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琦面無表情地跑在隊伍最前面。全文字閱讀重達六十公斤的帆布背包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輕快且有節奏地邁動的步伐,在平緩的沙面上留下一串凹凸不平的腳印。
就在身后約莫百米遠的地方,奔跑著一群氣喘如牛的雇傭兵。他們面色灰白,腳下發軟。淡然無神的眼睛在劇烈顫抖的臉部肌肉間,散發出難以掩飾的絕望和凄苦。平時單手就能輕易舉起的背包,現在就像一座大山那樣沉重。
“分秒?,這家伙不錯。我喜歡!”
摁下讀秒器的那一刻,格列夫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用粗壯多毛的大手,使勁兒拍了拍剛剛跑過結束線的方杰。口中咆哮如雷般地吼道:“歡迎你,我親愛的醫生。”
法律在雇傭兵看來就是一張廢紙。這些把腦袋別在褲檔上的家伙只認可彼此間的實力。尤其是在非洲,誰的拳頭夠大,誰就可以擁有絕對的權威。
正是基于這樣的原因,方杰這才決定參加“火焰之狼”的入隊測試。他要以這樣的方式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并非只會拿手術刀的弱者。
當然,除此而外,還有另外一層完全隱藏在表象之下的秘密。
對抗FBI,絕對無法以某個人力量能夠完成。他需要更多的,強悍有力的同伴。
第二天,莫拉爾鎮外的槍械訓練場上,除了等待測試的新兵外,還多了十余名左臂上繡有“火焰之狼”隊標的核心成員。
昨天看到新兵體能測試報告的時候,克里斯腦子里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這種程度的五十公里武裝越野記錄是什么概念?
這還是人類嗎?
在這個陌生溪谷的夜晚,就像墓穴一般黑暗和陰冷。
湍急的溪流從腳邊流過,頭頂是冰冷的巖石。蘇浩坐在那個在寒風中苦苦掙扎的火堆旁,低頭凝視著火堆邊的罐子,一動不動。
罐子里煮的是配發給帝國國防軍的口糧,正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這個地方能吃的東西不多,這種可怕的食物裝在一個巴掌大的軟質盒子里,灰白色稀糊糊的,還有一股刺鼻的魚腥味,但它的確能吃。皇帝在上,這種嘗起來像拖把一樣的東西只要煮上一會,就會變成可以下咽的粥,而且吃下去后很管飽。蘇浩不喜歡這種東西,但也不怎么討厭,為了活下去,哪怕是比這更糟糕的食物,一樣要閉著眼睛吃下去。
斯卡特森11號空間領域的局勢已經全面惡化。惡魔軍團出乎意料之外的出現在指揮部附近,倉促之下,蘇浩只能帶領身邊的十余名參謀和護衛人員離開指揮部,在重圍中左右沖殺,一路來到了這里。
惡魔軍團似乎使用了某種能夠屏蔽電波信號的技術手段,蘇浩一直無法與外界聯系。偶爾有幾次短暫的信號接通,也僅僅只能維持不到五分鐘時間,就再次中斷。幸運的是,自己身邊的這支小隊目前并不缺乏給養,彈藥也還算充足。
在溪谷對面,還有另外兩堆篝火正在燃燒。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傳來了雷克爾準將慷慨激昂的聲音。
“我們必須回到我們的部隊中去,以人類勇士的身份與敵人戰斗。以皇帝的名義,這是我們的職責。”
“我們必須戰斗!必須戰斗!這才是帝國國防軍!”
“皇帝不會拋棄我們,不會拋棄他的仆人。他會保佑著我們一路前進,打敗敵人。”
黑暗生物與惡魔軍團之間不可能存在聯手的情況。然而,它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起了進攻。斯卡特森11號空間領域里的帝隊幾乎都被打散了,蘇浩對外界的情況一無所知。帶著部下前往另外一個登陸點的過程中,蘇浩遇到了雷克爾準將和他手下的那群潰兵,當然,這些人的編制與蘇浩截然不同,隸屬于帝國國防軍。
雷克爾準將拒絕了蘇浩建議,拒絕帶著他的人前往登陸點。這就是目前兩個人之間最大的分歧。
再有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到了那個時候,蘇浩有兩種選擇,要么跟著雷克爾準將一起朝著三號基地前進,要么帶著自己的那些部下,與雷克爾分道揚鑣。
兩種意見,兩種思路的交鋒,已經不可能再調和。蘇浩和雷克爾誰也說服不了誰。不管誰對誰錯,兩個人的軍銜始終無法對另外一個人做出決定。畢竟,主力軍團不是國防軍,國防軍也無權對主力軍團指手畫腳。雷克爾有權利指揮他現在的這一群人。而蘇浩自己也只是個軍團指揮官。盡管雷克爾準將是一個真正忠于帝王的仆人,血戰的幸存者,也有著無比堅定的信念和鋼鐵般的神經,但蘇浩并不認為這家伙是個稱職的軍官。
雷克爾正在把他手下的士兵們帶向死亡!
