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沙廠的門衛室里,聽完了故事的石泉和大伊萬趁著馬爾科老爹整理他祖父的軍裝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將一萬美元的現鈔塞進了旅行箱的夾層。
等到那件掛滿了勛章獎章的老式軍服被仔細的疊好放進旅行箱,不管是馬爾科還是石泉和大伊萬都松了口氣。
“你們真的能帶我去看看阿里莫?”馬爾科老爹最后問道。
“不但帶你去看他,而且如果你需要,還能把你送回來。”大伊萬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證。
“那你們稍等一下”馬爾科老爹猶豫片刻,抄起桌子上的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列夫丘克,過來幫我值一會班,對,馬上。阿里莫受傷了,我要去看看他。”
掛斷電話,馬爾科從兜里摸出個油光锃亮的煙斗嘬了嘬,隨后從煙絲囊里捏出來一些煙絲塞進去點上。
劣質煙草繚繞的青煙在門衛室里緩緩彌散,石泉和大伊萬索性也掏出煙來點上,安靜的陪著馬爾科老爹等著工友接班。
直到一顆煙抽完,“噠噠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后走進來一個和馬爾科年齡相仿的老人,只不過相比整潔干凈的馬爾科,這個老頭子不但邋里邋遢,而且右邊的褲腿空蕩蕩的,全靠一支拐杖撐著。
“這是列夫丘克,他年輕的時候是第一批參加阿富汗戰爭的士兵,在那兒丟了一條腿之后就回來了。”
馬爾科熱情的介紹道,“這兩個小家伙是對了,我還沒問你們的名字。”
“伊萬”
“尤里”
兄弟倆異口同聲的說道。
“他們也是來買你的那些寶貝勛章的?這是這個月第幾批了?”列夫丘克拄著拐杖毫不客氣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另外,以后和別人介紹我的時候不用總是說我把腿丟在阿富汗的事情。”
“這次不一樣,他們把我賣給你阿里莫的那枚勛章送回來了。”馬爾科開心的將事情簡單的復述了一遍。
“也算好事,那幾個白癡自從去年用挖沙船從河道里弄出來那門高炮之后就一直當個不靠譜的挖土黨,希望這場爆炸能讓他們長些教訓。”
列夫丘克一邊說著,一邊從兜里摸出個老式的按鍵手機和兩塊纏著膠帶的手機電池推給馬爾科,“有什么事情記得打電話,外面那輛車的車牌號我已經記下來了。”
“這里就交給你們了”馬爾科接過手機和電池揣進兜里,起身就準備往外走。
“列夫丘克先生”
大伊萬和主動和對方握了握手,憨笑著說道,“如您所見,我們就是不靠譜的挖土黨。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他們挖到了什么樣的高射炮,以及那門炮還在不在?如果狀態合適的話,我準備買下來。”
“你們是挖土黨?”列夫丘克略有些尷尬,這不當著和尚罵禿子嗎?
“相對來說比較靠譜的挖土黨”石泉善意的調侃了對方一句。
“抱歉,小朋友們。”
列夫丘克費力的站起身,“如果你們有時間,我帶你們去看看吧,那是一門1939式37毫米高炮。不過如果你們想買下來的話,還是要和那幾個年輕人去談才行。”
石泉和大伊萬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跟著倆老頭兒走向了挖沙廠院角落的車篷。
隨著厚實的塑料布被掀開,一門狀態還算不錯的高炮露出了露出了略顯狼狽的身影。
它的四條輪胎已經全部被拆下來摞在了一起,想來是沒有找到配套大小的內外胎的緣故。
被拆下來的不止底盤輪胎,還有包括方向機、高低機等等在內的各種零件。再看這門炮旁邊臟兮兮帶著沙子的紙箱就知道,當初拆開這門炮的人很可能已經不知道該怎么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零件裝回去了。
雖然看著確實凄慘了些,但殘存著白色油漆的火炮防盾上,那些坦克和飛機的標志卻引走了兄弟倆全部的注意力。
“29臺坦克,8架飛機。還11個火力碉堡,能被它擊穿的坦克應該是三號和四號,飛機就不用說了,只要是低空飛過的,都有可能被它打下來。不過能像這門炮一樣擁有這么多的戰績可不容易。”
大伊萬仔仔細細的數了一遍,心有余悸的說道,“幸好這上面的戰績沒有被擦掉,不然這門高炮最多只能賣個廢鐵價,它的存世量實在是太多了。”
相比大伊萬關注的戰績,石泉卻更加直接,從腰包里掏出蓋格計數器打開,直到確定輻射值在正常范圍之內這才徹底松了口氣。畢竟是從第聶伯河撈出來的,而這條河的上游就是切爾諾貝利。
