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請長纓

第二百一十三章 被繪圖板耽誤的營銷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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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船也是船。既然上這條船能夠賺到1500元的月薪,那么何繼安的想法就是要讓這條船存在的時間更長一點。

他與李太宇長談了一次,獻上了“救船八策”,包括更新設備、淘汰一批混吃等死的老員工、從包括常機在內的一些大廠用高薪挖人以充實技術工人隊伍,最后的一條就是對公司形象進行包裝,以達到唬人的目的。

在何繼安的設計下,東垣公司搖身一變,成了擁有5000名員工的韓國第三大機床企業……的中國分公司。李太宇從第五機床廠接手過來的員工不到100人,此時卻被吹噓成了500人。至于李太宇從韓國本土買來的幾個磨床產品,更是被冠以由國際頂尖設計院開發、全球銷量過萬的磨床精品。

何繼安有充分的把握,相信國內的機床用戶無法識破這樣的騙局。中韓建交才幾年時間,中國國內對韓國的了解僅限于電視劇上展示的那些,再往前追溯就是“奇襲白虎團”里的劇情了。韓國的一些文化協會在中國開展了大量宣傳,向人們傳播了韓國非常先進、非常牛叉的印象,在這種情況下,東垣公司自稱自己的水平是世界第三、宇宙第八,誰又會懷疑呢?

帶著在韓國印刷的精美宣傳資料,何繼安親自出馬,在全國推銷東垣機床。他在常機當了多年的工藝科副科長,在行業里認識不少人。他找到這些老關系,告訴對方說自己已經改換門庭,到了一家韓國機床公司,然后便開始大肆貶低國產機床,吹噓韓國機床。

作為一家國營機床大廠的工程師,何繼安知道很多國產機床存在的問題,包括一些行業隱秘。他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不難在用戶那里制造出一種國產機床十分不堪的印象。大家對韓國機床的了解是非常有限的,能夠看到的就是宣傳資料上那漂亮的機床外殼。所謂距離產生美,不外乎就是如此。

實踐表明,每一位工藝科副科長都是被繪圖板耽誤的營銷大師。與他的同行韓偉昌相比,何繼安更算是無師自通。他讓公司出錢給自己添置了名牌西裝和浪琴表,走到什么地方,都有意無意地亮出腕子給別人看看,讓人覺得他的確是來自于一家實力極強的公司。

在這里就得說說有文化和沒文化的區別了。一些鄉鎮企業家也懂得通過炫富來顯示實力的道理,但他們炫富的方式無外乎在每個手指頭上都戴一枚碩大的金戒指,在脖子上掛著20來斤重的金項鏈。

何繼安是個文化人,他知道怎么證明自己是個外企高管。他手上戴的浪琴表其實也就值2000元出頭,和一枚金戒指的價格差不了多少。但戴一塊名表和戴十個戒指,能是同樣的檔次嗎?

何繼安的推銷取得了極大的成功。大多數機械企業的領導都或多或少有些崇洋心態,聽說他推銷的是韓國機床,而價格又遠比美日歐的機床更親民,便欣然接受了。照理說,采購設備多少是需要了解一下有關細節的,比如產品質量問題、廠家聲譽問題,但因為東垣機床公司的前面有“大韓”二字,這些考量也就被忽略了。

想想看,人家是外國公司,外國怎么會有質量差的東西呢?外國公司的聲譽怎么會不好呢?

“李總,咱們手上現在已經積壓下100多臺機床的訂單了,時間最長的已經拖了半年時間。我跟人家說是因為海關那邊工作效率太低,一直壓著咱們從韓國進口的控制電路板不肯放行,可這個理由也撐不了多久啊。”

在公司的總裁辦公室里,何繼安一臉苦相地向李太宇抱怨著。

何繼安這邊的業務做得異常順利,但把訂單拿回來之后,生產部門卻掉了鏈子。在何繼安的建議下,李太宇采購了一大批設備,花掉了100多萬元的資金,隨后又從幾家國營企業挖了十幾名技術工人過來,充實到各個工序。但無奈五機床的基礎實在是太差了,十幾名優秀技工根本補不上所有的短板。

像臨一機、常機這樣的大企業,生產機床的時候絕大多數部件都是自己造的,只有少數部件要從其他企業采購。但像原來的第五機床廠這種小型機床企業,外購件的比例就會比較大,自己只做床身、工作臺、頭架、尾架之類的,都是一些傻大黑粗的活兒。好吧,其實五機床連這樣的活也干不好,導軌、液壓缸之類裝配不上去的事情,是時常發生的。

