李敢道:“你說的沒錯,不管是誰只要獲得了我們的情義,就可以當金子使喚!”
李敢哈哈大笑,轉瞬間又壓低了聲音道:“如果是陛下呢?”
云瑯冷笑道:“三十萬金!”
曹襄笑道:“我折半,十五萬金。”
李敢抓抓頭發道:“我們為什么一定要用金子來衡量情義這東西呢?”
云瑯道:“情義無價這句話太虛了,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訴求,不可能毫無底線的任由別人揮霍我們的情義,五兩,是我們的底線。”
李敢嘿嘿笑道:“我覺得我現在很富裕。”
曹襄在李敢的胸口捶了一把道:“我們同樣的富裕。”
云瑯瞅瞅黑暗中的那些廢墟頭疼的道:“我們今晚住在哪里?”
曹襄道:“住自家的帳篷!”
說完話,就一馬當先的沖著自家的廢墟走了。
云瑯目送李敢離開,自己安步當車,越過大片的空地,回到了屬于云氏的廢墟。
宋喬站在帳篷前等候云瑯歸來,云瑯輕輕握住妻子的手,將五兩金子放在她的手里道:“云氏開始重建吧。”
宋喬嘆口氣道:“這就是皇家的賠償?”
云瑯搖頭道:“這是阿嬌的賠償!”
宋喬輕聲道:“既然是阿嬌的賠償,有五兩金子,也就說的過去了。”
云瑯點點頭,拍拍宋喬冰涼的手背道:“做好準備,云氏在建設的同時,也要拿出錢來幫助流離失所的百姓。”
“拿出多少?”
“如果有必要,全部拿出來……”
宋喬拉著丈夫回到牛皮帳篷里,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道:“小光等你很長時間了。”
云瑯喝了茶,就徑直去了安置云音的帳篷,她的帳篷駐扎在地熱通道上,進去之后,里面溫暖如春。
霍節張開手臂要外公抱,云瑯接過霍節,抱著她在帳篷里踱步,這孩子只要到了晚上,就困倦的厲害。
云音離開了帳篷,霍光就對云瑯道:“師傅,其實您可以有更多要求的。”
云瑯瞅了霍光一眼道:“你覺得我該有什么更高的要求?”
霍光輕笑一聲道:“給弟子五年時間,就可以讓這天下變色。”
云瑯見霍節睡著了,就把她放到了床榻上,給孩子蓋好被子,輕輕地用手指觸摸一下孩子嬌嫩的臉蛋,低聲道:“你以為我想當皇帝嗎?”
霍光笑道:“已經有這個可能了。”
云瑯從床榻上站起身戀戀不舍的瞅著霍節,背著手在地上走了兩圈之后就對霍光道:“你想讓我成為皇帝嗎?”
霍光道:“弟子以為,嘗試一下沒有壞處。”
云瑯搖頭道:“我也對皇帝這個位置充滿了好奇之心,只是一想到后果,我覺得還是保持現狀就很好了。”
霍光冷笑道:“即便是失敗,弟子也有法子讓師傅裂土封王!”
“這樣做的后果是我要跟你兄長成為仇敵,有很大的可能性會出現我抱著他尸體大哭的場面,這樣的場面我想想都覺得心疼,更不要說讓它真實發生了。
一旦出現這樣的場面,當皇帝的樂趣就少了八成之多,如果再算上阿襄,阿敢,阿嬌他們,你覺得我剩下的歲月還有快樂可言么?”
霍光崇敬的瞅著自己的師傅,跪倒在他腳下,抱著他的腿輕聲道:“師傅,所以您寧愿選擇跟我兄長,曹襄,阿嬌他們打麻將也不愿意坐在高高的寶座上是吧?”
云瑯撫摸著霍光的頭頂輕笑道:“別說打麻將這種美事,就算是跟他們一起在樹林中漫步的快樂,就足以讓我對皇帝寶座棄之敝履!
小光,我的孩子,我以為皇帝這個位置其實是一個坑,一個足矣把一個原本可以過快活日子的人變成野獸。
除非這個人的快樂源泉就是權力!”
霍光抬起頭道:“弟子想試試。”
云瑯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大丈夫生在人世間,自然要活的痛痛快快才好。
師傅的快樂源泉與你不同,所以,選擇也就有了差異!”
“您不阻攔我?”
“我為什么要阻攔你呢?這會讓你感到痛苦的,與其讓你痛苦,不如讓別人痛苦!”
“師傅!”
“嗯?”
“你真的好自私!”
“你在指責一個為這個國家傾盡全部心力,一個愿意為了這個國家毀家紆難,一個愿意為了受災百姓傾盡家財的人是一個自私的人?”
從小聰慧到大的霍光第一次覺得有些詞窮。
見師傅就要走出帳篷了,就對師傅大聲道:“掌握權力有很多種方式,不一定就要當皇帝!”
云瑯頭都不回的走出了帳篷,只留下簡短的五個字:“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