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毫無懸念,鋒利的斧刃將狗人從中劈成兩半,整齊切割開的邊緣,甚至比手術刀還要平滑。
蘇浩大步走過來,舒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身體,看著躺在地上不斷抽搐的類人尸體,彎下腰,從中取下銀骨,又抓起狗人破開的頭部看了看,頗為失望的仍朝一邊。
“運氣真糟糕,這家伙腦子里還沒有產生出晶石。怪不得這么蠢,不知道逃跑,非要傻乎乎的撞上來。也難怪,如果它們足夠聰明的話,倒霉的就該是我們了……”
高立權抓起一塊散落在地上的破布,用力擦拭著斧頭上的血,頗為佩服,也充滿疑惑地問:“隔著那么遠的距離,還能如此精確的瞄準……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蘇浩微笑著說:“其實很簡單,眼睛雖然容易被光線和陰影誤導,產生實際物體與距離上的錯覺,但只要輔以意識波動,就能牢牢鎖定對方的位置。注意它們行進的速度和奔跑節奏,就不難抓住時機一擊斃命。這就像用拍子打蒼蠅是一個道理。最初可能有些不太習慣,多聯系幾次就會變得容易,沒什么難度。”
高立權沉默著點點頭。
大家都是強化人,蘇浩剛才說的這些其實很容易理解。然而,從別人嘴里說出來,與自己實際掌握是兩回事情。何況,這種技巧只能從實戰中領悟。由此可以想象,蘇浩曾經經歷過何等慘烈的戰斗?
看著蘇浩肩膀上嶄新的準將徽章,高立權只覺得心里有種異乎尋常的感慨
這些天,他聽說過許多關于蘇浩的傳聞————全軍獨一無二的“全優”實戰考核成績,對變異生物的特殊理解,各種具有說服力的戰績……最令人驚訝的,蘇浩居然還是科學院的正式研究員。在眾多士兵和下級軍官看來,這根本就是學者與戰士的組合體。
正因為如此,高立權才覺得,自己選擇跟隨蘇浩,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哪怕時間倒流,回到公路上偶遇的那一刻,自己一樣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從平民一步步成為將軍。自己熟知的那些戰術,均由蘇浩首先提出。熟悉變異生物,本身就是旁人難以比及的優勢。這意味著知道怪物的弱點,可以更有效更快的消滅它們。
所有這些,都是坐在辦公室發號施令的將軍們無法與之比較的優勢。跟著這樣的人,至少不會死得莫名其妙,更不會被當做垃圾一樣拋棄。
蘇浩處置第十一獨立部隊潛伏者的手段非常隱蔽。沒有人察覺,也沒有人發現地下基地里被集體處決的那些尸體。包括高立權在內,他們只看到“工蜂”與蘇浩之間默契的配合,親密無間的態度,彼此相信的事實……對剛剛經歷過失敗,從戰場上僥幸生還的軍人來說,這些東西彌足珍貴,任何物質都不能代替。
再加上蘇浩通過公共頻道傳播的軍部會議記錄,人們再也不相信軍部下達的命令。即便是在鄰近戰區,也有不少官兵對軍部產生質疑。
看了一眼正在升騰起濃密煙霧的新南陽方向,高立權收回目光,轉移到蘇浩身上,認真地問:“對于未來,你有什么計劃嗎?”
“暫時沒有什么詳細的規劃。不過總體歸納起來,就是兩件事。”
蘇浩整理著身上的裝備,一邊邁開腳步,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首先,盡可能多的于掉那些怪物。其次,好好的活著。”
這些話聽起來空泛,卻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基礎。
幾分鐘,兩個人已經追上了后衛車隊。
看著滿是車輛和人群的公路,高立權忽然萌生了另外一個念頭。
“將軍,您打算帶我們去哪兒?”