無論蘇浩怎么苦口婆心地勸說:帝國在這個空間領域里上已經全面失利,國防軍只能退縮易守難攻的登陸點區勉力支撐,而無數的黑暗生物和混沌軍團已經向三號基地發起大舉進攻。這周圍到處都是能輕易把他們這一小群人碾碎的敵軍,盡管如此,雷科爾準將那無比堅定的信念和鋼鐵般的神經卻沒有絲毫動搖。
身材魁梧的通訊兵快步跑到蘇浩面前,行了個禮,滿面驚喜地連聲低語:“指揮官,我們收到了來自帝國主世界的信號,聯絡已經恢復。”
蘇浩接過通話器,在微型屏幕上看到了戴小樓那張隨時保持微笑的面孔。
“你的情況看上去還不錯。怎么樣,在斯卡特森11號空間里的感覺如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現在一定正在詛咒著那些制訂戰斗計劃的參謀人員?”
蘇浩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認真地問:“那些筆記是怎么回事?”
戴小樓仍然笑著反問:“怎么,都看完了?感覺怎么樣?”
蘇浩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仿佛一塊冷硬的巖石:“我做了個夢,然后,又做了很多的夢。”
戴小樓的表情似乎充滿了興趣:“你都夢到了什么?”
“很多……”
蘇浩抬起頭,慢慢看了一眼遠處昏沉的天空,淡淡地說:“我一直有個問題。你究竟是誰?”
這問題聽起來很是莫名其妙,戴小樓卻絲毫沒有流露出意外或者驚訝。他仍然笑著,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些感慨。
“你終于想到問這個了。”
“相同的問題,以前我也曾經問過你。不過,那個時候,問題的目的與現在完全不同。”
“當然不可能一樣。那個時候的你,不是現在的你。”
“那么,請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說這句話的時候,蘇浩腦子里出現了很多自己來到第三階段世界以后經歷的畫面:木葉鎮上的大量物資,來自“鋼鐵勇士”軍團的支持,101訓練營的一切……所有這些,每一件事情,背后都能找到戴小樓的影子。
我是誰?
哈哈哈哈……
皇帝保佑!
哈德森跨過被速射槍打得千瘡百孔的基因盜取者,從黑暗的通道中跑過,消失在拐角處,軍靴踏在金屬走道上鏗鏘作響。
這里是瑞巴拉97號空間領域,教廷地底實驗室通道,距地表直線距離超過五百米。
身后的槍聲,慘叫聲已經在黑暗中漸漸平息。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沒有了動靜意味著自己身后已經沒有異型們獵殺的目標。自己是最后一只兔子,要是塔圖斯政治指揮官瞧見自己這副惶恐逃命的熊樣,一定會當場槍崩了自己。政治指揮官可是不會容忍逃兵的,可現在問題是……
“塔圖斯那個狗雜種,現在還不知在哪只怪物的肚子里等著被消化呢!””
哈德森下意識地看了看左手拿著的360度聲納偵測器。“怪物”兩個字提醒了自己。
安全,是的,至少在平面空間五十米半徑內是安全的。
說起安全,還是上的“手電筒”,也就是激光步槍,最能給自己帶來安全。
哈德森關掉頭盔上的探照燈。在黑暗中,一點點光源都會給自己招來獵人的利爪。從重型飛艇上下來的傘兵,已經啟動了頭盔里的夜視儀,綠光照亮了眼前的道路,還有護目鏡上的能源指數,夜視儀的開啟使這項指數槽驟降。
電池只夠支持三分鐘了,三分鐘后如果自己還出不去的話,黑暗就將永遠籠罩自己。
哈德森馬不停蹄的跑著,當然,他還得注意每個拐角的動靜,以免自己和某個黑暗世界異型生物撞個滿懷,那可不是件令人向往的事。
后面到底是什么樣的?哈德森的好奇心不斷驅使他回頭望一望。
不,不可以。哈德森的自制力不斷警告自己,壓抑著自己的好奇心。
“士兵,向前走!不許回頭!不許回頭!”希斯上尉的話又回響在他耳邊。那是上尉臨死時對自己說的。哈德森親眼看見他被一頭三米多高的黑暗異型拖進通風管里。
“為了帝王!啊……”那是上尉在世的最后一句話。
該死的教廷,那些修士全部都是瘋子,他們居然會選擇在這么深的洞庫里研究黑暗狂暴異型。還有那些白癡的情報人員,他們不是說這是一次簡單到家的小任務嗎?結果呢,!一個排的人都死了,只剩自己還在這東躲。
該死!
哈德森咒罵著,在下一個拐角出站定。
地下兩百米處的情景,就和飛艇傘兵剛剛抵達時沒有什么變化。基地守衛之前用盡一切可以阻擋黑暗異型的武器在這里作了拼死抵抗。可現在,這里除了他們被撕成碎片的尸體以外,什么也沒有。
唯一不同的是,1小時前下來時這里還是燈火通明。現在這里早已是漆黑一片。
通道正對面就是底層電梯平臺的入口,不過看上去門已經被鎖住了。
這不可能!
