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面時間不長,蘇浩很走出了辦公大樓。言情首發
撕開陳彥霖給的信封,里面裝著五百元藍幣。
按照歷史軌跡,世界元與銀骨和晶石之間的兌換比例,差不多就維持在目前的水準。最遲明年二月份,聯合國金融組織就會下發相關文件,要求各國按照這一標準執行。
世界貨幣一體化進程從此開始。
然而,并不是所有國家都贊成這種做法,但反對者畢竟是少數。在絕對多數的贊同者面前,反對意見沒有任何效果。
最初建造基地市的時候,軍方已經考慮到將會納入大量平民。因此,除了軍事管制區,其余的部分,大多是結構堅固的樓房。
這些平民建筑根本不考慮美感,設計角度純粹只是實用最大化。除了支撐大樓的墻柱,所有空間均被壓縮至最小。標準房間面積大約為五平米左右。除了一張床,再也不可能塞進多余的家具。
在和平時期,根本沒人會考慮購買如此戶型的房子。
現在,難民們除了繳納入城費用,還必須通過艱辛的勞動和死亡狩獵,從城市里獲得屬于自己的棲身之所。
沒人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官員、明星、專家、工人、白領、農民想要在這里生活,就必須忘記從前,正視現在。
就如同那首節奏歡,基調定位自力生,卻被很多人憎厭詬病歌里唱的一樣:“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基地市的平民區域分為兩部分。在官方文件中,通常以字母“a”和“h”作為代稱。嚴格來說,a區和h區的界限范圍并不明顯,從外觀上很容易判斷————并非所有城內建筑都是五平米的單間。這里也有二十平米、五十平米、甚至面積上百的豪華大屋。
當然,購買或者租用的價格,肯定是成倍上漲。
如果用文明時代以“有錢”或“窮困”的標準作為區分,那么有資格住在a區的,都是有錢人。
這種界定標準其實很模糊。
除了平民,a區的居住者還包括豪族財團。他們占用了相當數量的地塊,在不破壞安全防御規劃的前提下,修建起屬于各自勢力的豪宅大廈。
平心而論,豪族財團其實沒有什么特權。
他們之所以能得到這些,同樣必須向軍方支付對應數量的銀骨和晶石作為交換。他們在各基地市大肆購買房屋,然后以高價格轉賣給其他平民。或者大量囤積,專門用作出租,從中牟利。
這些做法并不違規。在軍方眼皮底下,根本不可能出現強買強賣之類的事情。所有買賣手續都必須經過房屋交易所。所有一切,都維持著文明時期的基本商業準則。
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富人,就肯定存在著窮人。
除了各人身上必不可少的ri常用品和武器,其余物資全部裝進卡車后廂。
雖然蘇浩只是一名尚未分配單位的中尉軍官,卻也有著某些軍人特權————他通過陳彥霖秘書的關系,辦了一張個人物品儲備卡,將卡車寄放在軍管區倉庫。然后,開著載滿人員的越野車,徑直駛入平民區。
五百元藍幣,等同于五十毫克銀骨,或者五塊晶石。
銀骨和貨幣之間的兌換比例一直很穩定。至于晶石,只是在這一時期顯得珍貴————就目前而言,有相當一部分喪尸尚未完成進化。腦于部位出現晶石的變異生物數量稀少,貨幣兌換率自然很高。這種情況會在半年后出現變化。那個時候,再也沒有什么喪尸,只有血尸和類人。晶石出現率達到百分之百,貨幣兌換率也跌至與銀骨相同。
在a區一幢近完工的居民樓前,蘇浩踩下了剎車。
大樓管理員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穿著干凈的舊式軍服,沒有佩戴領花和肩章。
這種打扮的人,通常屬于后備役平民。他們大多是各地監察站從難民中挑選的強者,卻沒能通過兵訓練營基礎考核而淘汰。這些人的身體素質還算不錯,但終究比不上正規士兵。得到不強化藥劑,他們只能在普通人和軍人之間徘徊。
軍方大部分戰斗力量都在前線,基地市的ri常秩序只能交給這些人負責管理。他們的身份相當于精察,負責處理各類案件,以及平民之間的種種糾紛。尤其是某些官方收益項目的運作,往往也由他們負責辦理。
眼前這名管理員看起來很有些滄桑的味道。舊軍裝皺皺巴巴的,很多地方已經泛白。扣子敞開,衣服松垮垮的半塌著。頭發很短,胡子卻很粗硬。他渾身上下散發著酒味兒,嘴里叼著煙,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蘇浩等人,懶洋洋地問:“租房?還是買房?”
這話很直接,沒有任何字多余————這里不是夜總會,不是咖啡館。
蘇浩沒有回答。他淡淡地笑笑,問:“都有些什么規格的房間?”
