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弟,咱們可是好久不見了!”人未至聲先到,洪亮的嗓門頓時將石泉的注意力從那些佛像的身上轉到了庭院中央的銀杏樹下。
霍衡一身兒米白色練功服,腳踩黑色千層底,手里端著個巴掌大茶壺,看起來少了幾分商人的市儈,多了幾分隱世高人的味道。
“好久不見”石泉快走幾步,謙虛的和對方握了握手,“大隱隱于市,霍老板這鬧中取靜的大宅子可真是讓人羨慕。”
“什么霍老板,托大占你個便宜,叫我聲老哥就行了。”
霍衡哈哈大笑,示意石泉倆人圍著石桌坐下,不緊不慢的走上一道功夫茶,“我這院子也是為了睡得踏實罷了,要是早幾年見到你那個雷達站,說不定我也照著原樣起一座了,可比這花里胡哨的安全。”
“我可不覺得在東南亞有誰敢惦記霍老哥。”
石泉昧著良心恭維了一句,沒人敢惦記?恐怕沒少惦記才是,能頂著“霍強盜”的兇名在菲猴國靠走私混的風生水起,這里面指不定沾著多少血呢。
一番客套之后,石泉放下茶杯,主動將話題引到了委托上,“霍老哥,那張密碼紙我研究了一段時間,準備正式接下您的委托。”
霍衡渾不在意的抬頭,“有線索了?”
“遠遠談不上有線索,只是覺得比較有挑戰性,所以想試試。”
石泉示意艾琳娜將檔案袋掏出來,在一邊的石桌上展開,“您肯定已經注意到這個菊花印戳了,相信不用我說您也知道它代表的含義。”
“知道,日自己國的舔皇嘛!”
石泉點點頭,“歷史背景我就不細啰嗦了,不算咱們華夏,僅僅東南亞戰場,最遠的能到緬甸,往東甚至能到澳大利亞附近,這么大的范圍,如果只是靠這張白紙很難有什么具體的信息。
所以霍老哥,如果方便的話,不知道是否可以讓我看看和這張密碼紙一起發現的東西,說不定能找到些什么蛛絲馬跡。”
“方便,當然方便。”
霍衡站起身,指著四周說道,“這院子里所有的佛像都是通過這條線索找出來的,當時偷走佛像的那個小偷也還活著,就在里邊誦經度化自己呢。你們可以隨便逛逛,也可以隨便問問他。”
還活著?誦經?石泉心頭一顫,越發的感受到眼前這個和老胡年齡相仿的老人實力之恐怖。
謝過霍衡,石泉和艾琳娜起身,沿著環廊隨便選了個房間邁步而入。繚繞的禪香,為不可稱的誦經聲在耳邊若隱若現,時不時的,還能聽到木魚的敲擊聲。
信手點上一盞香油燈,倆人沿著供案一尊尊的佛像看過去,這些佛像和石泉在國內景區看到的那些看起來并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因為沒有外人,這里反倒更加有禪意。
越往前走,誦經的聲音越大,敲擊木魚的聲音也越清晰。直到他們二人轉過一個九十度的拐角,只見在其中一尊佛像前的蒲團上,正有個看起來最多歲左右的和尚微閉著眼睛誦念著他們根本聽不懂的經文。
“他就是當年偷佛像的那個日自己人,不過現在已經被佛祖感化皈依佛門了,你來自我介紹下吧。”霍衡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端著他的那個小茶壺跟了上來,但看他的樣子卻根本沒有進入佛堂的意思。
“兩位施主,貧僧法號贖罪,是這里的灑掃僧。”那和尚停止了誦經,古井無波的說道,只不過這誠意滿滿的播音腔卻讓石泉差點兒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以前是個日自己國人?”
“貧僧已經皈依佛門。”法號贖罪的和尚稍有些緊張的答道。
“問你什么就答什么,出家人不是不說謊的嗎?”霍衡將茶壺蓋重重的扣在茶壺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贖罪和尚的身體也跟著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
“你以前是個日自己國人?以前什么職業?”石泉再次問道。
“是”這次贖罪和尚應答的異常痛快,“我是熊本人,以前是霍先生名下一條散貨船的機工長。”
“佛像從哪發現的?”石泉直來直去的追問道,“我是說最早發現的位置。”
“普洛格山”贖罪和尚老老實實的答道,“在普洛格山北麓的一個廢棄山洞里,那里藏了很多佛教物品,現在全都在這里了。”
“那座山洞還在嗎?”
