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祐大軍這邊,濫伐林木,依嶺而立寨,已然成營,整體顯得,有些隨意,并無平日里漢營的嚴密整齊。
“仲詢兄!”御帳前,當值乃潘美,挎刀而立,英武非凡,一道小聲的呼喚,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如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掃向來人,不減戒備之色,待看清來人,方才有所緩和。來人是一名身形孔壯的軍校,異常年輕,潘美的好友,奉宸營小校,馬仁瑀。
上前攔下,注意到馬仁瑀手中拿著幾張紙條,潘美問道:“仁瑀,你怎么來了?”
“煩請通報陛下,說我有緊急軍情相報!”馬仁瑀道。
“嗯?”眼中閃過疑色,潘美說道:“你有何軍情,要越過李都將?”
潘美口中的李都將,乃是如今的奉宸營都指揮使李繼勛,在王彥升、史彥超先后調任侍衛軍后,被劉承祐擢拔上來。李繼勛,不需多加介紹,原歷史趙匡胤“義社十兄弟”之一。
聞問,馬仁瑀道:“事情緊急,顧不得許多了。再者,陛下不是說過嘛,奉宸營是他的御林軍,可以直接面君!”
“你等等!”
帳中,劉承祐放下手中批復軍務的朱筆,看著魁梧剛毅,面上尚帶稚氣的馬仁瑀,輕笑道:“你這個奉宸營中的虎尉,有什么緊急軍情要求見朕?”
聞問,馬仁瑀雙手捧著那幾張紙條,獻上,說道:“陛下,我率先麾下營士,游弋于唐營之側,馬軍南下后約半個時辰,自唐營中有是十數只飛鴿飛出。我與士卒,彎弓射之,射下了五只。發現鴿腿上綁著這些紙條。
小將拆開一看,發現是唐軍主將陳覺,發往許文禛軍,提醒他小心我大漢鐵騎劫殺!臣思此次,”
聽完,劉承祐果然來了興趣,接過紙條,稍微看了看,道:“沒曾想,唐軍中還備有信鴿!將軍情之傳遞,寄托于這畜生飛禽上,看來這陳覺,也是急了啊!”
旋即,劉承祐興趣一副跑偏了樣子,目光泛亮,打量著馬仁瑀:“這飛鴿,小巧敏捷,爾等能射之,可見射藝之高,不負我奉宸營之名!”
面對天子的夸獎,馬仁瑀咧嘴一笑,然后意識到有些不對,朝劉承祐道:“陛下,臣等并未將所有飛鴿射下,若是讓剩下的那干畜生將警訊送到,敵軍有備,恐影響我鐵騎劫殺啊!”
“不急!”劉承祐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表現,示意潘美:“仲詢,你覺得如何?”
潘美想了想,道:“民間豢養信鴿,發信需以飛鴿熟悉地形、氣候,而今方開春,陳覺軍北上,其所攜之信鴿,怕是還沒來得及熟悉環境。再者,如陛下之言,以飛鴿傳遞軍情,本就疏漏太大,這些信箋能否成功傳遞到許軍,便存疑。
另外,既未盡數射落,如何追之。許文禛已近五十里內,我鐵騎若不惜馬力,一個時辰可襲至,兵勢已至此,以破竹之勢掩襲之,縱其得息,倉促之間御備,不足過慮。
是故,我們只需等待慕容都虞侯的捷報到來即可!”
劉承祐看向馬仁瑀,言態之間流露出的一種愛護的意味:“仲詢之言,可曾聽明白了?”
馬仁瑀頷首,又不禁搖了搖頭,而后反應過來,嘀咕道:“如此一來,末將不是白費功夫了?”
“那倒也盡然!”劉承祐擺擺手:“至少讓朕見識了一番你的射藝,再加你在兵略的上的嗅覺,異日可為一上將!”
聽劉承祐這么說,馬仁瑀頓時樂了,嘿嘿一笑。劉承祐則慢條斯理地卷起那些紙條,命張德鈞交還與他,道:“拿著這些紙條,回營交與李繼勛,將此事的經過給他講講,讓他給你記一功!”