蘇浩沉吟片刻,說出一個對高立權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的地名。
“貴陽”。
袁志成站在巨大的電子模擬立體圖前,看著預警機傳送回來的新南陽戰場實況,沉默不語。各種光線從平臺上反射到他的臉上,在一層層皺紋和酥浮的皮膚表面形成陰影,令人畏懼。
這座章盛飛苦心經營已久的城市,最終還是陷落了。
立體屏幕上,面目猙獰的變異生物不斷涌進城市。無論城內的街道,還是城外的荒野,到處都在爆炸,不斷升騰起耀眼的火光和煙霧,仿佛隔著遙遠的距離,也能聞到空氣中的硝煙和血腥。
地雷和炸彈的爆炸范圍不大,飛散的金屬破片殺傷力卻依然強勁。即便是撤退,蘇浩也沒有違規使用武器。因為他并不確定,這樣做,會不會引發某種不可知的可怕后果。
城墻和樓房窗口不斷冒出火花,那是守軍和平民在抵抗掙扎。無論他們再怎么做,,變異生物很快就能占領這座城市。合肥戰役已經結束了,不會有援軍過來,與新南陽之間的通訊被全部切斷。留下來的人,都將戰死,成為尸體
對于已經成為定局的事情,袁志成從來沒有任何興趣。他的目光很快轉移到城市南面,隨著手指在鍵盤上輸入的指令,立體地圖也切換成連接西南方的高速公路。
整條路擠滿了人和車,行進速度簡直比蝸牛還慢。就在預警機的監控下,一些平民開始相互爭斗,引發矛盾的原因似乎是食品,但這不重要,也不是袁志成關心的問題。
按照病毒爆發前的相關協議,空軍被劃分到各個地域,分屬不同戰區管轄。由于軍部力量大多集中在北方,南面的軍力自然顯得薄弱,對新南陽及合肥戰場的空中監控力度,也沒有那么嚴密。
從上周開始,軍部就一直命令新成都基地派出預警機,對新南陽南面的公路進行監控,及時報告第十一獨立部隊的動向。
然而,許仁杰這個老雜種簡直就是陽奉陰違。他沒有直接拒絕命令,而是以飛機檢修、機場上空有濃霧、能見度不足等接口反復拖延。直至今天凌晨,才拖拖拉拉派出一架舊式偵察機。
舊式偵察機和預警機之間的功能對比,根本就是天差地別。飛行時間短不說,還無法對地面進行細致全面的信息搜索,就連機載攝像頭也是十幾年前的東西,傳送回來的影像非常模糊,沒有地形監控數據,也沒有人員和車輛的詳細分析報告。除了幾個含糊不清的坐標,再也沒有多余的東西。
說起來,袁志成還是很有些佩服許仁杰的————那個老混蛋居然還保留著如此老舊的一架古董。是的,那架舊式偵察機屬于早就該淘汰的類型,完全符合“古董”的概念。如果早知道新成都方面的態度是如此敷衍,軍部早就從其它基地另外調集預警機,對蘇浩部隊的動向進行全面監控。然而現在已經晚了,許仁杰接受命令的態度很堅決,卻執行得異常緩慢,白白浪費時間……現在,蘇浩部隊和難民群已經進入貴州境內。從行進方向判斷,他們的目的地,很可能是貴陽一帶。
袁志成一直在關注蘇浩。這個異軍突起的年輕人,給了他太多的意外和震驚。在對于蘇浩的態度上,袁志成的想法其實和趙志凱差不多,都覺得蘇浩的出現不太符合常理。如此優秀的人才,竟然不是科學院、軍部、豪族財團,或者某個大型集團傾力培養的個體,僅僅只是普通人。
這顯然不符合邏輯,可是蘇浩本人的檔案和經歷,又挑不出任何毛病。
軍部實在太相信許仁杰了。
或者應該說,正是軍部刻板僵硬的該死條例,造成了今天這種難以收拾的局面。
新成都方面的延誤,致使空軍對蘇浩部隊的信息收集出現了巨大空檔。從合肥戰役開始,直至前線潰敗,東南第三戰區全面崩潰的這段時間,駐守新南陽的第十一獨立部隊處于無人監管的狀態。沒人知道蘇浩那段時間究竟于了些什么。說不定,他已經把新南陽基地拆卸一空,把所有貴重物件全部裝車運走
這念頭在袁志成腦子里只是一閃而過。隨即,便被他否決。
開什么玩笑,前后不過幾天時間,想要拆遷一個基地?
建設困難,拆卸同樣不簡單。
這涉及到人員調撥、車輛運輸、道路控制、區域選定等一系列問題。章盛飛在臨死前把新南陽基地市的電腦編碼交給蘇浩,這件事情在軍部會議上已經公開。可即便如此,根本沒有足夠的人手和車輛來完成搬遷。就算擁有上萬輛卡車,也只能運走新南陽基地很少的一部分。當然,蘇浩可以選擇其中最有價值,最重要的核心組件。可是人員和道路安排呢?自病毒爆發以來,全世界的公路交通已經全面癱瘓,不提前派出人員和重型機械對沿途障礙進行清理,根本談不上什么運輸速度。
從戰役開始到戰區崩潰,前后只有短短幾天時間。袁志成捫心自問,就算換了是自己,以袁家擁有的力量和人員優勢,也無法辦到。
時間,是最大的問題。想要盡快運走那些物資,需要各部門之間的密切配合,其中絕不能出任何差錯,涉及的相關人員多達數萬,甚至更多。如果是幾百、上千人還好說,人一多問題就變得復雜。別的暫且不論,日常食物消耗和補給就很成為問題。一旦出現意外,整條運輸線會立刻中斷。如果是那樣的話,即便是許仁杰也無法幫助蘇浩隱瞞下去。
可是,聯想到蘇浩在軍部視頻會議上的表現,袁志成略微舒展的眉頭再次皺起,微不可查的慢慢搖著。
用狠辣冷厲的話刺激軍部副主席,絕對是故意的。
拋開那個蠢貨差點沒被氣死不說,蘇浩之所以在那個時候做出如此舉動,肯定有其目的。
他究竟想于什么?
自我抬高身價?
還是藉著公開會議情況,獲得普通官兵的認知?
