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雄

第二章 避亂細柳營

中軍行轅的打斗聲已經驚動了將軍們的護衛,這些將軍雖然平時荒悖了些,但是畢竟是軍中武人。選的這些個護衛倒是一等一的好勇斗狠之輩,見百十個從未見過的持劍校尉從軍帳之中匆忙退出,便覺不妙。

幾個平時頗得主子信任的護衛已經進入軍帳查看,只見軍帳內狼藉一片,空氣中蘊含著濃烈的血腥味兒。幾名享樂的將軍全部躺在血泊之中,尤其是副將焦泰死的尤其凄慘。渾身被捅了十數個血窟窿,鮮血猶自還在泊泊的流淌。

將軍們平時雖然苛待士卒,但對護衛卻是極好。這些護衛都是拿銀子喂足了的死忠,如今見主子魂歸西天怎可罷休,紛紛拔出佩劍。

“他們殺了焦將軍,弟兄們殺了他們拿他們的心肝祭奠焦將軍。”

為首的幾人手持佩劍便追了出去,在他們的帶動下。一些護衛東走西竄呼和連連,這里畢竟是軍營。不一會兒,整個軍營便沸騰了起來。軍士們慌亂的穿戴著甲胄,匆忙中你推我搡的搶著武器。

“休得無禮,我們是羽林衛士。大漢皇帝陛下在此。”一名羽林侍衛高聲呼喊,試圖用皇帝的權威壓制撲上來的護衛們,他們被選入羽林前也是軍中的精銳,自然知道軍隊嘩變有多么的可怕。如果不在剛剛開始之時彈壓住,很快便會成為燎原之勢。

“去你娘的,就是天王老子的護衛,今天也宰了你們給焦將軍報仇。”

皇帝的面子管蛋用,老子的飯碗誰來管?

一名持劍大漢帶著百余人便直撲上來,不待羽林侍衛分辨,舉劍便刺。羽林侍衛持劍格擋,雙方混戰在了一處,慘叫聲不斷的響起,局面徹底的失去了控制。

衛綰一見后面已經打將起來,皇帝的權威已經鎮不住這些亂兵。告了一聲罪,俯下身子便將劉啟背了起來。在數十名羽林侍衛的簇擁下,慌忙的向營門跑去。一路上遇見零星的阻攔士卒,均是舉劍格殺。這些普通的軍卒哪里是羽林衛士的對手,一時間霸上軍營亂成一團。

軍官們有的想約束士卒,有的聽說將軍被來歷不明的人殺死,要出去報仇。許多人便爭執起來,更有些有宿仇的更是背后下起了黑手。有些軍卒們沒出營房便打做一團。

幸虧平時霸上軍營武備松弛,根本沒有巡哨的軍兵,剛剛從營房中跑出來的軍卒也盔甲不全,有些還沒拿武器籠著袖子出來看熱鬧。這樣劉啟一行才堪堪殺出營門,扔下御攆騎上馬便奪路而逃。

來時的兩百余羽林侍衛現在只余十數人,君臣一行狼狽的向甘泉宮方向逃去。劉啟回頭望去,灞上軍營已經燈火通明。人仰馬嘶聲一片吵雜,亂糟糟的隱隱還有廝殺聲隨風傳來,想必是那些困在里面的羽林侍衛仍在苦斗。

“陛下不要看了,快走。一會兒亂兵追殺上來就糟了。”衛綰現在急的眼睛都用了,揚起手中寶劍便在劉啟的馬屁股上刺了一劍。那戰馬吃痛,立時四蹄翻飛一陣風似的沿著大路狂奔而去,衛綰等慌忙打馬跟上。

可憐晁錯身材肥胖,又是文官平時根本不大騎馬。此時更是苦不堪言,眼見營門里已經有騎兵追出,只得緊揚馬鞭苦苦逃命。

一行人亡命狂奔,打馬便行出了二十余里。漫天的風雪中,隱隱見前面有一座營壘。落在后面的晁錯再也堅持不住,“噗通”一聲便從馬上摔下來。

“老師。”

劉啟趕忙勒住馬頭,吩咐羽林侍衛攙扶落馬的晁錯。此時的晁錯再也不是那個秉宜氣使的御史大夫,而是一個發髻散亂滿嘴鮮血渾身污泥,門牙都磕掉了兩顆的落魄模樣。

想著來時的鮮衣怒馬,再看看現在的落魄場景,劉啟長嘆一聲,都怪自己一時起了白龍魚服的心思。

“陛下,前面是細柳營。那里的將軍周亞夫乃是名將周勃的長子,與微臣是通家之好,乃是忠臣。請陛下移駕細柳營,暫避亂兵。”衛綰看著不遠處的的營寨道。

劉啟扶了扶頭上的冠冕,遲疑著要不要進軍營。他現在看見軍營便有一些心悸的感覺,他恨不得背上生出兩扇翅膀飛到甘泉宮。

“陛下,御史大夫已經沒有體力騎馬了。而且也需要醫官來為御史大夫診治。”

