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世祖

第113章 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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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范圍的雨雪降臨京畿大地,雨霽之后,各處也都染上了一層冰霜。兩京直道,已然徹底貫通,就像一條堅韌的紐帶,將東西兩京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到如今,兩京之間,商旅行人往來,絡繹不絕,不論春夏秋冬,幾無沉寂之時。隨著天晴,被雨雪打擊了的東西旅人的熱情也再度恢復了,受阻的行程,再度拾起,人聲畜鳴載道盈野。

來往的道路間,一支車隊顯得很特殊,足足三十余名護衛,并且全是騎士,高頭大馬,形貌魁壯,皆著足以保暖的服襖,襖子下邊還襯有護甲,毫不掩飾隨身攜帶的武器,短有刀劍,長有弓弩。

能夠配得上如此規格護衛的人,身份地位顯然不同尋常,甚至不能用非富即貴來形容,因為一般的貴族扈從,在出行護衛的人數以及裝備上都有限制,而最高等級的王公,也基本知道收斂。

置于保護中的馬車,看起來不算華麗,但足夠寬大,精致的則是那些雕紋,以及象征著身份地位的小飾物。

車夫頭戴帽,手戴套,干凈而又熟練地駕駛著車馬,四平八穩地向西面行去。被掩住的簾幕被扯開,露出一雙眼睛,觀察著周邊的景象。有被霜靄籠罩的原野,有避于道邊的行旅,當然,最惹人注意的還是那些騎士。

“把簾子放下吧!”一道年輕卻沉穩的聲音響起。

“是!”回應聲恭敬。

空間足夠的馬車內,待著兩個人,一個年輕,令一個更年輕。皇長子、秦公劉煦,以及昭武校尉耿繼勛。

“陛下對殿下,還是疼愛的,竟然賜下如此雄壯的衛士!”耿繼勛感慨道。

劉煦微微縮在一張裘袍之下,寒冷的天氣并不影響他的玉樹臨風,手里拿著一本書,默默地看著。聞之,劉煦隨口應道:“此番奉命西行,他們也只是使命隨從,以作護衛,待還東京,還會調回宮中去的!”

“不然!”耿繼勛卻搖了搖頭:“我覺得,這些衛士,今后會在秦公府當值了,此前陛下賜趙公十名衛士,殿下為長子,當不會厚此薄彼!”

到如今,大漢諸皇子中,仍舊只有劉煦、劉晞、劉昉三兄弟得以賜爵開府。六皇子劉旻不能算,人家早早地便達到人生巔峰。

東宮之中,自有衛率,而三位皇子府上的奴仆、衛士,也多自漢宮派遣。這一回不同是,派給劉煦的,是長期在劉皇帝御前當值的大內衛士,這就是特殊之處。

對耿繼勛之言,劉煦顯得很淡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我何求賞賜?”

說完,又埋頭閱讀手中的書了。見狀,耿繼勛顯得有些無聊,不由說道:“殿下,這本《閫外春秋》你都閱讀過好幾遍了,我也讀過,無外乎是些戰爭史跡概要,何癡迷至此?”

終于,劉煦抬起了頭,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說道:“古今賢愚,存亡興衰,悉有記敘!”

頓了一下,劉煦又道:“我爹當年也常讀此書!”

這么一提,耿繼勛當即改口了,道:“那是該多看看!”

見劉煦已然從書籍中擺脫出來,耿繼勛不由說道:“陛下對英國公著實看重啊,其父于國無功,既死,竟也讓殿下你冒著這風寒西赴洛陽吊唁!”

對此,劉煦道:“英公乃柱國重臣,文功武績,堪稱二十四臣之首,父親倚為腹心,屢托以大事,我也是素來敬佩的。

柴老太公卒,哪怕是老人辭世,作為晚輩,前往表示哀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雖未名言,但我也清楚,我此去,乃是代父吊祭,以敘私誼。你萬不可再說此等話,太過無禮!”

