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浩摸著下巴,眼里滿是似笑非笑的目光。
“這邪聽起來很是耳熟,就像和平時期“神醫”胡萬林鼓吹仙藥的那套做法,怎么看都像是江湖騙子在兜售大力丸。”
“不不不絕對不是,我絕對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對于蘇浩的調侃,蠕蟲黑格明顯有些惱怒。它以夸張的肢體動作表明自己的強烈意圖:“最偉大的主人,我的價值應該在外面,而不是在這兒。我知道您對我存有戒心,認為我曾經傷害過您。可那時候與現在的情況截然不同。我現在擁有自我意識,擁有與您相同的黑色顆粒,那東西是維系你我之間最關鍵,任何物質都無法取代的橋梁。您是我永遠的主宰,永遠的神,我會以最謙卑的姿態永遠匍匐在您的腳下,在您面前,我沒有任何保留或。您可以看穿我的一切。透明,就意味著沒有設防,更談不上什么危害。”
“我需要您的幫助和支持,需要理解。我不是無生命的物體,我有自我意識,會思考,可以幫助您去做很多其他人無法勝任的事情。這與我對您的服從沒有矛盾,也絕對不是我用來要挾您的籌碼。如果選擇一頭豬或一具高級智能機器人當做隨從,相信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后者。我現在面臨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得進化,向更高等級,更強大的方面進化。我需要……”
蘇浩猛然開口,打斷了滔滔不絕的黑格:“告訴我,你怎么才能進化”
這問題很直接,黑格的意識立刻停頓下來。過了好幾秒鐘,才猶豫著回答:“……在主人您的面前,我不會保留任何秘密。可是,我很擔心您的思維方式會造成理解上的差異。畢竟,我和您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物類型,對很多事物的理解和看法也有差異。如果……”
蘇浩顯出不耐煩的神情:“爽快點兒,說————”
“我要吃人————”
蘇浩的目光頓時變得森冷銳利。
黑格條件反射般開始迅速思考:“當然,我所說的“吃人”,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樣。簡單來說,我需要吞噬足夠多的,因為那是豐富的蛋白質和營養。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基因差異,我必須盡量收集它們,通過對比、補缺,填充其中個體人類沒有的基因斷鏈,使它們變得完整。”
“這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殺戮或攻擊。沒有得到主人您的許可,我不會對任何人下手。我理解同類之間強烈的親和感與認同感,也明白人類對死者和尸體的尊重。墓地和棺材是神圣的,黑色與白色代表肅穆和威嚴,沉默哀悼是對死者最后的致敬……可是,這些做法在我看來真的很浪費。尸體身上的脂肪和肌肉富含營養,骨骼擁有含量驚人的鈣質,就連頭發和指甲都不能放過,幾丁質含有的硬化角質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珍寶……恕我直言,把死者尸體埋入地下任其腐爛分解的做法,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他們味道鮮美,綿軟可口,尤其是吞咽過程中感受失去生命活力的細胞一個個崩潰,那滋味兒簡直美妙極了,是世界上最高端最頂級的享受。”
“除此而外,我可以通過吞噬他們大腦皮層和基礎細胞的方式,擁有與之匹配的智慧。嗯……這里的“智慧”是個泛指詞語,主人您可以理解為思維方式、想法、腦子里的秘密……總而言之,只要我得到一顆大腦,它對我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同樣的,您最謙卑的仆人,也就是我,會把一切奉獻給您。”
“我還可以繁殖,生產出更多像我一樣智慧的后代。主人您體內的黑色顆粒實在太強大了,我的每一只后代都將擁有這種強化細胞帶來的種種特性。是的,它們將成為新的“工蜂”,對主人您永遠俯首帖耳。我們是你最值得信賴的仆人,我們會成為您最隱秘的心腹,任由您驅使,即便是死,也沒有一句怨言。因為,那是我們的榮幸,是我們最神圣的職責。”
看著試管里動作笨拙的黑格,蘇浩眼里泛動著復雜的光。
“聽起來很不錯,我承認有些動心。黑格,你一定是在野戰醫院吞噬了某個演說家或者黨委書記之類的家伙,繼承了他們滔滔不絕無論對任何話題都能即興發揮說上三天三夜停不下來的可怕技術……好吧你成功的說動了我,我也覺得就這樣把你關起來的確有些浪費。可是,我還有幾個顧慮。”
黑格非常精明的感受到蘇浩的想法:“關于吃人”
