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的腥臭味籠罩著成為孤島的河灣小鎮,四臺原本灌溉用的抽水泵從臨時河道里抽取出干凈清澈的河水,經過水龍的延長回到原有河道來里,畫著拋物線砸到積攢的淤泥上。
夾雜著大量淤泥的污水在臨時堤壩根部匯聚成一個小水洼,隨后又被另外四臺抽水泵抽取出來重新送回奔騰不惜的河里。
而在原始河道的中央,十幾條橡皮艇在河道中央被兩岸的人分別用繩子拉動著來回移動,仔細的探測著淤泥之下可能隱藏的寶藏。
在他們的身后,被探索過的河底淤泥里已經漂上了一個個裝著LED小燈的礦泉水瓶子。各種顏色的塑料瓶毫無規律的閃爍著,提示著下面可能值得打撈的埋藏物。
“有大發現!”
最靠近河道中央的一條橡皮艇上,一個隸屬于博斯克俱樂部的年輕人在無線電里匯報的同時,還揮舞起了手中的小旗子。
“什么發現?”
站在岸邊指揮的艾琳娜立刻抄起手臺問道,別看她和根妮雅都站在岸邊,但卻并不比河道里的那些橡皮艇安全多少,真的發生爆炸,她們同樣要面臨致命的危險。
“炮管,是一根炮管,幾乎和淤泥一樣高。”
這年輕人將手伸到橡皮艇外面,握住了僅僅高出淤泥不到五厘米的一截炮管,異常肯定的說道,“76毫米炮,看樣子像是一臺T34坦克。”
兩人溝通的時候,原本正盯著河道下游的石泉已經發現地圖視野中少了一枚綠色箭頭。
囑咐鄧書香和阿薩克看好水泵,石泉騎上越野摩托沖向了艾琳娜所在的方向,而在另一邊,大伊萬的速度并不比他慢多少,說起來他們倆人負責沖刷河道淤泥的工作,基本算是整個挖掘現場最簡單最輕松的工作。
等他們倆趕到的時候,何天雷已經在觀察周圍的情況了。而那根僅僅高出淤泥一丟丟的炮管上,也被纏了一圈LED燈用來標記位置。
“尤里,要不要把它撈上來?”艾琳娜扭頭問道,“機會難得,也許等河道的沖洗動作到這里的時候,它已經滑落到其他地方了。”
石泉卻并沒有急著回答,反而扭頭看向何天雷,“你的意見呢?”
“這里的河岸坡度夠緩,確實可以拉上來試試,不過就怕會影響其他已經發現物的位置,萬一發生那種情況,之前的工作就白忙活了。”
“不會的”
根妮雅走過來,拋了拋手中綁著傘繩的強磁鐵,“只要不發生爆炸,那些浮標是不會輕易脫落的,哪怕他們的位置發生了移動。”
“我擔心的就是發生爆炸”何天雷猶豫片刻,最終說道,“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是值得試試。”
“那就開始吧!”石泉權衡片刻做出了決定。
“所有人退出河道,清退岸邊觀眾。”艾琳娜立刻做出了決定,而俱樂部的其他人則立刻回到小鎮中央,將探險車開過來串聯成了一串。
在岸邊村民的幫助下,漂在淤泥上的橡皮艇被繩子拖回岸上,隨后和探測組的成員一起撤到了小鎮中央的空地上。
最先發現了這根炮管的那名年輕人手持錨針,小心翼翼的將其一根根的掛在了炮管下坦克主體上。
等到他也被拉回岸邊之后,十輛太拖拉開始發力,粗大的鋼纜在車隊緩緩前進中逐漸繃緊,不久之后淤泥中便冒出了一連串的氣泡。
為了加快進度,大伊萬將那臺掘壕機也開了過來和頭車連在一起,拖拽的速度再次加快,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便從淤泥中拽出來一個包裹著腥臭泥漿的龐然大物。
“這不是T34!”守在岸邊的根妮雅第一個發現了不對,雖然炮管一樣,但炮塔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先拽上來再說,給一腳油!”石泉回應了一句,隨后緩緩踩下了油門。
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這臺身份不明的坦克在一番掙扎之后被艱難的拽到了岸邊的農田里。
解除了拖拽鋼纜,海寧立刻將維修車開到一邊,啟動強風機給發現物來了一場“風洗”。
稀爛的淤泥被強勁的風柱吹散到麥田里權當是施了一次肥,同時也露出了這臺坦克的真正面目!
“這是SU76”
石泉說完立刻便反悔了,“不對,這是SU76i,用繳獲來的三號坦克底盤改裝出來的應急產品!”
“說的沒錯”
大伊萬異常激動的肯定了石泉的判斷,“就是SU76i,這可是少見貨色。”
“把它拖到河道邊洗個澡。”石泉喊了一嗓子,阿薩克和鄧書香立刻重新掛上拖車桿,用貨柜車拉著這臺雜交出來的自行火炮穿過麥田,停在了臨時河道的岸邊。
略顯渾濁的河水被抽取上來劈頭蓋臉的澆在自行火炮上,順帶著沖走了殘存的淤泥。
等到這臺自行火炮里外里被沖洗干凈,強風機再次啟動,將上面的水漬也全都吹的一干二凈。
還不等強風機徹底停止工作,大伊萬已經動作麻利的跳上了坦克底盤,用一截紅色的粉筆頭在坦克炮塔上殘存的盾形徽章標記周圍畫了個圈,“缺了右上角的盾牌以及鑰匙標志,這是LAH師的徽章!”
