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軍團戰士好奇地問:“難以置信,他們為什么要相信并不存在的事物?”
“他們被欺騙了。”
綜合叛軍士兵的記憶,以及自己親眼看到的這些,蘇浩得出了如下結論:“這就是我們為什么要來到這里,將這些東西消滅的真正原因。”
說完,他轉身離開。
從開始到結束,整個戰斗持續了三個多小時。事態發展遠遠沒有卡拉克夫中將預料的那么嚴重。要塞內部的抵抗并不激烈,留守這里的黑暗生物與反叛者數量不多。一切都結束后,堅固的要塞變成了一片硝煙中的廢墟,很多墻段都被炸開,將要塞內部暴露在耀眼的陽光下,寒冷的山風“呼呼”刮過,帶進來大片雪花和碎冰。鮮血凝固,尸體變成了冰塊。
沒有一個軍團戰士犧牲,也沒有一個反叛軍和黑暗生物幸存。
國防軍從要塞各處收攏尸體,軍團戰士用鏈鋸劍把死亡的黑暗生物劈開,從中收取晶石。
隨軍牧師托魯加爾為一名戰死的國防軍士兵做完祈禱,從尸體面前站起,走到蘇浩身邊。轉身看了他一眼,蘇浩問:“一共有多少反叛者?”
“他們還在統計尸體。”
托魯加爾把目光轉向遠處忙碌的國防軍士兵,回答:“就現在來看,已經發現了三百零七人。”
在攻擊過程中,一共有二十多了水池神龕被發現,蘇浩下令將它們全部毀掉,用火焰槍燒光那里的一切東西。
那種感覺很糟糕,尤其是聯想起那名叛軍士兵臨死前想要得到祈禱的請求,蘇浩就覺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陰郁。
他摘下動力拳套,從背包里摸出香煙,分了一根給托魯加爾。這是主力軍團的特供品,具有提神醒腦的功效,不會上癮,可以根據各人不同需求,從后勤軍官那里得到不同口味與類型。
托魯加爾一邊抽煙,一邊發出感慨:“他們是在保護自己信仰的最后一塊棲息地。”
蘇浩的聲音很是沉悶:“就算是吧”
托魯加爾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快,問:“怎么,你不喜歡這些異端崇拜,是這樣嗎?”
“我不喜歡看到人們毫無意義的死去。”
蘇浩噴出一大口濃煙,其中夾雜著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憤怒:“我痛恨有人像這樣,為了一個虛假的信仰而犧牲自己的生命。我感到不舒服,看看他們都是在崇拜些什么?那些骯臟的物件,能夠給他們帶來什么樣的未來?我們是人類,托魯加爾,人類我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有人不斷的制造謊言,制造狂熱,制造根本不存在的所謂鬼神。這種精神麻醉真的很可怕,很多人被迷惑,很多人無法分清楚現實和虛幻之間的區別。他們什么也不知道,卻被這種編造出來的謊言推上戰場。那些被殺死的人,真的明白什么是信仰嗎?他們只是一群被驅趕的尸體,一群迷失在黑暗中的軀殼。他們什么也沒有,什么也得不到”
“是的,只有皇帝陛下才能帶領我們,從那種可怕的瘋狂種走出來。”
托魯加爾友好地拍了拍蘇浩的肩膀:“所以,在面對這些的時候,你應該盡可能變得樂觀。雖然我們殺了他們不少人,但是你也別想太多。起碼,我們毀滅了一個崇拜黑暗的據點,把事實真相帶給了迷失的同胞。對于那些活著的人,這就是最好的幫助。”
蘇浩用力吸了口煙,點點頭:“我為他們感到可憐,他們一定覺得十分恐懼。”
托魯加爾問:“因為我們?”
“當然也會因為我們,但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們對我們所帶來的真相感到恐懼。我們將告訴他們,宇宙之間沒有什么比光、力和人的意志更高的力量存在。他們如此堅持信仰自己的神和靈魂并不奇怪。我們撤銷了他們最后一個愚昧的教堂,而在我們到來之前,他們一直安心地生活在一種安全感之中,認為他們所信仰的圣靈在看護著他們,認為死后有另一個世界和另一次生命。他們認為,自己可以超越肉體,成就不朽。”
這并非是蘇浩完全的個人理解,其中摻雜了很多叛軍士兵的記憶。從紅石城到木葉鎮,蘇浩與太多的黑暗生物接觸過,也看到了太多它們帶來的死亡。蘇浩無法想象,人類竟然與黑暗生物居住在同一座堡壘里。雖然不知道反叛軍團為什么會出現?但蘇浩覺得,這種事情從本源來說,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托魯加爾一直在觀察著蘇浩的情緒變化。
他看到了蘇浩勇猛作戰,看到了蘇浩面對邪۰惡異端時的怒不可遏。這些事情沒辦法掩飾,一個人的本心無論如何也很難用表面上的肌肉活動隱藏下來。主教導師說的沒錯:想要真正認識這個人,就必須與他有著真正的接觸。
至少就目前來看,蘇浩是一個很不錯的指揮官。
“那些反叛者,他們現在遇到了真正的靈魂清洗。”
托魯加爾有些嘲笑地說:“這算是一場教訓丨不過,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對他們自己也有好處。”
蘇浩從嘴里吐出一點煙渣子,悶悶不樂地說:“我想我只是過于將自己代入到他們的立場上去了。他們的生活在自己的神話之中變得安逸,而我們將這份安逸奪走了。我們展現給他們看的,是一個艱難而無情的現實,生命是短暫的,沒有所謂的命運和注定可言。”
“說到這個,”托魯加爾說:“你應該向集團軍總部匯報我們完成任務了。卡拉克夫將軍可以把我們的戰斗過程往上面通報。他一直在請求教廷在這里派駐更多的神職人員。現在看來,將軍是對的。”
“我更關心士兵們的功績。他們從此就不再是新兵,這很重要。”
就在托魯加爾剛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被蘇浩叫住:“那個奇怪的聲音,你在戰斗中聽到過嗎?”
