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紀元

第一百九五節 經歷

“哈哈哈哈!很可笑不是嗎他們就是用這些話欺騙一個幾歲大的孩子,想要從我嘴里探聽實情。他們告訴我:媽媽是畏罪自殺,她藏匿了屬于國家的重要資料。如果不交出來,那就是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就是站在國家和人民對面。如果我不老實交代,就是從犯,要接受法律制裁,從小被管教,長大再被國家和人民審判。我必須自我救贖,我必須聽管教干部的話,不能撒謊,老老實實交代問題,拿出或者告訴他們爸爸媽媽藏匿的資料。因為那很重要,是國家和人民的財產,不是我們一家人的私有物品。”

“真他媽的滑稽。我父母的研究成果,什么時候成了國家的財產”

“這類談話的次數多了,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沒趣。有一次,一名女警察實在看不過,算是比較公正的說了句話———跟這么小的孩子講大道理有什么用你覺得他能了解多少呵呵……從那天起,福利院把我單獨分出來,不讓其他孩子跟我接觸。我每天的食物縮減了一半,二十四小時有專人看護。那些人經常都在變,有的會偶爾給我點兒零食,有的對我愛理不理,還有幾個三十多歲的婆娘很變態,經常虐待我,用指甲掐我的肉,拔我的頭發,罰站、罰跪,抓住我的頭撞墻,一整就幾個鐘頭……我越哭,她們就越高興,同時不斷用零食之類的東西引誘我——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阿姨就不打你,給你糖,還帶你去游樂園玩。”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就在我覺得快要發瘋的時候,一個很有錢的外國富商來福利院參觀。他看到了我,提出收養要求。也許是覺得從我身上的確榨不出什么油水,我父母也的確沒有留下任何資料,那些人過了好幾個月才把我放出來。當天晚上,我就乘飛機到了加拿大。”

“接下來的事情,想必你已經能夠猜到——收養我的人,是媽媽的一個朋友。他跟我父母之間的關系很特殊,早在父親出事以前,母親就把大部分財產轉移到國外,交給他暗中打理。當時父親已經預感到可能會出問題,所以資金操作非常隱秘,沒人知道這筆錢的真正去處。我一直在加拿大呆到成年,然后,我的監護人帶著資金返回國內發展,才逐漸有了后來的“高氏”財團……不過,那個時候,我已經對生物研究沒有絲毫興趣,也沒有人再提起當年的那些事情。”。

思博的臉色依然蒼白,他看了一眼蘇浩,語氣有些挑釁的意味:“怎么樣,是不是覺得我的故事很老調沒什么意思”

蘇浩搖搖頭,平淡地說:“恰恰相反,我聽得津津有味。如果時光倒流返回你的幼年時代,我會毫不猶豫把那些虐待你的人揪出來,撕成碎片。對一個孩子使用這些手段,只能說他們要么都是瘋子,要么都是腦袋僵化的機器。很遺憾,這樣的人現在也有,而且很多。”這番話說得很真誠,非常懇切。思博眼里閃過一絲感動。片刻,已經消逝不見。“我花了半年多的時間,默寫了媽媽當年要我背誦的所有內容。那是一整套非常復雜的生物理論。如果不是……”“等等———”蘇浩突然開口,頗為驚訝地打斷了思博的話:“你說什么生物理論”

“是的!”

思博鄭重地點了點頭:“一種全新的生物理論。或者應該被稱之為與當時生物界已有理論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的悖論。它的基礎核心仍然是進化,卻不是傳統概念的通過環境而改變,以生育繁殖循序漸進的生物能力轉換,而是以基因相互感染,破壞原有循環系統,造成細胞變異,近乎掠奪方式的生物理論。那些數據就算當時公布,也不會有人相信,只會引來嘲笑和麻煩。因為那種理論只有通過手術和交叉感染才能實現。當然,把兩種不同的生物放在狹窄空間里,通過相互撕咬吞噬的辦法也可以產生,然而在公眾看來,那無疑是殘忍和血腥的舉動。除了招致謾罵詆毀,無法得到任何應有的效果。”蘇浩默默頜首。他能理解思博的說法。善良與道德一直是貫徹人類社會的框架基礎。這種完全違背基準思維的生物理論,注定了不會得到大多數人的承認。就像所謂“愛心人士”對流浪狗大肆關懷,比對待爹媽還親的抱著貓狗睡覺,痛斥吃狗肉等行為,聲嘶力竭喊叫著要用法律制裁這種殘忍手段的同時,自己卻異常冷靜的吃牛排,大嚼紅燒肉,在微博上發文配圖微笑蜜語:“我喜歡糖醋魚,我做的清燉羊鞭老公很喜歡吃,我很幸福。”基因感染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名詞。不過,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豬、牛、羊等動物身上,最多只會引起經濟上的負面效果,給養殖戶帶來難以計較的麻煩。可一旦以人類為著眼點,立刻就會引發全球性的恐慌和災難。

