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鄉

第五十七章淫祠亂祀

云瑯所說的一切,正是大漢國正在對外實施的政策。

劉徹高傲的認為,大漢國是文明人群,應該跟匈奴那種蠻夷有明顯的區別。

警告西北邊陲的官員們,不得隨意戕害異族人,在取得大漢國需要的東西之后,要大力扶持西域羈縻地里的百姓,讓他們日子逐漸變得好起來。

董仲舒曾經在朝堂上這樣說過憐憫是一種高貴的情懷,大漢國人應該普遍具有這樣的情懷。

如此,才能化解大漢國日益高漲的階級對立的危機。

皇帝認為董仲舒說的很對,特意頒布了《憐憫詔》告知國人不得隨意虐待自己的同族,要以和善的態度對待所有人。

同族相親,相愛才能讓大漢國度變得更加的強大。

不僅僅如此,他還以身作則的赦免了那些被王溫舒關在廷尉牢獄里,沒有來得及殺掉的叛逆們的婦孺。

這讓西北地漫長而嚴寒的冬日里終于多了一絲溫暖。

云氏已經有五年沒有增添新的小主人了,云瑯自認為已經很努力了,但是上蒼不給,他也沒有辦法。

然而,將云氏放在整個大漢國來衡量,他們就只是一小撮人中的一小撮。

新年鐘聲敲響之前,阿嬌拿到了大漢國五年丁口統計表格。

看到這張表格上的數字之后,阿嬌極為滿意,相比十年前,大漢國的丁口獲得了爆炸式的增長,從元狩年間的四千八百萬增加到了現在的六千七百萬。

這是阿嬌貴人實實在在的功績,她相信如果不是她這十幾年來孜孜不倦的投入巨資,在大漢國大開藥房,醫館,培育穩婆,教導百姓們學習最基礎的衛生習慣,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成績的。

當阿嬌慵懶的將統計文書丟給劉徹看了之后,即便是驕傲的劉徹也在大半夜換上了冠冕,鄭重其事的向阿嬌行禮,感謝阿嬌這些年來的努力。

據大長秋來云氏喝酒的時候透露,當時的阿嬌貴人極為感慨,撫摸著自己的肚皮說別看本宮的肚皮里只誕育了一個孩子,這普天之下,有數百萬孩子是因為本宮,才能好端端的活在這人世上,才有機會享受這太平盛世。

他們與本宮的孩子有何分別?

云瑯聽了大長秋透漏的話之后,也極為感慨。

特意換上了朝服,朝長門宮所在的方向,大禮參拜!

這是他自從來到大漢時代之后,第一次心悅誠服的向某一個人行跪拜大禮。

其實莫說在大漢時代,即便在屬于他的世界里,如果有這樣的一個人,云瑯認為自己也會跪拜的,在這樣的人面前,膝蓋跪在地上不是屈辱,而是榮耀,慶幸自己可以親眼看到這種大愛真的出現在了這個冷酷的世界上。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止云瑯一人,當董仲舒帶著八百儒門子弟身著白衣,戴著高冠,載歌載舞的從長安一路來到長門宮,在鐘鼓聲中,在劉徹羨慕的目光中,向披著一襲狐裘的阿嬌大禮參拜之后,阿嬌母儀天下的名頭就徹底的坐定了。

在一邊觀禮的云瑯等諸位君侯,等大禮儀完畢之后,在劉徹的兄弟,已經離開封地常年居住在富貴城的中山王劉勝帶領下,捧著阿嬌昔日穿過的皇后衣冠,恭恭敬敬的送進了祖廟,焚表告知列祖列祖之后,這一套精美的有些陳舊的皇后衣冠,最終又回到了阿嬌手里。

只是從今后,大漢國徹底進入了一個奇怪的雙皇后局面,而阿嬌此時的后位,已經不是劉徹一人可以廢黜的了。

衛子夫聞聽這件事后,枯坐五柞宮彈奏了整整一夜的古箏,十指鮮血淋漓都不肯罷休……

劉徹探視了衛子夫,兩人對坐無言。

他知曉,這是勛貴以及文臣儒生們對他不滿的一次大爆發,借用阿嬌的蓋世功績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面對這種波及到天下的大禮儀,即便是強橫如劉徹,也無可奈何,這讓他原本已經平緩下來的心,變得更加警惕。

“我在阿彘的心中已經死掉了,這件事你們知不知道?”