托魯加爾停了下來,想了想,回答:“我們沖過石橋以后,它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蘇浩點點頭:“我也是這樣。那就像是一個瘋子在發表著無聊的演說。我只是覺得奇怪,攻擊部隊沒有在這里找到任何通訊或者廣播設備。那個聲音,究竟是怎么進入到我們的通訊頻道?”
托魯加爾聳了聳肩膀:“誰知道呢?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情無法用常理解釋。我只是一個牧師,不是萬事通。”
忽然,蘇浩的通訊器響了。他點開胳膊側面的影像開關,通訊電腦上立刻出現了一名軍團戰士的身影。
那是科克森,隸屬于蘇浩麾下的l18戰斗小隊的一名士官。他的年齡超過三十歲,頭盔敞開著,露出凌亂的頭發,身上仍然是一套火紅色的動力戰甲,看上去顯得異常強壯、結實。
“長官?”他的問話帶有濃濃的鼻音。
蘇浩打開語音放大器:“科克森,有什么事情,說吧”
科克森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平時不是這個樣子,語句也結結巴巴無法連貫:“長官,我,我……”
“怎么?你怎么了?”
蘇浩微微皺起眉頭,加重了語氣:“你怎么了?重復一遍,科克森?”
“對不起,長官,我想,你最好親自過來看看這個。”
科克森不斷舔著嘴唇,讓人感覺怪異而難以理解,其中帶有及其強烈慌亂,甚至可以感覺到一絲顯而易見的驚恐:“我,我的意思是,我恐怕沒辦法向你解釋。這里,這里真的是有鬼魂有鬼魂”
托魯加爾也被這種明顯不符合常理的話語吸引過來,湊到蘇浩身邊,凝神注視著微型屏幕上驚慌失措的科克森。
蘇浩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告訴我,科克森你現在哪兒?”
“長官,你跟隨我的定位信號就能找到這里。我,我找到了一些東西。”
屏幕上的科克森慌恐的難以自持:“我找到了,是的,我找到了,它就在這兒。它正在告訴我,什么是死亡和終結的真正含義。”
蘇浩下意識的伸手拔出斜插在側面腿上的矢彈槍,連聲發問:“科克森,你到底找到了什么?”
“我,我……我找到了,那個鬼魂,那個鬼魂,它,它就在這兒”
通訊驟然中止。
托魯加爾眼睛里滿是疑惑,下意識地問:“科克森到底發現了什么?我記得他是一個性格沉穩的士官,從未見他像現在這樣驚慌失措。”
蘇浩凝神想了想,緊皺的眉頭一直沒能舒展開來。他轉換通訊頻道,接通藥劑師張中原,把掃尾工作交給他去管理,然后調來了另外幾名軍團戰士,連通站在身邊的牧師托魯加爾,一起走進了要塞深處。
科克森的定位信號一直在屏幕上顯示。很快,蘇浩等人已經來到了位于要塞最底層,相當于整個山脈核心位置的巨大石井那里。他們穿過了一扇鑲嵌在巖石中,已經腐朽的鋼鐵大門,在大門對面的空間不遠處,是一條巨大的、山巖內部的垂直裂縫,斜斜地向下延伸著,深淵之中,只有黑暗。一條古老的石拱橋連接到裂縫的另一邊,石井的巖壁上是潸潸的流水。
風從不可見的縫隙和通道中吹進來,呼呼作響。
科克森一個人站在那道懸崖邊上。蘇浩和托魯加爾帶人來到這里的時候,科克森仿佛毫無知覺的雕塑般愣愣地站在那里,臉色蒼白,眼圈發黑,身上的動力戰甲表面布滿了血污肉泥。他的嘴唇一片青紫,臉色看上去就像僵硬的尸體。如果不是盔甲下面的胸膛還在微微起伏,簡直就跟僵尸沒什么區別。
在這個距離,科克森可以清楚看到正從對面方向走過來的蘇浩等人。他既然沒有任何表示。不知道為什么,蘇浩此前那種不妙的感覺越來越糟糕。他暗自握緊了槍,就在這個時候,頭盔耳機里忽然傳來了牧師托魯加爾的聲音。
這是小隊指揮官之間的專用機密頻道,其他人無法聽見。
“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兒。”
托魯加爾的語調有些急促:“長官,其他人在哪兒?我記得科克森不是一個人執行搜索任務。他手下有四名隊員,可是我在定位系統上沒有找到他們的蹤影,也沒有信號。”
蘇浩目光閃爍,壓低聲音:“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早在之前科克森剛剛發來消息的時候,蘇浩就已經察覺了這一點。
p甲uu號空間領域算得上是一個成熟的被占領空間。克拉科夫將軍已經在這里絡監管機制。通過架設在戰區內部的各個發射塔臺,就能輕而易舉找到區域內每一個士兵的所在位置。山口要塞正好位于pi8號陣地的信號籠罩區域,正是因為這一點,此前戰斗中蘇浩才能清楚每一個軍團戰士的坐標,對他們下達各自不同的命令
他記得很清楚,戰斗結束,下令打掃戰場,對山口要塞進行搜索的時候,科克森及其手下四名隊員,都在定位系統上有著清晰的信號。
現在,出了站在對面山崖上的科克森,再也找不到其他人的信號。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座詭異的要塞離,究竟存在著什么?