管理員似乎尚未從宿醉中清醒。他睡眼惺忪的伸了個懶腰,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沾滿污漬和油垢的表格,“啪”的扔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嘟囔:“……上面都有,自己找,看好了再叫我。”
說著,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雙手墊著桌面,再把頭側靠上去。一邊抽煙,一邊閉上眼睛打盹。
這番做派,很有些文明時代的“國營”風格。
蘇浩沒有發表議論。
他拿起表格隨便翻了翻,發現這玩意兒粗糙比————沒有文明時代漂亮的圖片,也沒有詳細的戶型分類。除了簡單枯燥的平方米數字和樓層,再也看不到多余的東西。
唐姿從蘇浩身后夠著腦袋看了看,表情很是疑惑,非常不解地問:“這些數字……代表房子?”
也難怪: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份表格其實就是基地市a區的房屋廣告。
粗制濫造不說,很臟,很惡心。與文明時代做工精美,配有詳細數據說明和效果圖的宣傳冊相比,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是啊這個世界已經變了。人們不再追求表面形式的美觀,而是注重實用和生存。
唐姿下意識的抬起頭,把目光移到像死豬一樣酣睡的管理員身上。
她清楚的記得:以前去那些樓盤看房的時候,只要走進大廳,立刻就會迎上來幾個年輕漂亮的售樓小姐。她們的聲音像夜鶯般婉轉動聽,她們的容顏像鮮花般嬌艷粉嫩……想想那個時候,再看看眼前這個胡子拉碴,一副愛理不理樣子的男人……兩者雖然都是從事相同職業,卻根本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蘇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著表格上的某個位置,問:“三樓,五十平米的這間,多少錢?”
身材魁梧的管理員連眼睛都不愿意睜開。他打著酒嗝,砸吧著已經沒剩下多少的煙頭,口齒不清地說:“……唔……想買?還是要租?”
蘇浩反問:“買是什么價?”
“軍官可以打九點五的折扣……嗝……不過,買下來的話,有些貴————全產權房,有電力和供水系統,總共一萬五千三百元藍幣。嗯……這價錢是含稅的。”
中年男人抬起頭,張開嘴,打了個餿臭的呵欠,慢吞吞地說:“如果買下房子,就擁有永久居留權。以后進城不用支付銀骨和晶石,也不會再受暫居時間的限制。”
欣研插進話來,繼續問:“如果是租呢?”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臉上隨即流露出頗為驚艷的神情。過了幾秒鐘,才重恢復沒有睡醒的慵懶語調,帶著濃重的鼻音說:“租的話,就簡單多了————五百藍幣一個月。沒有優惠,也沒有折扣……嗯忘了告訴你們:不管買還是租,水電消耗都要額外付費。房間里有投幣式自動熱水器。那玩意兒只吃十元藍幣面額的硬幣,每次供水五分鐘。”
不知道為什么,蘇浩忽然有些感慨。
這些信息,跟自己在未來世界電腦里看到的完全相同。
為了使銀骨和晶石最大限度集中化,軍方對居住在基地市內的平民做出種種苛刻限制————從食物到ri用品,從藥品到武器,甚至最基本的飲用水,都必須以藍幣或者官方認可的特殊物質進行交換。
在黑se紀元初期,這些高壓措施引起民眾普遍反感,也引發了一定規模的混亂。很多反對者被驅逐出去,成為荒野流民。謾罵、譏諷、仇視平民與軍方之間的矛盾ri益激化,卻因為過于懸殊的實力對比,終究沒有釀成全面暴力沖突。平民開始被迫服從。當黑se紀元第二代、第三代人類誕生后,已經沒有多少文明時代的幸存者。生人類理所當然認為這些規矩平常奇。他們開始習慣,開始服從。
也有些人偶爾在廢棄城市圖書館里,找到一些泛黃的古舊書籍。上面那些關于“zi誘”、“minzhu”之類的字句,看起來就像是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
“暫時先租一個月吧”
蘇浩收起思緒,從衣袋里摸出五塊白se晶石,輕輕擺在桌子上。
按照目前的幣值,這些晶石相當于五百元藍幣。
中年男人拿起晶石仔細驗看,確認誤后,開始登記入住者身份信息。
租用這間屋子,主要是為了在基地市有一個固定的聯絡點。如果有額外需要,可以從這里獲得武器和補給。在房屋租用人一欄,填寫著唐姿和王駿迪的名字。
租用,只是暫時過渡。
一萬元藍幣,相當于上百顆晶石。
蘇浩查過自己的軍人工資————月薪一百五十七元。
他有很多晶石,還有大量銀骨。以目前晶石和藍幣之間的高昂兌換率,疑可以大賺一筆。
只是,這種事情不能操之過急。