“真是難得”
石泉忍不住感嘆,SU76i和SU76可是有著天壤之別。更前者基本上屬于用繳獲來的德軍三號坦克臨時改裝出來的應急自行火炮,總共也只生產了200臺上下,而后者則是蘇聯在T70坦克底盤上發展來的,截止到50年代初,總生產量超過了一萬四千臺!
如此懸殊的產量本就已經讓SU76i存世量格外的稀少,更別提眼前這臺還印著LAH師的標記!
這說明什么?說明它在被蘇軍繳獲改造成自行火炮之后,在某次戰役中再次被德軍繳獲并且充當了自己的裝備!這一點從炮管上依稀可見的“su76i”編號就可以作為最有力的證據。!
不管是石泉、大伊萬,還是艾琳娜兩姐妹乃至博斯克的其他員工,但凡對這臺自行火炮的歷史稍有了解的,無不在暗嘆好運氣。別的不說,僅僅這臺自行火炮,就已經徹底賺回了之前投入的所有成本!
“如果烏克蘭的同行們舍得投入成本,這臺寶貝肯定輪不到我們。”艾琳娜感嘆道。
“都不用多了,但凡他們有20萬美元肯定直接移民美國了,怎么可能冒著賠本的風險來這個挖河道。”
大伊萬一邊說著一邊繞著第一件戰利品轉圈子,“外觀看起來沒有什么損傷,看來應該是LAH師為了過河主動沉進去的。”
“換成我肯定也會先用繳獲來的武器裝備鋪路”
石泉一邊說著,一邊接過劉小野送來的保鮮膜,和艾琳娜一起爬上底盤,將炮管和炮塔上的涂裝仔細的包裹好,最后又用帆布將其裹了一圈這才算徹底松了口氣。
這臺SU76i的價值有一半來自其本身少的可憐的產量和存世量,而另一半,甚至另一大半,則來自這兩組涂裝。用保鮮膜和帆布將其遮擋起來除了避免陽光直射加速它們的氧化,也有擋住有心人的目光的打算。
“如果按你的思路,這條河道里說不定還有更多被LAH師挑選后放棄的坦克。”艾琳娜挑著眉毛說道。
“而且應該就在剛剛這臺自行火炮的附近。”
何天雷近乎肯定的說道,“他們既然是想鋪路,肯定會集中一條線來鋪,我覺得接下來可以重點找找出土點附近。”
“說的有道理”大伊萬點點頭,“等下要不要用掘壕機挖挖一條水渠過來?只有不到300米而已,這樣能省不少事。”
“在人家小鎮中間挖一條水渠?虧你想的出來。”石泉咧咧嘴,這餿主意也就大伊萬想的出來。
“挖淺一點不就行了?”大伊萬卻是信心百倍,從懷里掏出一沓美元走向了圍觀的居民,輕而易舉的談妥了這筆小生意。
在付出了不到5000美元的小代價之后,兩條僅有一米寬半米深的水渠迅速成型。河水順著其中一條水渠被重新引過來沖刷著剛剛出土自行火炮的河道淤泥,隨后又在水泵的帶動下,帶著淤泥沿著另一條水渠回到河里。
趁著何天雷帶人忙活的同時,石泉卻示意大伊萬和艾琳娜以及娜莎跟著自己回到了房車。
“怎么了?”大伊萬不明所以的問道。
“請教個問題”
石泉拿起筆,在仍舊鋪在桌子上的衛星地圖上畫出了剛剛在自行火炮上看到的LAH師的徽章,“你們誰知道這個徽章的來歷和含義嗎?”
這個偏門的問題雖然難住了大伊萬,但卻沒有難住作為二戰歷史研究員的娜莎,只見她用筆指著石泉畫出來的徽章解釋道,“這枚盾牌標志右上角缺口代表裝甲師,如果是左上角缺口,則代表裝甲擲彈兵師。”
“那這枚鑰匙呢?”石泉繼續問道。
“這是因為這支部隊的首任師長是迪特里希”娜莎回憶著自己了解到的知識,猶豫片刻后說道,“我記得好像是他的名字在德語中有‘偽造的鑰匙’或者‘撬鎖工具’的意思,所以才有了這么個標記。”
“尤里,你把我們叫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個?”大伊萬不明所以的問道。
“你們等一下”
石泉說完,起身走進臥室,不多時便取回來一把尺長的銅鑰匙,“這是我們在地球儀里發現的鑰匙,當然,這把同樣也是書香復刻出來的,但你們不覺得它和LAH師的徽章里這枚鑰匙很像嗎?”
其實不用石泉解釋,幾乎在他亮出來那把鑰匙的時候。大伊萬等人就已經猜到了石泉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是不是太牽強了?”艾琳娜斟酌著字句問道。
“確實有些牽強”石泉點點頭,“但我看到炮塔上那枚徽章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把鑰匙。”
“娜莎,迪特里希最后怎么死的?”大伊萬扭頭問道。
娜莎想了想這才回答大伊萬的問題,“戰后被關在蘭茨貝格城堡服刑,就是小胡子寫的那個監獄,雖然他被判處了終生監禁,但實際上在1955年的時候就出獄了,后來又被西德判了一年半,但和上次一樣,只服刑了半年就出來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大概死于1966年左右。”
“看來有機會要找以薩迦問問這個人的死因才行。”石泉打量著手中的假鑰匙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