蘇浩認真地點了點頭:“這違背最基本的道德。當然,從你的角度來看待問題,肯定跟我的看法不一樣————雖然你曾經是人類,但你現在的外觀形態卻是一條蟲。蛆可以吸收腐肉營養進而成長,人類吞吃同類尸體卻是一種罪惡。你覺得我會同意你剛才所說的那些還是……”
“主人您可以采取另外一種方法。”
蠕蟲黑格眼里滿是狡猾:“看不見,就意味著不知道。沒人知道你和我之間的關系,我會盡量尋找不為人注意的角落,選擇剛死或者瀕死的目標。無論道德還是理智,都不會對你我構成束縛。總而言之,我不會對活人下手。當然,如果有來自主人您的要求或者命令,那就不一樣了。我可以為您分擔不少顧慮,解決問題。當主人您對某個人看不順眼或者不喜歡的時候,我可以⊥他在短時間內人間蒸發,連一根頭發都不會剩下。”
蘇浩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動了動嘴角。這種動作只是小小的肌肉抽動和變換狀態,他相信黑格能夠看到,同時理解自己此刻的某些想法。
這是一條聰明的蟲子。至少,它懂得為自己的主人考慮。
蘇浩拔掉試管瓶塞,把肥胖的黑格倒出來,看著它在黑暗中扭動身軀,用細長的足肢撐住桌面,帶著無比歡暢的情緒,靈活做著各種動作。
“我必須贊嘆一句,主人,您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蘇浩淡淡地笑笑,抬頭望向敞開的窗外。他看著月亮在云朵里穿行,空氣中濕冷的味道若有若無,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刺激著大腦頓時變得清醒。
忽然,蘇浩感覺到一絲說不出的古怪意味。
他立刻釋放開思維意識,循著那點剛剛在意識觸角邊緣動彈的軌跡,迅速延伸。
“黑格,你感覺到了嗎”
“是的,主人,我感覺到了。”
蠕蟲黑格的聲音在蘇浩腦海里附和:“在北面,有某種不知名的危險存在。具體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有模糊的感知概念。”
蘇浩察覺到的情況與黑格差不多。
那的確是一種危險預警,就在正北方向。距離、事件經過、人物、地點……這些因素非常模糊,沒有準確的指對目標,但它確實存在。
就像你通過天氣預報知道明天會下雨,可具體下雨的時間和范圍都不明確
這是黑色顆粒的引導效果。在野戰醫院的時候,蘇浩也產生過相同的意識引導。
蘇浩皺著眉,凝望著窗外足以吞噬一切亮光的黑暗,隱隱存在的警兆始終揮之不去。在茫茫夜色下仿佛有一只陰狠毒辣的眼睛,正從某個角落里冷冷注視著他,窺探著一舉一動。
蘇浩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他抓起擺在旁邊的突擊步槍,迅速檢查了一下槍械情況,目光很快落到剛剛獲得自由的蠕蟲黑格身上。
肥胖的蟲子感受到來自蘇浩的詢問意識。在如此近的距離,黑格察覺到來自北方的危險越來越清晰,就像身體接觸到陰冷潮濕的環境,很不舒服,更有來自主人釋放出的冰寒氣息,或者可以說是殺機。
蘇浩凝視了黑格幾秒鐘,什么也沒說,徑自走出房間,招呼著在附近守候的黃河等人,分別跳上兩輛軍用越野車,朝著北面方向迅速駛去。
黑格仍然呆在房間里。
“這是主人對我的信任……見鬼,為什么我會覺得這種感覺很沉重死死壓制著我的思維方向為什么我會覺得感激想要以更多實際行動對主人給予報答”
“沒錯,我自由了。很高興,很愉快,這對我曾經是難以想象的夢。我終于離開陰暗不見天日的地下,能夠呼吸到清新的空氣,看到陽光和植物,看見外面的鮮活世界。唔……還有喪尸和變異生物,有死亡和殺戮,有欺騙和誘惑。好吧這才是我想要的多姿多彩的生活,跟著主人的確是非常明智的選擇。我沒理由背叛他,也絕對不能背叛。哦這想法真奇怪,為什么我會覺得恐懼覺得他會狠狠把我踩扁不不不不趕緊打消這種該死的念頭,我是他最卑微的仆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蘇浩主人。他是我的太陽,是我的信念,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神最高尚最威嚴的神……媽的,為什么我會如此嫉妒欣研女主人難道我想要跟蘇浩主人上床睡覺天,我可是雄性生物,沒有,也沒有子宮……”
“我可不想逃跑。很多時候,自由可沒有依附強者更加令人羨慕。我沒理由背叛主人,他的強大令我忍不住顫抖。好吧我承認剛才某些想法是錯的,如果主人真有這方面的需要,我會努力撅起屁股隨便他于個夠。他說我是男的我就是男的,他說我是女的我就是女的。就算他說我不是一條蟲,而是一團肉眼無法看見的細菌,老子也認了。”
帶著各種輕松邪惡的想法,肥胖的蟲子舒展著身體。