“是!”兩眼之中閃過一絲迷茫,馬仁瑀聽話地應道。
行過禮,退出帳去。望著那強壯虎姿,劉承祐朝潘美道:“真是少年英雄,奉宸虎士啊!這馬仁瑀,如今才十八歲吧!”
在郭榮麾下當值的時候,潘美就與馬仁瑀親如兄弟了,對其也頗為照顧,此時聞劉承祐之言,說道:“他十三四歲時,便在軍營里摸爬滾打,然少有出戰的機會。調入禁軍后,得陛下看重,提拔入奉宸營,識文習武,磨礪戰技。時下,就如一把磨礪得堅利無比的寶劍,鋒芒畢露,而今上了戰場,建功之心切切”
打量著潘美,劉承祐對其觀感愈好了,除了將略之外,在做人方面,謙恭仁義,亦具君子之風。
“何止馬仁瑀,你潘仲詢,在朕眼中,又何嘗不是一柄絕世好劍呢?”劉承祐目光炯炯地盯著潘美。
微感詫異,潘美還是恭謹地表示謙遜:“臣不敢當!”
“真不敢當?”劉承祐玩味道:“聽聞之在鄉里之時,即與鄉人言,當今天下,乃大丈夫奮武建功、以耀門楣之時。如無敢為人先的志氣與意氣,何以建功?”
見天子提起自己當初在鄉里所說意氣之言,潘美意外之余,不禁拜道:“臣拜謝陛下之隆譽!”
“你與馬仁瑀入禁軍有近三年了吧!”劉承祐道。
潘美答:“正是,臣等是乾祐二年受郭使君舉薦進京的!”
問答,劉承祐目光深邃,語氣逐漸鄭重道:“禁軍之中,有太多似你二人這般的青年俊杰,將帥之英。礪劍三載,終需出鞘,此番南征,便能爾等銳意進取,飲血建功之時!”
聽劉承祐之言,潘美的雙目中閃過一絲熱切,一絲堅定,握了握拳。
待到日落西陲,天色漸暗,走出御帳,劉承祐吹了吹冷風,糜頓的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瞧向西南方向的唐營,眉頭不禁皺了皺。
伸懶腰間,奉國軍都指揮使王全斌來報:“陛下,唐軍仍無異動,看來其確無出營與戰的想法。這陳覺,如此慵懦,坐擁大軍,當此良機,竟然無動于衷!”
“罷了!”劉承祐揚了揚手:“將設伏的將士們,都撤下來,辛苦一日,讓大家好生休養!”
“是!”
“陳覺雖然怯戰,但人心難測,夜間宿營,還需小心切切。萬一,這陳覺腦子突然轉過彎,襲營來了,不能無備啊!”劉承祐叮囑一句。
王全斌淡定道:“陛下請放心!”
對于作戰經驗豐富的王全斌而言,到他這個地步,扎營御備,乃是最基本的素質。
事實上,陳覺得感到慶幸,穩“慫”到底,沒有對咸師朗的建議動心。在劉承祐這邊,與王峻、慕容延釗等人綜合敵情,做下決議,先取南邊的許文禛軍。
打許文禛軍,考慮主要有二:一則其軍人寡,良莠混雜,戰力稍低;二則其負重太多,行軍遲緩,遠綴于后方,完全就是將分而殲之的良機。
雖然有些不理解,陳覺如此布置,不將全部大軍、輜需集中在一起,反而相隔數十里以策應。但對于送到眼前的機會,北漢君臣哪有不抓住的道理。
一日之間,漢騎已然將兩路唐軍之間的聯系截斷,又急遣慕容延釗、韓通,親率鐵騎、龍捷八千騎,飛速南下劫殺之。
當然,陳覺這邊,猶有謀劃。就是籌算著,唐軍會趁他分兵,舉重兵來襲。漢營這邊,都已設好了誘餌,布好了口袋,只可惜,白等了。
不過,陳覺雖未來,劉承祐也沒有太過遺憾,畢竟少了主力馬軍,以剩下的一萬多步騎,縱使能擊敗陳覺,也難以盡全功,并且,需要付出漢卒傷亡的代價,也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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