阿嬌對皇后衣冠并不在意,依舊穿著自己平日里穿著的常服淡淡的問云瑯。

“沒有這件事,難道皇后還能挽回陛下的心嗎?”

阿嬌笑道:“少年夫妻老來伴,我記得這是你以前安慰我的話吧?

現在我的伴當沒了,你來做我的伴當?”

云瑯搖頭道:“我們是君臣。”

阿嬌沒好氣的道:“偽君子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從你第一次見我,我就覺得你對我存心不良,現在反而沒了膽子,是不是因為我太老了?”

“微臣對皇后一向敬為天人,何曾有過半點褻瀆之心?”

阿嬌大笑一聲,揮揮袖子道:“去吧,去吧,我知道你們把我抬舉的高高的應該有你們的想法,既然我已經應承了,你們就去做,你知道我的容忍底線在哪里。”

云瑯搖搖頭道:“什么都不做,大家就安穩的過日子,有你在,大家可以活的安心些。”

阿嬌嘆口氣道:“也不知道阿彘此時會如何的恨我。”

云瑯道:“皇后小看陛下了,陛下的性子是越挫越強大,他才不會產生怨恨這種無用的情緒。”

阿嬌道:“如此最好,不過啊,我徹底自由了,頭發都花白了才能自主自己的命,說來真是可憐。”

離開了長門宮,云瑯再次見到霍光,他只是欽佩的在霍光肩頭拍一下,很是無話可說。

“師傅,始作俑者是梁凱!”

“他已經開始接收呂步舒的權力了?”

“如今的呂步舒如同一個殘毒的瘋子,只要是能讓陛下不高興的事情,他都會做。

董公憐惜自己這個殘廢的學生,才有了這一次的壯舉。”

“你干了什么事情?”

“除過居中分派任務之外,什么都沒做!”

“沒有人知道?”

“梁凱自然是知道的,呂步舒身體經脈被拉斷,每到之時便痛不可當,人就會陷入瘋狂之中,所以啊,所有的事情都是呂步舒安排的。

梁凱當著人前勸誡了幾次,被呂步舒丟出來的硯臺砸破了腦袋……”

“做好迎接陛下反撲的準備了嗎?”

“做好了,呂步舒必死無疑,董公可能也會牽涉。”

“中山王劉勝呢?”

“他不在乎……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好失去的東西了。”

云瑯松了一口氣,只是天空總是陰沉沉的,讓人爽利不起來。

上元節很快就到來了。

每年這一天,皇帝都會在甘泉宮上辛夜祭祀東皇太一。

今年的祭祀規模顯得格外的大,云瑯身為皇帝隨從再一次出現在了祭祀現場。

今晚的主要人物不是皇帝,他僅僅頌念了一首贊美東皇太一的詩賦之后,就把剩下來的祭祀大典交給了皇后衛子夫!

頌念東皇太一最好的名篇是屈原做的《九歌。東皇太一》,后人寫的大多不如屈原寫的那般肅穆,莊嚴,宏大,即便是已經居住在梁園好久的司馬相如寫出來的也沒有什么好聽的。

日出東方,泰山也在東方,所以,東皇太一是陽神,由女子來祭祀并不合常理。

按照祭祀大禮儀來看,女子只適合在祭祀女媧,太陰之時出現,現在由衛子夫來主持祭祀陽神,說明皇帝心中的憤怒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國之大事,在戎在祀!”

桑弘羊跪坐在云瑯身后陰測測的道。

云瑯搖頭道:“陛下做事自然有自己的主張,如果都尉看不下去,不妨親自向陛下進言。”

桑弘羊聞言微微嘆息一聲道:“大漢國不見敢于直言上諫的人已經很久了。”

云瑯身邊的曹襄撇撇嘴道:“狄山剛剛剖心明志,已經被司馬遷記錄在了史書上,如果都尉有心登上史冊,現在是好時候,我這里有一把小刀子,正好用。”

桑弘羊厭惡的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汲黯顫巍巍的想要站起來,被云瑯一把拉的坐了下來,汲黯痛苦的閉上眼睛道:“淫祠亂祀,陛下就不怕招來神靈的不滿么?”

云瑯轉過頭瞅著汲黯道:“陛下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