劉啟無奈的看了看正在倒氣的晁錯,無奈的道:“好吧,先帝說國有難找亞夫,沒有想到一語成讖,咱們便去周亞夫的軍營走一遭吧。”

衛綰一馬當先率領一隊人拖曳著向營寨走去。方行一箭之地,便有軍卒喝問:“什么人?站住。”

劉啟向前看出,透過紛紛大雪見到營寨前釘子似的站著兩隊軍卒。營門前鹿角拒馬林立,隱隱綽綽看見營寨中有一隊隊士卒巡視。安靜中隱含著一種肅殺之氣,情景與霸上軍營簡直是天差地別。

一名校尉手握劍柄走了過來,遠遠的打量了一下一行人。

“你們是干什么的,不知道這是軍營重地。大漢律不經通報接近軍營一箭之地者斬,你們不要腦袋了么?”

衛綰上前用馬鞭一指這校尉道:“老子是廷尉署總管衛綰,陛下駕到快快搬開路障,讓周亞夫出來迎駕。”

那校尉一愣,忽然身后一名將軍模樣的人吼道,誰敢在營門前喧嘩,不要命了。”

衛綰喝道:“打開路障,陛下駕到,讓周亞夫整軍迎駕。”

那將軍也是一愣,隨即便喝道:“本軍并未接到太尉府的勘合,恕不能奉召。”

“大膽,陛下的御駕你敢不迎?”

“對不住了,在這細柳營中只聽從大將軍號令,若想進營除了太尉府的勘合,便只能是大將軍下令。”

“你……”

劉啟大馬上前,阻攔正要喝罵的衛綰。將隨身的印璽遞了過去“把這個給他,傳朕的口諭讓周亞夫出來迎駕。”

“諾。”

衛綰催馬上前,雙手將劉啟的隨身小印遞給那校尉道:“這是陛下的隨身印信,去交給你家大將軍,陛下口諭讓周亞夫速速出來迎駕。”

校尉不敢怠慢雙手接過轉身跑了回去,那將軍模樣的人看了印信之后便打馬去了中軍帳。

稍傾,整個軍營便有了動靜。人仰馬嘶的亂了半柱香的時間,接著營門緩緩打開鹿角拒馬也被搬開,兩隊盔明甲亮的軍卒分列兩旁釘子似的站定,手中的長戟閃著令人心悸的寒光,只有頭盔上的盔櫻隨風搖曳。一名身著重甲的將軍騎乘著戰馬行上前來,對著劉啟撫xìong垂首行了一個軍禮。

“周將軍恭請鑾駕入營。”

衛綰翻身下馬,牽著劉啟的坐騎走入了細柳營中。

劉啟四周望望,整個大營十分的整肅。東南西北四方的高墻大寨,寨角都設有垛樓以備守望,因為雪天昏暗每隔不遠還吊著一盞氣死風燈。墻下守衛的軍士佩刀持槍樁子似的站著。寬敞的大cāo演場上,一排排軍卒持戟而立,紋絲不動。

周亞夫率領手下的將校身著重甲,步迎上前,叉手施禮。

“陛下,臣甲胄在身。請恕臣以軍禮參見。”

“周亞夫,你不要太放肆。”衛綰張口斥責道。

“哎,不要這樣。周亞夫,你兵帶的不錯,朕看到了。你的父親周勃為我漢室立下大功,平定了呂氏謀逆。看來朕今天又要靠你平定霸上軍營的嘩變了。

霸上軍馬嘩變圖謀戕害朕公。著令細柳營軍士,前往平叛。如遇抵抗,格殺勿論。”

周亞夫愣了一下,偷眼看劉啟狼狽的樣子心中暗道:這劉仁愿的膽子也太大了些,戕害朕公這是要造反啊。

周亞夫叉手施禮道:“諾。請陛下在臣的軍帳內休息,臣這便點兵平叛。”

“對了,叫醫官來。御史大夫摔傷了。”

“諾。”

將劉啟安置在后帳,周亞夫便來到前帳。

“擂鼓聚將。”

“諾。”

“咚咚咚”一陣緊似一陣的聚將鼓敲響了。

鼓敲三遍,細柳營兩萬余軍卒已經在帳前整隊。偌大的校軍場靜的可怕,沒有一絲一毫的混亂場面。

劉啟看在眼里,對著緩過神來的晁錯道:“這才是軍隊,才是朕的依靠。霸上那些東西,跟眼前的軍隊相比就是一群豬。”

晁錯剛剛喝了一些熱水,精神已經有些恢復。只是門牙掉了兩顆,說話有些漏風。

“陛下,預想治軍必先擇將。獅子統領的綿羊肯定可以戰勝綿羊統領的獅子,臣觀這周亞夫便是治軍的獅子。不過陛下,還是傳旨讓郅都帶領甘泉羽林進駐細柳營比較妥當。”

“國有難找亞夫,國有難找亞夫。”

劉啟不斷的念叨著文帝在病榻上的兩句話。

細柳營的軍卒一隊隊的開了出去,漫天的大雪下的更緊了些,好像要掩蓋掉沖天的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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