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大會按期揭開序幕。
會場是一個圓形的大廳,裝修風格繼承了聯合國總部原來的諸多細節。地球與橄欖枝的巨幅圖案仍是一成不變的背景,會議桌上的語言解讀器還是與過去沒什么區別。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皮膚各異,無比陌生的面孔。
聯合國新任秘書長是一名九歲的女孩。從紐約城撤離的時候,她的父母家人與很多衛兵都成為了喪尸口中的食物。重傷的秘書長不幸身亡后,很多事務亂成一團。有人戲謔般的提出:應該把這個幸運的女孩捧為新任長官。這提議雖是玩笑話,卻也符合混亂之下的各方利益。就這樣,無比荒唐的事情成為了聯合國史上最滑稽,也是在目前狀況下無人反對的正常舉措。
蘇浩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抱在胸前,默默注視著一片混亂的會場。
斯圖爾特上校沒有編造謠言,所謂的“聯合國生物戰爭研討大會”,其實就是一場亂局。
美、俄、法、英、日……所有國家代表都提出各自不同的方案。這些方案的內容大同小異,不外乎是請求聯合國方面給予物質援助,向各自國家所在地區派出維和部隊。要求核心國家公開更高級的強化藥劑配方,給予更多藥劑成品等等。
每個國家的戰爭綜合能力都不相同。比如瑞士,在病毒爆發面前根本沒有足以應對的軍事力量,整個國家政府只能外逃,向軍力強悍的鄰國求取援助。再比如非洲國家斯威士蘭,盡管該國武器粗陋,卻不缺士兵,只是苦于沒有足夠的糧食儲備,只能在全力對抗變異生物的同時,也忍受著比其它國家更甚的饑餓折磨。
“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已經到了最為危險的關頭。如果本月內無法得到足夠的糧食援助,我們的防線將徹底崩潰。”
“請增派部隊幫助我們。我們愿意付出任何東西作為補償。”
“我實在看不出這場戰爭還有打贏的可能。除非核心國家公布所有的強化藥劑研究資料,同時向我們提供兩百萬標準單位的強化藥劑。否則,我們會徹底戰敗。”
每個人都在指責其他人。
墨西哥要求美國給予武力和食品援助,美國卻聲稱有大批墨西哥難民越境,造成己方食物損耗。同時聲稱已經在安置難民方面做出了很大努力,卻有很多補給站遭到難民哄搶。
剛果政府希望得到國際社會的物質援助,但很多國家卻認為這根本就是無用的浪費。畢竟,那個國家沒有任何防御力量。人口雖多,卻沒有健全的醫療和制度保障。更可怕的是,病毒危機爆發后,該國內部諸多部族紛紛開始發難,利用政府在職能方面的混亂,各自組建私軍混戰。種族、宗教、領土等一系列問題之下,該國境內的戰死者根本不計其數。
其實,在難民安置方面,所有國家都沒有區別,都是采取不管不顧,放任自由的做法。在整個社會框架徹底崩潰的局面下,只有謹守基地市才是生存的唯一活路。
與早在戰前就知曉內幕的核心國家不同,諸多小國對病毒災難的了解,大多停留在表面層次。當然,也有某個國家從秘密渠道得到部分情報,所知程度卻沒有五大核心國那么完整。甚至,很多人連“亞特蘭蒂斯”的名字都沒有聽過。
這種混亂在蘇浩看來就是一場鬧劇。除了在物資和軍隊上的配比爭奪,根本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日本人果然如預料中那樣跳了出來,要求大會重新審核中國方面提出的“銀骨發現者”。同時聲稱:這一殊榮應該歸于己方,而不是血統和種族都比自己低劣的鄰國。
這提議當場被大會否決。除了中國,美、法、德、俄四國也對此表示異議。美國方面當場斥責日方,聲稱如果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美方將對日方所有議案表示否決。
這情況顯然出乎日方預料之外。短暫的緊急商議過后,重新整合意見的日方代表公開表示歉意。同時聲稱,將對“首位晶石發現者”的稱號進行爭奪。
與蘇浩原先時空的歷史一樣,澳大利亞和法國人也跳了出來,要求的得到這一殊榮。
一時間,謾罵和嘴仗迅速彌漫開來。會議大廳變得烏煙瘴氣。
直到中午,大會主持人才宣布休會。這時,中、美、法、德、俄核心五國的代表紛紛從座位上站起,在幾名黑衣人的帶領下,走進旁邊的一間獨立會議室。
每個國家只有兩名代表參會,總計十名與會者。
按照軍部的安排,中方參加會議的代表,應該是代表團長和副團長。就在他們即將走進房間的時候,跟在隊伍后面的蘇浩忽然快步走上前來,伸手拍了拍副團長的肩膀。
那是一個五十多歲,臉上總是隨時帶著微笑,對任何人都很謙和,老成持重的準將。
蘇浩的舉動讓副團長有些驚訝,下意識地問:“怎么了?”