“已經不在了”贖罪和尚搖搖頭,“當時霍先生擔心有人誤闖進去發生危險已經把那里炸毀了。”
石泉鄙夷的看著盤坐在眼前的贖罪和尚,心說你還挺會給霍強盜貼金。問無可問,他索性站起身,沿著環廊繼續往前走,可還沒兩步,他又停下,頭也不回的問道,“我很好奇你的法號。”
“貧僧自知罪孽深重,愿永遠在佛祖勉強侍奉,為世界和平祈福,為海上的水手祈福。”贖罪和尚頗有些神經質的說道,但他那微微顫抖的身體卻根本遮掩不住他內心的劇烈波動。
“好好念經吧,山下都是老虎,不安全。”
石泉嘀咕了一句,抬腳繼續欣賞著供案上的佛像,而在他的身后,艾琳娜則給每尊佛像各自拍了幾張照片和特寫。
“這和尚還挺乖”石泉朝站在院子中始終不肯進入佛堂的霍衡開著玩笑。現在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來,那位贖罪和尚絕對還藏著一顆時刻都想還俗的心呢。
“原先這里的和尚足有十幾個呢,每天嘰哩哇啦的在樓下都能聽見。”
和石泉只隔著一道玻璃墻的霍衡端起小茶壺嘬了一口,“當初為了教他們禮佛和漢語,我可是投資了不少錢,可惜現在就這么一個小獨苗兒還活著了。”
“霍老哥這信仰可夠虔誠的。”
“那不是?”
霍衡指了指身后,“佛祖也需要有人陪著嘛,這贖罪和尚就是我找人陪著他老人家聊天誦經燒香解悶兒的。為此我還專門找了倆高級菲猴傭人教了他整整半年怎么服務呢。”
石泉不著痕跡的掃了眼佛堂外慈眉善目的霍衡,終究也只能是豎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三人在這四方自正的院子里轉過第二個九十度的拐角之后,供奉的佛像體量相對大了不少,色彩也更加的斑斕,其中最大的一座臥佛已經有成人大小,身上的袈裟鑲嵌了各色珠寶,一雙微瞇的眼睛在陽光的照射下甚至泛著瑩瑩的紫色光芒。
“這尊臥佛是當時最大的發現。”霍衡靠在門框上介紹道,“發現他的時候,他的懷里還抱著一顆借子氣炸蛋,為了把他弄回來可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正準備上手摸摸那大腳丫子的石泉和艾琳娜聞言向被蝎子蟄了一樣縮回了手。石泉往外走了幾步,朝霍衡問道,“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發現嗎?”
“剩下的都是些尸體了”霍衡回憶了一番,“有當地土人的尸體,也有日自己兵的尸體,除了這些之外沒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那些尸體呢?”石泉趁著艾琳娜給那尊臥佛拍照的功夫繼續追問。
“額”霍衡拍了拍后腦勺,“沒留下來,我讓手下丟海里了。”
“老哥你這”石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形容詞,最終只能比出了個大拇指,“真是菩薩心腸”。
“向善從善嘛”霍衡滿不在乎的擺擺手,“不好找就算了,這事兒我早就放棄了。”
“萬一能找到呢?”石泉半是認真辦事開玩笑的問道。
“你小子要是真能找到,不管多少寶貝都分成三份,咱倆一人一份,剩下的那一份兒歸胡先生,怎么樣?”霍衡想了想,前言不搭后語的感慨道,“和胡先生搞好關系,不會虧的。”
石泉先是一愣,心知這是對方在點自己,微不可查的點點頭,“那就這么說定了,如果我有消息了會及時和您聯系的。”
霍衡點點頭,引著石泉二人回到銀杏樹下轉移了話題,“你們這大張旗鼓的開船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接我的委托吧?”
“確實,我們要先去一趟馬達加斯加。”石泉信口胡謅道。
“沒想到石老弟的業務還挺廣”
霍衡沒有細問,借著這個由頭聊起了在拍賣會上失之交臂的那些藝術品,同時旁敲側擊的暗示著自己有很多想脫手的東西。
這倒是瞌睡送來了枕頭,石泉思索片刻,笑著邀請道,“如果霍老哥不嫌棄我那俱樂部攤子小,可以考慮考慮成為會員。以后每年的拍賣會,會員都可以送些自己的東西上拍,俱樂部本身不收任何手續費。”
“還有這好事兒?”霍衡眼前一亮,“你那俱樂部的會費很高吧?”
“確實很高”石泉先是點了點頭,隨后繼續說道,“按菲猴國幣值,終身會費比索,嗯暫時只接受現金。”
“石老弟你這可真夠難為人的”霍衡抬手按下了石桌邊的一個按鈕,隨后一個樣貌溫婉穿著旗袍的女人走了進來,“有沒有比索?”
“啊?”這女人下意識的摸了摸身側,可她穿的旗袍根本連個兜都沒有,“您稍等,我馬上去拿!”
等著女人踩著小高跟兒跑進電梯,霍衡頗有些感慨的說道,“沒有石老弟這一出兒我都意識不到,自己竟然連一個比索都掏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