蘇浩相信:在最yin暗的角落,肯定有幾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財富”的背后,永遠都帶著一大串“貪婪”、“覬覦”、“搶奪”之類的詞。
除了豪族財團,目前有能力在基地市購買房產的人,寥寥幾。
蘇浩不想做出頭鳥。
至少現在不行。
告別了唐姿和王駿迪這對胖胖的男女,蘇浩駕著車,開進與a區鄰接的軍屬居住區。
這里的建筑趨于軍事化風格,不算太高,外圍房屋大多呈梯形。它們搭配緊密,樓層之間架設有特殊通道。幾幢大樓頂層設置了直升機坪,距離精戒塔很近,地面入口設置了沙壘,里面駐守著武裝士兵。
也許是因為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的緣故,放眼望去,感覺這里的居住者,似乎全部都是女性。
帶有集團軍參謀長陳彥霖簽名的介紹信很管用。蘇浩沒費什么功夫,很為欣研辦理好一系列相關手續。家屬區分管人員殷勤地打開一個朝陽的房間,用比甜膩的語調為住客一一介紹注意事項。當他帶著諂媚笑容離開的時候,還念念不忘再三囑咐欣研————“如果有什么需要和問題,就到家屬管區辦公室找我。”
最后安置下來的,是楊璐璐。
蘇浩和欣研帶著她,走進掛著“成都基地市第二完全學校”牌子的大門。
這是由軍方出資開設的教育機構。小學、初中、高中三校合并,大部分學生為寄宿制。考慮到目前基地市內的平民數量,這種學校暫時開設了兩所。
按照最初的構想,此類公立學校是專為陣亡軍人遺屬而設,不對平民開放。隨著變異生物活動范圍不斷擴大,一部分豪族財團也不得不進入基地市,尋求軍方庇護。他們要求子女同樣享受正規教育。軍方高層為了獲取廣泛的特殊物資來源,最終同意————豪族財團以上繳大量物資和精銳人員等方式,換取一定數量的入學名額。
楊璐璐穿著一條紅黑格子的蘇格蘭連身布裙,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低著頭,一聲不吭站在學生宿舍門外。
她一直看著腳下擦得錚亮的黑皮鞋,還有嶄的白se絨線長襪。
所有這些,都是的。
欣研一直陪在楊璐璐身邊。她摟著小女孩的肩膀,說著各種輕松愉的話題,努力想要使氣氛變得活躍。可楊璐璐一直面表情,臉上絲毫沒有笑的跡象。
蘇浩走到楊璐璐面前,蹲下,握住小女孩的雙手。
他一本正經地說:“你應該多笑笑。照這樣一直繃下去,遲早會得肌肉僵直癥。”
楊璐璐對這個笑話毫反應。她看著蘇浩,認真地問:“你們一定要把我留在這兒嗎?”
蘇浩離開陳彥霖的辦公室以后,她就一直在問這個問題。
“有很多東西,我們沒辦法教你。”
蘇浩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鄭重和坦誠:“我可以教你she擊,教你開車,還可以教你用最簡單的方法獵殺喪尸。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掌握知識的速度不亞于任何天才。很多人提起你,都會贊不絕口————你對人體構造非常熟悉,懂得機械和車輛修理常識。你可以把一支槍拆成零件再組裝起來,飛刀和攀巖技術就連成年人也覺得汗顏。”
楊璐璐慢慢咧開緊繃的嘴:“我還會做飯,會洗衣服。我很有用。所以,你應該把我帶走,而不是留在這兒。”
“這正是我想要說的————”
蘇浩仔細注視著這個倔強的小女孩,聲音逐漸變得溫柔:“我可以從圖書館里為你弄到小學至大學的所有教科書。但我沒辦法為你一一解讀。沒錯,我們正在那座城的幸存者中間尋找教師,然而符合要求的人不多。我很想建立屬于我們自己的學校,可這需要時間。你會長大。生命這種東西,永遠不會因為人的需要驟然停留在某個階段。除了語文和數學,你還需要學習多科目。這個世界不會永遠都是黑se。我們需要藝術家,需要詩人,還需要有人專門把這段歷史記錄下來,留給后人研究。這絕對不是一個或幾個人能完成的事情。你還活著,你會成年,你得把腦子里的東西傳授給別人,讓他們知道應該如何應對。然后,不斷重復這種單調卻意義重大的過程。”
楊璐璐用力咬著嘴唇。她抬起頭,像柔弱的小兔子,可憐巴巴看著蘇浩。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我只是……怕有人欺負我。”
“欺負?”
蘇浩和欣研相互對視,兩個人有些哭笑不得。
在團隊里,楊璐璐屬于眾多“工蜂”的重點保護對象,收集到的銀骨也會優先給她服用。現在的楊璐璐,是不折不扣的五階強化人。她比大多數“工蜂”都強,不要說是基地市里的普通平民,還有學校里的其他孩子。
說到欺負……她欺負別人還差不多。
蘇浩用力抹了一把臉,按捺住想要大笑的沖動,湊近楊璐璐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記住在這里,不要隨便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