“我們倆對調一下。”
蘇浩平靜地揮了揮手,毫不客氣地回答:“我來參加這次會議,你在外面休息。”
對話當然用的是中文,旁邊有些人即便聽到,卻也不會明白其中的含意。只有代表團長和副團長僵在當場,楞了幾秒鐘,思維從混亂中清醒過來以后,臉上和眼睛里才顯出無比強烈的震怒。
“蘇將軍,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團長雖是一名“機關將軍”,卻也是不折不扣的三階強化人。他努力控制住內心的憤怒,以低沉的聲音對蘇浩說:“你雖然是代表,卻沒有資格參加五國核心集團的獨立會議。要知道,這與剛才的大會完全不同,你沒有……”
“我知道,五國會議才是此次大會的關鍵。”
蘇浩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代表團長的話:“至于會議內容,不外乎是與亞特蘭蒂斯人新一輪的接觸,以及信息資料的分配。”
話一出口,代表團長和副團長兩個人臉上同時顯露出震驚,不約而同地連聲叫道:“你,你怎么會知道?”
“你是將軍,我也是將軍,很多你們自以為是秘密的東西,其實根本沒有你們想象中那么機密。”
蘇浩微笑著伸出手,側過肩膀,指了指自己的少將肩章,把目光轉向滿面不可置信的副團長:“我的軍銜比你高,所以你得聽我的,把位置讓出來。”
“不行”
副團長和團長同時否決。尤其是后者,憤憤不平的當場斥責:“蘇將軍,你得明白,軍銜并不代表一切。參加會議的代表名單早在國內就已經審定,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能更改。這是軍部委員會的命令,你無權插手,更不要說是突然參會。”
蘇浩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呵呵在這方面,我比你們更有說話的資格
“就算是你知道“亞特蘭蒂斯人”的名字和部分內幕也不行。”
副團長的態度異常堅決。他側過身子,擋住蘇浩通往會議室的道路,森冷的目光釋放著敵意:“你根本不知道這次會議的意義,也不明白我們想要爭取的東西。夠了,會議馬上就要召開,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如果你對安排持反對意見,可以向國內請求緊急通訊。只要軍部委員會同意你的要求,我們會安排你參加后續會議。”
說著,副團長抬起手,指了指站在稍遠位置的兩名警衛:“蘇將軍,我很懷疑你剛才那些話的動機。出于保密和安全條例,我不得不對你進行暫時監管,對你目前的所有行動予以拒絕。現在,請跟著警衛離開會場,回到你的房間。會議結束后,我們將對你的一切行為和言辭進行審查。”
“審查?呵呵你有那個資格嗎?”
蘇浩依然微笑著,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看到這種情況,兩名警衛走過來,想要分從左右抓住蘇浩雙手將其控制。就在手指與蘇浩胳膊剛剛接觸的瞬間,他們忽然感覺腦顱側面突然遭受重擊,隨即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蘇浩沒有對警衛痛下殺手,只是以有限度的重擊,使他們在短時間喪失行動能力。
這種做法在代表團長和副團長看來,無異于反叛。
他們立刻按下佩在身上的警報器,會場周圍的幾道房門迅速涌進大群的武裝士兵。為首的,是幾名體格高大、健壯的美方軍官。他們從各個方向聚攏過來,把槍口和目光同時對準蘇浩。另外四國代表也在這個時候退朝一邊,冷眼旁觀事態發展。
盡管是在聯合國機構內部突然爭端,卻是非自己一方的問題。按照慣例,會議主控方只需要維持必要的秩序,問題應由則完全屬于該國內部,在短時間內自行解決后,再繼續下面的程序。
一名全副武裝的美軍中校走進人群,與代表團長簡短的商議了幾句,看向蘇浩的目光也變得冰冷。
中校取出隨身電腦,看了一眼蘇浩胸前佩戴的臨時身份徽章,在電腦上輸入數碼編號,屏幕上立刻顯示出蘇浩的照片以及身份資料。所有這些,都是大會召開前,由各國政府通過中央信息網絡傳輸過來,絕對真實無誤,也是大會警衛部隊辨認與會者身份的依據。
確認了這一點,中校臉上的表情也略微有所緩和。他示意旁邊的美軍士兵放下武器,走到蘇浩面前,依然板著臉,以冷漠且帶有威脅的口氣說:“這里是國際事務場所。有問題的話,請到外面的指定區域單獨解決。”
蘇浩點了點頭,指了指站在對面的代表團長和副團長,平靜地說:“我要參加會議,而他們拒絕。事情就是這樣。”
中校應該是負責會議安全的警衛隊長。他通過語言辨識器弄明白了蘇浩想要表達的意思。于是皺起眉頭,在兩名團長和蘇浩之間來回看了看,目光最后還是回到蘇浩身上,搖著頭,說:“抱歉我代表大會主控方駁回你的要求。按照相關條例,他們才是有資格參加會議的代表。你的名字雖然也在相關文件上,卻沒有獲得相關資格。”