表兄弟兩個,關系素來親密,耿繼勛也向來放得開,不過在劉煦認真起來的時候,也往往配合著嚴肅。

看了看臉色從容、氣度泰然的劉煦,耿繼勛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心中默默一嘆。劉煦的人品才干,素為人稱道,溫文爾雅,如沐春風,如果不是背了個庶子的身份,必是大有可為。

劉皇帝的這么多兒子中,哪一個出身沒點背景,符、高、折這三家自不必提了,連新出生的小十四,其母都是遼國宗室,認真地講,這也是有一塞外帝國做靠山的。

勉強能夠勝過的,大概只有七皇子劉暉、十三皇劉曄了。劉曄之母,身份顯然是最卑微的,畢竟只是瑤族一蠻女。劉暉之母大周,則以才色,素來受寵,而劉暉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來的才氣,也令人稱道。

原本,由被太后親自撫養長大,算是有一把最大的保護傘。然而,如今這把保護傘也倒了,與在朝野內外占據有不小實力與聲望的李氏家族之間關系的維系,眼瞧著也薄弱生疏了起來。

此番代替劉皇帝前往西京吊唁柴父,或許是個與英國公柴榮聯系溝通的好機會,然而,不說拉攏柴榮的難度,有一點卻是不能夠忽視的,漢宮之中還有一個郭寧妃,有皇二十子劉晗......

從頭到尾,如果說有誰能真正無條件幫助劉煦,也唯有血脈近親的耿氏了。然而,與那些聲勢顯赫的元勛功臣、將門貴族相比,耿氏太弱小了,影響也太小了,就那么大貓小貓兩三只,甚至于能有如今的貴族地位,都是劉皇帝始終對已故耿宸妃有一段感情,故而照拂。

而到如今,與其說,耿家劉煦,還不如說是秦公在保護他們家的富貴......當然,還有白家。

也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些因素,哪怕耿繼勛這樣有些沖勁、有野望的年輕人,也從來沒有貿然地向劉煦表示,他奪嫡,勸他爭儲。

希望,太渺茫了!除非發生什么重大變故,機遇降臨,并且劉煦還得有那個才干、志氣,但劉煦,從來沒有表現出有類似的想法。

“表哥在想什么?”見更繼續有些出神,劉煦打量了他兩眼,輕笑著問道。

猛得一回神,注意著劉煦仿佛帶著笑意的目光,耿繼勛一時竟有些無措,隨口應道:“我在想,還有多久到洛陽。”

“到哪里了?”對其言不由衷,劉煦似乎并不介意,收回打量的目光,向車外問道。

“回殿下,已進入偃師境內!”外邊傳來洪亮的回應聲。

劉煦也是熟悉地理的,畢竟從小到大,在劉皇帝影響下,也看了不少輿圖,別的地方不敢說,京畿地區,還是算熟悉的。

“快到洛陽了啊!難怪行旅都多了起來!”劉煦感慨了一句。

“畢竟是洛陽啊!”耿繼勛也嘆道。

說著,不由同劉煦討論起來:“英公父喪丁憂,將離留守,殿下覺得,新任西京留守,會是誰?”

“讓舅舅擔任如何?”瞥了他一眼,劉煦玩味道。

聞之,耿繼勛趕忙道:“殿下玩笑了,我爹可沒這個資格!”

劉煦當然也知道,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應當是慕容叔公吧!他正監修洛陽,身份地位,都算合適!”

說著,劉煦再度把目光投在耿繼勛身上,道:“表哥,你到如今,仍只是個昭武校尉的散職,就不想著出來做點實事?”

耿繼勛是個聰明人,當即問道:“殿下想給我安排一個實職?”

“嗯!”劉煦并不否認。

耿繼勛也開了個玩笑:“那就多謝殿下提拔了!”

“你有什么想法?”劉煦問。

更繼續直接表示:“到理藩院,繼續跟著殿下做事如何?”

劉煦如今已在理藩院任職,擔任實權侍郎,管理境內諸異族事務。

“到地方上去,為黎民百姓分憂解難吧!”劉煦道。

“當知縣?”耿繼勛兩眼一亮。

劉煦淡定地搖頭:“按朝廷目前的授官情況,怕是不能,或為一主簿、縣尉,或許更低!”

“我去!”沒有多少考慮,耿繼勛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