無論是哪一種,袁志成都覺得很蠢。
自我提高身價有屁用。沒有軍部下發的軍銜晉升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加銜。哪怕你有成為將軍的天份,沒有軍部發文,你永遠都是士兵。
至于獲得其他官兵的認知,就更顯得滑稽。
現在可不是和平時期,沒有媒體和網絡,標新立異和自我標榜之類的事情無法達到震撼性效果。地球上的人類死得只剩下一半,剩余的人也必須為了食物和生存而掙扎,誰會管什么見鬼的正義還是邪惡?就算某人全家被輪暴侮辱然后拋尸荒野,也不會引起公眾絲毫關注。
當然,軍人屬于比較特殊的群體,蘇浩那番氣勢張揚的話,很容易引起共鳴。可是共鳴有能怎么樣?難不成他們會脫離現在的部隊編制,主動投靠到你蘇浩麾下?什么戰友之間的情誼,值得相互依靠的生死之交,在一個罐頭面前狗屁也不是。這可不是毫無根據的猜測,除了從前線退下來,沿著公路撤向新南洋,正好被蘇浩接收到那部分潰兵,再也沒有多余的人加入第十一獨立部隊。就連已經抵達新南陽的那些人,也有一部分選擇離開。
袁志成不明白,難道這就是蘇浩的目的?
不太像……根據蘇浩以往的表現,他是一個很有頭腦,精于計算的家伙。以不惜得罪軍部,甚至可能活活氣死一位軍部副主席的代價,只得到區區幾千官兵的擁護,這顯然是不對等的交換。何況,這些人對他的價值不大。與其收攏一群潰兵,不如從平民當中挑選新兵,忠誠度和凝聚力都要比這些人強得多。可是為什么,他還要這樣做?
就在袁志成凝神思考的時候,立體屏幕右側的紅色通訊燈忽然亮了起來。隨即,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年輕美麗的女軍官。
那是袁志成的貼身秘書,她的聲音甜美溫婉:“將軍,思博少校已經來了,他就在外面。”
袁志成點了點頭,隨手按下通行鍵:“讓他進來。”
思博的腳步很輕,他的瞳孔深處帶有年輕人特有的躁動與不安分,表情卻顯得格外安靜。
與上次蘇浩見面的時候相比,他已經換了一副新的少校肩章。
“來,看看這個。”
在思博面前,袁志成表現的異常寬厚與溫和,絲毫沒有平時的威嚴與凌厲,活脫脫就是一個慈祥的長者。
思博略一躬身,帶著應有的禮儀,走到立體屏幕前。他看著剛剛切換到已被變異生物攻占了大部分的基地市,頗為疑惑地問:“這里是新南陽?”
袁志成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隨即把立體圖像切換成通往西南方向的公路。
“章盛飛給我們留下一個爛攤子。做為最后的留守者,蘇浩顯然沒有想要幫章盛飛擦屁股的覺悟。他于脆放棄了這一切,帶著人員和裝備離開。”
思博淡淡的笑了:“僅僅只是離開嗎?呵呵我可不這么認為。”
袁志成站在原地未動,看著他:“說說你的看法。”
“蘇浩是一個非常有心計的家伙。我仔細研究過他抵達東南第三戰區以后的所有動作。”
思博沒有普通軍人面對袁志成時候的畏懼,他表現的很平淡,話語也沒有強烈的情緒波動:“從廬江之戰開始,他一直穩扎穩打。我們都知道,合肥戰役其實就是廬江之戰的翻版。章盛飛想要復制戰果,卻弄巧成拙。蘇浩曾經強烈反對過這個計劃。我想,他很可能正是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暗中醞釀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
袁志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微笑著,給了思博一個鼓勵的眼神。
“既然知道戰役肯定會失敗,那么蘇浩提前布局就不足為奇。在一片混亂的背景下,搶運物資最快,最穩妥的辦法,莫過于鐵路和空運。新南陽基地沒有大型機場,空運的可能性自然被縮減至最低。我查過那段時間的軍運時刻表,總共有五百個車皮的運力提前集中到新南陽。毫無疑問,這顯然是蘇浩通過上層路線弄到的。但他沒有把這些列車用于物資運輸,而是在合肥前線崩潰的情況下,搶運了新南陽城內的大部分平民,以及184集團軍的后勤管理系統。
袁志成淡笑著評價:“蘇浩很有些大公無私,一個雷鋒式的人物,不是嗎
思博看了老人一眼,他知道這種評價只是調侃,而并非袁志成真正的定論
“這一切都是偽裝。”
思博搖著頭,說:“目前的所有鐵路運輸計劃都有軍運總局控制。在全監視狀態下,裝車與卸載地點無法保密。即便臨時卸載,再以公路方式轉運,也會留下太多可供查找的痕跡。蘇浩之所以提前布局,正是以難民為掩護,加上74集團軍司令許仁杰將軍的掩護,從而達到悄然運出大量物資,不被人察覺的目的。他做的很成功,整個計劃運作巧妙,前后銜接緊密。等到軍部發現空中監控的漏洞,他已經做好隱藏工作,毫無蹤跡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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