蘇浩平靜地笑著:“我看過大會的相關條例。現在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我以代表團第三順位談判人,第二身份序列(少將軍銜)人的資格請求進行內部商議。”
這番話并非無的放矢。大會條例上的確有這么一項:當與會國內部就某一問題無法達成共識,可以申請暫時進行內部商議,時間限制最遲不得超過十分鐘。
中校再次皺起眉頭。他用隨身佩戴的通訊器向上級請示,很快獲得回復,然后對蘇浩點了點頭,只是聲音依然冷漠:“就按照你說的辦。不過,時限縮短了八分鐘。”
在數十名武裝軍人的注視下,蘇浩和正、副兩名代表團長走進了會場旁邊的獨立房間,關上房門。
“蘇將軍,你這是在挑戰軍部的權威。”
代表團長用陰冷的目光盯著蘇浩,言語當中充滿怨毒:“就算你申請了臨時商議,也無法改變什么。我決不允許你出席會議,這已經超出了你應有的職權。你參加大會的目的,只是為了拿回“銀骨發現人”這一稱號。現在,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的議程和相關事務與你無關。你如果不想回國以后面對諸多麻煩的話,最好現在就離開這個房間,回到你應該呆著的地方。”
“跟他說那么多廢話于什么?直接把這里的情況上報軍部,由國內負責裁決就是。”
副團長顯然沒有團長那么好的耐心,他怒氣沖沖地背著雙手,沖著蘇浩咆哮:“你簡直就是藐視上官,毫無尊卑。軍銜高低并不代表身份。尤其是在這里,在這種代表國家的場合,你根本就不算什么,也沒有任何發言權。”
蘇浩用空洞的眼神注視著他們,臉上顯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他不再微笑,而是以冰冷的口吻發問:“我沒有在其它問題上糾纏的興趣。直接點兒,你們當中某個人最好自行退出會議,把名額讓給我。至于向國內報告什么的,隨你們高興就是。”
代表團長勃然大怒,用顫抖的手指著蘇浩連聲怒吼:“你,你竟敢……”
蘇浩根本不想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將其話頭打斷,直言呵斥:“一句話,讓不讓?”
兩名團長相互對視一眼,臉上不約而同顯出怒意。
他們當然聽說過蘇浩的名字。那就是個狂放、蠻橫、毫不講理的代名詞。在軍部的時候,他們曾經無數次聽旁人說起“蘇浩這種人竟然也能當將軍”之類的話題。那絕對不是褒義,而是帶有冷漠、鄙視、由上至下最輕蔑的話語。
面對這種人的威脅,怎么可能退讓?
代表團長立刻怒吼著否決:“你簡直是在做夢,我憑什么……”
話未說完,代表團長只看到一只碩大無比的拳頭突然閃現在眼前,以可怕的速度占據了整個視線。它筆直砸向自己,以不可阻擋的強大力量命中目標。
就在拳頭與代表團長撞擊的瞬間,站在旁邊的副團長清楚聽見骨頭斷裂的“咔嚓”聲。然后,看見身材高大的團長整張面孔迅速癟縮,整個人朝后飛出,帶著濺出的鮮血,重重摔落在墻角,略微抽搐了幾下,就再也不會動彈。
“他殺了他?蘇浩竟敢殺人?”
這念頭在副團長腦子里一晃而過。他下意識的想要呼喊求救,卻發現喉嚨被一直巨手死死扼住。盡管身體不斷扭動掙扎,卻無法從鐵鉗般的虎口中掙脫。他眼里滿懷恐懼,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浩掄起右拳,像剛才對付代表團長那樣,把飽含力量的拳頭再次砸向自己。然后,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蘇浩扔下手里的尸體,從尸體上撕下一塊布片,慢慢擦抹著手上和身上的血。
“就算你們現在不死,其實也活不了幾天。做人何必那么執著?總以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實際上,你們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未來的結局又是什么。”
蘇浩一邊發著感概,一邊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外面已經被荷槍實彈的軍人團團圍攏。都是強化人,盡管蘇浩的動作很快,思維意識對房間內部觸感不太清晰,卻也大體能夠判斷里面發生了兇案。何況,就在蘇浩推開房門的瞬間,所有人都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局勢驟然變得緊張。帶隊的中校再次走過來。他表情冷得像冰,手里的槍口直接對準蘇浩的頭。
“別那么緊張。這只是內部糾紛。”
蘇浩聳了聳肩膀,以平和穩定的語調說:“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得到一個參加五國核心會議的名額。他們對此表示拒絕,所以我就動手殺了他們。”
停頓了一下,蘇浩繼續道:“按照相關條例,我現在是中國方面的最高身份代表。也是有權參加會議第一順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