想到這里,蘇浩沖著對面喊了一聲:“科克森”
科克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盡管他的表情很是惶恐,蘇浩仍然從中敏銳捕捉到一絲難以察覺的陰冷。
“長官,我一直盼著你們過來。”
他連聲說著:“我找到了一些奇妙的東西,很有意思。”
托魯加爾問:“你找到了什么?”
科克森抬起右手,指著眾人身后的方向:“你們看到了嗎?看到那些文字了嗎?”
蘇浩轉過身,朝著科克森所指的地方看過去。沒有什么文字,只能看到一些冰雪融化的水,正沿著石灰巖凝成的柱子上流淌下來,在地面凹陷里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池。
“那里什么也沒有,沒有你所說的文字。”
“就在那兒,”科克森的聲音陡然變大,仿佛是在尖叫:“就在那里,你們應該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蘇浩沒有轉身,依然朝著科克森所在的位置快步走去,嘴里不斷應和著:“我只能看到誰,流水而已。”
其他戰士也同時加快腳步。
“沒錯就是水,它們就在水里,就寫在那些流動的水里。”
科克森忽然毫無征兆的大笑起來,用尖細的聲音叫嚷:“它們在動,一閃一閃的,你們看到了嗎?水形成字的形狀,然后流走了,但是新的字,又出現了。我保證,它們就在那兒,你們應該好好看看,睜大你們的眼睛仔細看看
蘇浩心中的擔憂越來越重,他沒有應聲,帶著小隊很快跑到了山崖下面,距離科克森已經很近了。
“長官,你看看那些字,你難道聽不到水在說話嗎?”
“托魯加爾牧師,那些水從上面滴下來,是那么的動聽,它們正在說話。”
“說話?”
托魯加爾此刻的想法與蘇浩差不多,都認為科克森的思維顯然是出了問題。他一邊加快速度,一邊故作驚訝地問:“它在說什么?我的耳朵聽不太清楚,還是由你來告訴我比較好。”
“我得離開這兒,這里到處都是死人。我需要得到幫助,我憎恨那些把這里變成這樣的人。你們都于了些什么?你們這是在自取滅亡。你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會在未來得到最殘酷最痛苦的報復。我詛咒你們,我憎恨你們。這個世界終將變成虛無,一切都將回到原點。你們引以為自豪的成果,只是一堆腐臭不堪的垃圾。你們以為自己創造出了最偉大的存在,卻沒有想到那只是披上華麗外衣的魔鬼。我會在這里等著你們,看著你們,一切都將變成虛無。”
科克森重復了一遍蘇浩此前在pi8陣地上聽到過的那段話。轉過身,注視著已經跑上山崖,來到自己面前的蘇浩等人,口中念念有詞:“我就是我,我看到了你們誰也無法看透的未來。那里沒有光,一切都歸于黑暗。在這里,我就是你們唯一的……”
不等科克森把話說完,蘇浩已經對著跟隨在旁邊的其他軍團戰士厲聲下令:“抓住他”
一共有五名戰士,這也是蘇浩在倉促之間能夠調用,并且跟過來的全部人手。軍團戰士們點點頭,將手上的矢彈槍掛在肩甲上,大步走過去,從不同方向圍住科克森,將他牢牢困在中間。
就算是沒有蘇浩的命令,所有人都看出了科克森不太正常。可不管怎么樣,他畢竟是自己的戰友。人們并不覺得科克森是敵人,他應該只是被這個可怕的地方所困擾,以至于產生了某種精神錯亂的幻覺。這種事情在戰斗中經常發生,藥劑師可以很好的處理。只需要把科克森帶回地面上去,再打上一針鎮靜劑,狂亂混雜的思維很快就能平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