李太宇從韓國帶來的圖紙,與中國國內常規的磨床在原理上是一致的,但各個部件的尺度參數都有所不同,這就導致東垣機床公司很難在國內找到合適的外購件。這些部件要么從韓國進口,要么就只能是公司自己制造,而后者無疑是對公司生產能力的一大挑戰。

從韓國進口部件的思路,被李太宇否決了,何繼安對此也能理解。這些東垣公司制造不出來的部件,恰恰是附加值最高的部件。這樣的部件在國內采購也就罷了,如果從韓國采購,采購價本身就比國內高出一大截,還要支付高昂的進口關稅,最終機床整機的價格就控制不住了。

韓國機床要想在國內銷售,必須把自己的價格控制在美日歐的機床價格之下,而且還必須是有明顯差異的,否則人家何不稍微加點錢去買美日歐的機床?

數控系統要從國外進口,這是沒辦法的。中國國產的數控系統技術不成熟,而且與韓國機床企業習慣使用的德、日以及韓國本國的數控系統都有所不同,韓國的那家機床設計院可不會照著432廠的系統來給李太宇做設計。

除了數控系統之外,精密導軌、液壓件等也得從韓國進口,這同樣是由于規格上的差異。這幾件東西,就已經把東垣機床的利潤空間給擠壓掉一大半了,余下的部分,就只能選擇自己制造,否則李太宇還不如直接從韓國倒騰機床整機到中國來。

這些天,王迎松像個救火隊員一樣,在車間里忙碌,盯完這個部件,又得去盯另一個部件。有些部件前面幾道工序都做得不錯,到最后一道工序的時候,工人手一哆嗦,銑出來的裝配孔偏了幾毫米,整個部件就廢了,可謂是前功盡棄。你拽著這工人訓也罷,罰款也罷,該從頭開始,不還是得從頭開始嗎?

李太宇也知道生產上的問題,經他手開除的工人就已經有十幾個,再開除下去,人手明顯就不夠了。他訓斥王迎松的頻率變得越來越高,從三天一次,發展到一天三次,心情好的時候還要再加頓夜宵啥的。

王迎松這會也是虱子多了不癢,李太宇要訓,他就低眉順眼地聽著,意守丹田,老神在在。幾個月下來,東垣公司的生產沒啥改善,王迎松的武功修為上了好幾個臺階,從元通境中期躍升到宗通境巔峰,馬上要突破蜃通境了……

“王迎松管生產不行啊!”何繼安不止一次地在李太宇面前告王迎松的黑狀,雖然他本人就是王迎松介紹到東垣公司來的,王迎松算是他的伯樂,但伯樂不就是用來被千里馬踹的嗎?

再說,自從何繼安進入東垣公司之后,李太宇便把他當成了心腹,王迎松每次見著何繼安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二人早就是死敵了,就算何繼安不踹王迎松,王迎松也會給何繼安下幾個絆子。

“不用王迎松,誰來管生產?”李太宇問。

“要不要我從常機生產處介紹一個人過來?”何繼安獻計道。

“他要多少薪水?”李太宇的第一個問題便是這個。

別怪李太宇摳門,實在是富二代家里也沒有余糧了。

李太宇當初挖何繼安的時候,一張嘴就答應給1500元的月薪,還覺得太便宜了。畢竟,按照韓國的工資標準,何繼安這樣水平的工程師,加上10倍也不見得能夠聘到。

可再往后,何繼安建議他從一些國營大廠挖了一批高水平技工過來,這成本眼見著就攀升上去了。這些技工的薪金標準是每月1000元,15個人就是15000元,一年下來就是近20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了。

照何繼安的意思,東垣公司從五機床那里接收來的所有工人,包括王迎松在內,通通都要辭退,換成一批優秀技工,那一年的成本又會是多少?

到目前為止,東垣公司造出來的機床也只有20幾臺,平均一個月連3臺都不到。由于部件廢品率居高不下,每臺機床幾乎都是虧本的。李東元給李太宇的那50萬美元,現在真的已經剩得不多了。

順便說一句,李太宇在中國的日常開銷也不低,這從他年紀輕輕就掛著的兩個碩大眼袋就能夠看得出來。自從有何繼安替他鞍前馬后地忙活,他已經把自己的主要精力都用在研究中國文藝……女青年這方面了。眾所周知,這是很花錢的一種業余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