不管離著這么遠、隔了這么久是否還有被污染的可能,但小心點總沒有錯。
“這門火炮能賣多少錢?”拄著拐杖的列夫丘克忍不住問道。
“以目前的硬件狀態,如果沒有這些戰績標的話,最多不超過5000美元,主要是它的存世量太大,而且還不知道它能不能發射。”
大伊萬用手指甲蹭了蹭防盾上的戰績和殘存的彈痕繼續說道,“但是有這些圖標就不一樣了,每一個標記都能讓它的價格上漲50到100美元。所以我猜測它的大概價格應該在八千到一萬美元。”
“這個價格可比當初有意向收購這門炮的那些人開的價高多了。”馬爾科忍不住說道,“如果你們有興趣買下來,等下可以和阿里莫談談。”
“我們先過去再說吧。”大伊萬招呼著石泉幫忙用塑料布重新把這門高炮蓋好,然后抽出張濕紙巾仔細的擦了擦手,這才走向了大門的方向。
告別了接替值班的列夫丘克,石泉等人帶著馬爾科老爹,用了將近兩個小時返回利相卡,再次收買了一位護士之后順利的進入了阿里莫的病房。
睡的正香的阿里莫被叫醒的瞬間便將一只手伸進了枕頭里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錢夾子,直到看清坐在病床前的馬爾科的時候,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他們把那枚勛章給我送回來了,順便告訴了我你們的情況。”
馬爾科話音未落,石泉便指著房間里的另一張病床說道,“您今天晚上在這里先休息休息,明天一早有人會幫您也順便檢查一下身體,等您決定回去的時候給我們打電話就行。”
“那門高”
“那件事不急”
大伊萬止住對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我們在烏克蘭還會停留幾天,等這個倒霉蛋徹底清醒再聊也來得及。如果沒什么是我們先走了。”
“尤里先生,伊萬先生。”阿里莫掙扎著看過來,“還有這位我不知道名字的醫生,謝謝你們救了我,之前的事情很抱歉。”
石泉不置可否的擺擺手,并沒有把對方說的放在心里。同行之間的搶地盤的事情他又不是沒遇到過,再說了自己這邊又沒吃虧,更何況還是一群外行,自然談不上什么沒辦法解開的死仇。
“道歉就不必了”大伊萬單手輔助門框最后問道,“看在馬爾科的面子上,你還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如果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帕夫洛也住進這里?”阿里莫小心翼翼的問道。
“綠頭發那個?”見阿里莫輕輕點頭,大伊萬將目光轉向等在病房門口的小護士,后者痛快的點點頭,不多時便將另一名傷員推了過來。
處理完這邊的小事,眾人再次離開醫院,馬不停蹄的直奔河灣小鎮。
“我還以為那枚勛章是那些挖沙工人從哪偷來的,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個結果。”
“雖然砸進去一萬多美元,但這個結局還算不錯。”大伊萬心滿意足的說道。
“只是沒想到記住二戰老兵的竟然是一群看起來不靠譜的年輕人。”
石泉唏噓不已,固然今天的烏克蘭有相當一部分民眾在對二戰活下來的蘇聯英雄缺乏認同以及必要的尊重。但同樣也有這么一小群紅毛綠毛什錦毛的年輕人們在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
而且在回來的路上和馬爾科老爹聊天中他們也得知,那座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挖沙廠其實不但了位像他或者列夫丘克那樣的蘇聯軍火以及無家可歸的英雄后代,甚至還贍養著一位因為年齡太大不得不住進養老院的二戰老兵。
這種事基本上不用指望烏克蘭官方去做,但總有人去做,也許是某些政客,也許是某位軍火販子,同樣也可以是這么一群年輕的挖沙工人。
正所謂一樣米養百樣人,有人試圖否定歷史忘記過去,自然也有人試圖記住歷史,堅持著心中最后的也是最基本的善良。
再次回到陷入沉寂的河灣小鎮,石泉獨自在麥田上晃浪了一圈,這才呆著些許的回到寒意了房車。
站在房車生活艙的門口,最后看了一眼那些隔三差五仍舊亮著燈的木頭房子。石泉這才鎖好了艙門,彎腰抱起已經在咖啡桌上埋頭睡著的艾琳娜,輕聲慢步的走進了房車尾部的臥室。
同時他也在琢磨著,明天是不是也讓那些被迫留下來幫忙的挖沙工個們學會點挖土黨的基礎知識。這一以來,不管是未來幾天讓他們幫忙打打下手,還是給他們提高待遇都有了合適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