哈德森又開始抱怨起來。
但是很快地,他恢復了鎮定:“老子可是特種部隊,比起那些上戰場送死的炮灰,自己如果連解決一道門的辦法都沒有,還有資格加入飛艇傘兵嗎?”
“電子開鎖器,噢,是的!”哈德森迅速將掛在自己腰間的“磚頭”取下來。使用的方法就那么簡單:將開鎖器的兩個“鉗子”樣的插頭,分別鉗在電子鎖的電路上,然后按下電鈕,就是開鎖器上的那個紅色開關,插線開始通電、接著看到小火花、聽到劈啪聲。成功!
一般來說,經過這么一短路,多數門會自動打開,偶爾會有一些頑固分子會拒絕張開自己的雙唇。這往往是令人苦惱的,不過對于一個久經殺場的飛艇傘兵來說,用手扳開頑固分子的雙唇也不是什么難事。當然,前提是這扇門不是那種“隔離式”的。
說干就干,雖說開鎖器的操作很簡單,但什么事總要有個調試過程。現在哈德森就需要找到門鎖的導線。
四周不時傳來的幽幽聲讓人后背直冒冷汗。地底洞庫沒有風,那些獵人恐怕已經確定了自己這最后一只兔子的方位,現在正一步步逼近,同時還以自己那丑陋畸形的語言嘲笑兔子的膽小。
“皇帝保佑!”哈德森默念一遍,打開速射槍的保險、將食指放到扳機上。“帝王保佑!”哈德森重復道,按下了開鎖器的按鈕。接下來就等哪個不知死活的雜種往槍口上撞了。速射槍和普通的帝國衛士用的射線槍威力差不多,但是射速快了好幾倍……對付速度快又急于殺死自己的黑暗異型正好合適。
接下來的,只是看見火花,聽到劈啪聲。
終于,門開了!
哈德森一個箭步沖進底層電梯升降口的大廳,同一時間,夜視儀的電池也用光了。黑暗再次籠罩了他。
“媽的!看來整個地底洞庫的燈都沒了。”他在黑暗中自言自語。
“咔嚓”,那是點火的聲音,然后無邊
黑暗中出現了一團白光。
“強尼那個一無是處的家伙,這回總算是派上用場了。”哈德森舉起了他從強尼那撿來的最后一根照明彈。
愿帝王的意志作汝心中之明炬,破除眼前的黑暗。
電梯就在眼前,不過看上去電梯廂在地面。
“該死!”
哈德森咒罵著按下了電梯升降開關。還好電梯不需要開鎖,不然可就丑大了。
嘀!哈德森反射性地低下頭看者聲納偵測器,然后警覺地轉身,進入射擊狀態。聲納偵測器上顯示有至少二十個紅點在向他靠近。但是聲納只能偵測到目標的方位,無法確定目標處于哪一個具體坐標。而眾所周知的,黑暗異型捕獵時會耍花招,一個正面吸引獵物,另外的則會施行包抄,和獵物來一個意外的擁抱。
電梯距離他還有五十米。
它們會從我頭上下來,還是從腳底下把我拉下去?
哈德森明白,現在只有電梯救得了他。
“鐺!”電梯到位的聲音傳來。哈德森背后的門一打開。沒有敵人,哈德森在確定安全后一個魚貫進了電梯。還一邊感謝帝王的圣靈,一邊咒罵著給自己帶來這一切麻煩的各上級部門。當然,他不會忘記及時關門走人。
“可愛的螢火蟲!”哈德森在電梯門關閉的一瞬間,將快燃盡的照明彈丟了出去。
“希望那些雜種也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時候。”哈德森可不希望異型還要來找電梯的麻煩。
隨后,已被恐懼折騰的精疲力竭的飛艇傘兵脫下頭盔,擦去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然后癱坐在電梯里。
就在以個半小時前,坐電梯下去的是一個斗志昂揚的國防軍戰斗排。
一個半小時后,坐電梯上去的是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這可怕的,該死的任務。
哈德森從軍衣里掏出《帝王語錄》,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全身早被汗水浸透了。
“生命是帝王的貨幣,善用他!”哈德森念了起來,從這句話來始,那是他們每次出任務必讀的。
“為帝王而死,好過為你自己而活!”
念著念著,哈德森一把語錄將甩到一邊,電梯到頂了。哈德森蹣跚地走出電梯。也不管自己把什么東西忘在電梯里。就自顧自地走到出口去擁抱帝王賜予的光明,他可沒那閑心去想自己會不會因為丟失“寶書“而被槍斃。
“帝王保佑!”哈德森如釋重負地說,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
就在這一剎那,他聽到了走廊盡頭傳來熟悉的喊聲。
“噢!帝王保佑,那些黑暗異性,它們從電梯里殺出來了!全體射擊!射擊!”
密集的槍聲響起。
戴小樓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一個叫做哈德森的家伙身體里?
可是,這種狀況從清醒以后就一直陪伴著他。直到現在。
哈德森死了,被據守在電梯上面的同伴活活打成了馬蜂窩。
準確地說,死去的,應該是哈德森的靈魂。
在野戰醫院病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變成了戴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