想到這里,蘇浩嘆了口氣。

他已經知道思博所說的這種生物理論究竟指的是什么。

看了一眼對面,蘇浩平靜地問:“這種理論,來源于喪尸”

思博緩緩點著頭:“是的。它們的實際出現時間,比我們想象中要早得多。病毒風暴不是偶然的災難,而是早于醞釀的陰謀。”

蘇浩沒有出聲。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在科學院的時候,王啟年告訴過自己的那些話。

早在上個世紀,美國科考隊就在南極發現了變成喪尸的納粹軍人。

建國初期,羅布泊荒漠深處發生了血腥的大規模死亡事件。

還有印度古代的死丘之城、亞特蘭蒂斯人、神秘的古代羊皮紙文稿……

“是的……是的……它們早就存在,一直都存在,只是我們毫無察覺。即便知道了,也必須裝作不知道。我們是人類,我們無法對抗超過自己認知程度的東西。未知,意味著神秘和恐懼,在這種最基礎的意識形態面前,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用虔誠和愚昧的目光看著他們,等待所謂的審判。”

聽見蘇浩的嘆息,思博身形一凝,整個人突然頓住了,落在蘇浩身上的目光瞬間變得熾烈。

思博抬起右手,顫抖的聲音無比嘶啞:“你……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蘇浩平靜地搖搖頭:“你說錯了。關于這件事情,我知道的不會比你更多。”

“那你剛才為什么會說出那些難道你也是……”

“事實上,我上個月才知道了秘密的一部分。”

蘇浩眼里目光清澈,他攤開雙手:“我一直在探尋喪尸與病毒的秘密。如果你看過我的身份檔案,應該知道自病毒爆發起,我就呆在昆明城里到處流浪。你弄錯了我的身份,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知情者,更不是你所謂的“走狗”。就在一年半以前,我還只是一個普普通的平民。”

“平民”

思博臉上的肌肉一陣扭曲,他忽然覺得的喉嚨中忽然干得厲害,苦澀得象是在沙漠中生存了一個星期。

“這,這不可能——”

他尖叫著,狂暴的憤怒,使思博的身體一陣顫抖:“為什么王啟年會把你收進科學院為什么你身上穿著軍服佩戴有中校軍銜從病毒爆發到現在還不到兩年時間,你居然得到了如此之多的殊榮我不相信,這根本不可能。你……你在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

蘇浩反問:“誰告訴你王啟年把我收進科學院”

思博想也不想便立刻回答:“袁志成將軍是這么說的。”

蘇浩頓時瞇起雙眼,目光變得冷厲:“袁志成”

思博臉色微微一變,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他明白自己已經說漏了口,卻沒辦法否認。

沉默了近半分鐘,思博才重新理清思維,認真地說:“他告訴我,你是王啟年的親信,是這樣嗎”

蘇浩沒有反駁,只是再次反問:“他說你就相信”

“我和他認識的時間很短。不過,他至少沒有撒謊欺騙我。”

“所以他派你到這兒來,執行所謂的秘密任務”

蘇浩不斷提高音量:“怪不得值班軍官打電話到184集團軍總部詢問,對方回復的情況沒有任何異常。車輛編號、運輸物資數量、人員身份,還有發車記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以袁家的權勢,在184集團軍內部安排一次后勤運輸,實在太簡單不過。可是我記得很清楚——第十一獨立苛隊從未要求過這批物資。所以你們選擇了作為日常補給種類的食品和彈藥。只有這樣,才任何人都無法挑出毛病。而你的目的,就是為了把那些箱子搬進倉庫,是這樣嗎”

“你問過為什么嗎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雖然我不清楚你的任務究竟是什么但毫無疑問不會是什么好事情。你連我的身份都不清楚就大加指責,寧愿聽信別人的話,也不愿意弄明白事實真相”

“他們命令你做,你就毫無折扣堅決執行。說到“走狗”,你顯然比我更適合這個詞。”

蘇浩接二連三發出指責,思博一直沒有答話。他坐在椅子上,臉色前后變了好幾次,憤怒和漲紅不斷退去,代之以冰寒無比的森冷。

“站在你的立場,當然可以這么說。”

思博的聲音充滿無法遏制的怨怒:“知道嗎這個世界原本不會是這個樣子,我的父母可以拯救它,讓一切災難永遠不會發生,沒有病毒,沒有喪尸,我們可以像從前那樣享受陽光與和平……可有人想讓這一切發生。而我的父母……他們死了!他們死了——”