“好吧現在我得活動一下,找性的東西。我還真不適應日落日出二十四小時的循環。現在已經過了晚餐時間。我該把現在這頓叫作什么呢夜宵甜點加餐……好吧管它什么都行,老子餓了,我需要進食,需要一條身段窈窕的漂亮的母蟲跪在面前吮吸老子的生殖器————然后,我會把它活活射死桀桀桀桀————”
黑格扭著頭,用碩大的復眼朝四處張望。在試管里禁錮了很久,它覺得自己快要發霉。現在,活躍和狂放思維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它急不可待的想要尋找某個發泄目標。
一只老鼠從墻角跑過來。
它沿著桌腿爬上桌子,小心翼翼注視著站在面前的蠕蟲黑格。
老鼠很大,體積至少是黑格的數十倍。兩相比較,仿佛一座黑格必須仰望的高山。夜幕遮蓋了它的膚色,黑暗中兩只細小的眼睛在閃閃發光。這只貪婪的生物正盯著黑格,不斷舔著牙齒上的罐頭肉油。
空罐頭盒已經被幾只老鼠爭搶一空,它們把鐵盒舔得比洗過還要于凈,但老鼠們仍然感到饑餓————那點食物實在太少了,連塞牙縫都不夠。
老鼠并不挑食,它們對一切看上似乎能吃的東西都有濃厚興趣。蟑螂、螞蚱、蜘蛛……暫且不論這墟子是否有毒,肥美的身軀里都有富含蛋白質的肉塊。至于味道……只要能吃,管那么多做什么
老鼠張開嘴,露出前面兩顆巨大堅硬的門齒。
黑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已經被這頭恐怖的巨獸活活嚇呆。
“哦我的小乖乖,你想于什么讓我看看你可憐的腦袋瓜里究竟有著什么樣的該死念頭”
黑格“桀桀桀桀”奸笑著,朝前邁開細長的足肢,距離老鼠越來越近。
“活見鬼,你他媽的居然想要吃我好吧我承認你這又丑又蠢的家伙不怕死,勇氣可嘉。不過,你確定真要這樣做”
黑格不斷探測著老鼠的思維:“你弄錯了最基本的關系。在偉大的主人面前,我只是最卑微的奴隸和仆人。現在,我們之間差不多就是這樣。你這該死的的低等生物,你應該被我吞噬,被我奴役,而不是瞪著眼睛盯著老子……好吧既然你愚蠢的大腦沒能進化出“尊敬”的概念,那么就讓黑格大爺我來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服從,什么才是低等生物對高級生命的畏懼——
帶著足以令老鼠發瘋的可怕思維,黑格猛然一躍,跳到老鼠頭頂。不等對方反抗掙扎,肥胖的蟲子已經張開鋒利尖銳的口器,狠狠扎進老鼠右眼,以令人驚訝的敏銳和速度,“嗖”的一下鉆進其中。
頓時,老鼠頭部血流如注。它嚎叫著,在桌上來回翻滾,不斷跳躍,用尾巴在空中亂掃,卻無法減緩來自體內的劇痛,也無法消除腦子里近乎絕望的恐懼。
很快,老鼠已經不再掙扎。它從桌子上高高墜落下來,掉在地上,不斷抽搐著腿腳,嘴巴張得老大,流淌出一大片醬色的血。
月光從窗外照進屋內,在那片銀色的清冷光輝之下,可以透過老鼠大張的嘴,看見滿面幸福的黑格正蜷縮在老鼠身體里,大口吞噬著它迫切需要的一切
肌肉、骨骼、血液、皮毛……只要是營養,統統不能放過。
第十一部隊的防區,呈現出狹長型的不規則面積。
蘇浩并不確定危險警兆究竟來自哪里然而搜索并不是漫無目的。至少,他現在的尋找范圍只能在防區內部或附近。
越野車在通往臨近市縣的公路岔口停了下來。黃河與幾名“工蜂”跳下車,他們全副武裝,迅速依托車體構成防御。
黃河走到蘇浩身邊,低聲問:“頭兒,你發現了什么”
蘇浩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到有危險。”
“這話聽起來就像神棍在布道……”
黃河嘟囔了一句,端起突擊步槍,警覺的掃視黑暗。
這當然不是在發泄不滿,只是一種想要使氣氛變得輕松的調侃。
從防衛區沿途過來,蘇浩仔細觀察周圍的動靜,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現在,越野車已經駛出了防區范圍,站在界定防區界限的公路邊緣,蘇浩感覺潛在的危險意識漸漸變得淡薄。然而一旦自己朝著來路方向走過去,警兆立刻變得強烈。
黑色顆粒對危險的探知來源和根據究竟是什么
這問題蘇浩一直沒能找到任何頭緒。可是,從野戰醫院到現在,他已經越來越熟悉黑色顆粒的預警方式,甚至可以說是使用熟練。從只有具體指引方向,到現在可以劃出危險存在的大致范圍,這也是一種進化。
很明顯,不知名的危險就在第十一部隊的防區內部。
它究竟在哪兒
危險類型是什么
爆炸、毒氣、死亡沖擊,還是城內變異生物的驟然狂悲,引發大規模反撲
蘇浩沒有答案。
但可以肯定————這種危險波及的對象肯定包括自己在內。否則,黑色顆粒不會產生預警。當然,囊括范圍很可能還涉及第十一部隊的其它“工蜂”成員。他們體內同樣也有黑色顆粒存在,可不知道為什么,卻沒有進化出與蘇浩相同的預警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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