“我后來從監護人那里得知一切——父親在美國工作的時候,曾經接觸過一份從51區流出來的血液樣本。其中的細胞變異形式與喪尸完全相同。他當時覺得很震驚,不斷追問樣本的具體來源。科研組沒有對他的問題給予答復,只是要求他按照兩國共同簽訂的合約規定,參與病毒疫苗的開發工作。”

“我父親當時就斷言:這種病毒會造成全人類滅絕。他很快成為整個科研團隊里最瘋狂的人,他幾乎所有時間都罘在實驗室,對病毒的理解和構造研究令所有人為之驚嘆。很可惜,他最終還是沒能研制出疫苗,卻有兩名同事不慎因為病毒感染造成變異……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我父親開始變得消沉。美國方面覺得他不再適合擔任研究任務,聯系國內后,派專人將他接了回來。”

“父親與母親之間沒有秘密。他把看到、聽到、經歷到的一切都告訴了母親。按照父親的說法,那種病毒擴散性極強,甚至可以通過空氣傳播。以當時掌握的技術,根本無法研制出疫苗。如果以人類為實驗體繼續進行研究,很可能造成無法估量的大規模擴散事件。出于職責,他不斷向科學院和國家監管高層遞交報告,認真申述病毒的危害和無法治愈等特性。同時要求毀滅病毒樣本,不要再進行類似的實驗。”

“這些報告沒有得到任何回復,科學院和警衛局卻加大了對父親的監管,禁止他外出,限制他的活動區域,未經許可不準與其他人接觸,甚至封鎖了他的個人電腦網絡接口……父親覺得很憤怒,于是編寫資料和數據,不斷投遞給報紙、電視臺、網絡媒體等一切可能公開信息的部門。這些舉動仍然沒能收到效果,來自高層的壓力,使所有人對此保持繃默。資料和數據也被全部收回,然后銷毀。至于我父親的歹[……我仍然不知道真相,但我可以斷定,以他的性格和脾氣,絕對不可能自殺。”

“母親得到了父親留下的所有數據。她把這些最寶貴的遺產偷偷藏匿起來,強迫我記在腦子里。她重復著父親走過的路,想要證明一切,想要得到承認,想要把一切公諸于眾……可她什么也沒有得到。我能想象她當時有多么絕望、元助、憤怒、彷徨、恐懼……換了是我,也不會比她做的更好。她曾經是最美麗優雅的女人,最優秀的科學家,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普通人無法比擬的修養。可是,她卻不得不像潑婦那樣與其他人對罵周旋,被迫以最野蠻暴力的方式,乇罘護著我,保護著父親留下的遺物。你無法想象那是何等驚人的轉變。僅僅半年時間,她整個人至少蒼老了五十歲,頭發幾乎全白,身形佝僂,目光呆滯……她很累,她想要得到船脫。當一切都教給我,安排好后事,死亡對她來說,已經變成了久已未能享受的奢侈。”

“當我后來對著照片思索回憶的時候,簡直無法將相片上美貌微笑的女人與現實中的老婦聯系起來。那就是我的媽媽,是我的媽媽——”

思博狠狠咬著牙齒,牙齦上滲出一絲絲被巨大壓力碾出的血絲。他無比痛苦的搖著頭,雙手在桌面上亂抓,指甲重重劃過木質部分,發出令人恐懼的摩擦聲。

他用不亞于野獸般冰冷的目光盯著蘇浩,低吼:“直到離開這個國家以后,我才明白母親之所以把數據全部交給我的真正含義。她讓監護人轉告我——既然這個世界拋棄了我們,那我們也不需要再為此付出責任。不用去管任何人,生或死,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就像《圣經》里的耶穌,想要降福于諸人,卻被民眾當做異類活活釘死,愚蠢的扼殺了通往幸福的道路。我的父母再也不可能復生,我也沒有耶穌那么偉大,既然他們在我身上制造了悲劇,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漠視一切,在等待中積蓄報復的力量。”

蘇浩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瞳孔不引人覺察地收縮了一下:“報復”

“這是我的權力,是我的權力——”

思博的眼里逐漸充血,紅色面積越來越大:“我一直在逃避,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個局外人。我再也不想回到以前在兒童福利院的那種生活,也不想過問外面被病毒占據的世界。是的,有成千上萬的人變成喪尸,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挨餓,還有成千上萬的人為了活下去,掄起武器獵殺自己的同類。他們吃人,他們沒有道德,他們已經變成兇殘瘋狂的野獸……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我父親曾經預言過的世界,再也沒有什么見鬼的和平與安寧,地球已經成為地獄行星。這一切跟我有狗屁關系我喜歡莫扎特,喜歡米開朗琪羅,他ff:劍造的藝術世界才是真正的天堂。老子有足夠的食物可以吃到老死,何必去管那些愚蠢如豬,只知道服從政府,卻連最基本思維邏輯都沒有具備的傻逼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