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乎乎的地下防空系統里,何天雷大伊萬兩人舉著強光手電走在最前面,前者負責觀察地表以及周圍是否設置了陷阱,后者則專心的負責照明。而在他們的身后,石泉盯著手機屏幕上放大的照片,時不時的抬起頭對比著兩側墻壁上的路標。
“前面岔路口往左走”石泉的聲音在空曠的隧道里反復回蕩,要不是這里實在有些過于陰森恐怖,也許是個開演唱會的好地方。
在他的身后,阿薩克時不時的用手里的撬棍敲一敲背在肩膀上的桶包,讓里面染過色的面粉抖落的更加順暢一些。
這種大型綜合式防空洞最為恐怖的就是迷路,別管是華夏還是俄羅斯,別管是普通人還是職業挖土黨圈子,都曾不止一次發生過在探索防空洞的時候迷路活活困死的慘劇。
四人小組轉過一個九十度拐角之后,一道銹跡斑斑的防爆門擋在了眾人的眼前,強光燈的照射下,頭頂的混凝土頂棚已經結出了十幾厘米長的“鐘乳石”,一顆晶瑩的水珠順著這些鐘乳石緩緩滴落砸在門前的積水里,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你們往后退一點”何天雷囑咐了一句,隨后小心翼翼的旋開門上的鎖盤。
“吱呀”一聲刺耳的噪音,防爆門被他打開一道僅僅兩厘米寬的縫隙。何天雷掏出發動機內窺鏡順著縫隙往外看了看,確定沒有危險之后這才用力推開了十多厘米厚的鐵門。
在這道門的后面,是一條筆直的甬道,這甬道的寬度和高度比之他們曾經發現的導彈發射井不遑多讓,甚至在距離他們不遠的位置還停著幾輛老式的吉斯150卡車。
大伊萬蹲在輪胎旁邊往下看了看,肯定的說道,“這輛吉斯已經使用了帶中央支撐結構的傳動軸,看來它是1954年之后的產品。在當時的蘇聯,如果誰學會了駕駛這輛卡車,那么就再也不會有更難駕駛的車了,甚至如果參軍會駕駛這種車,那么參軍后就會自動被分配去駕駛裝甲車。”
“這么難駕駛?”何天雷饒有興致的拉開車門看了看,似乎并沒有什么和現在的汽車區別太大的地方,倒車車斗里裝滿了落滿灰塵的滅火器。
“開這種車一個小時,比得上在健身房鍛煉一天。”
石泉心有余悸的說道,他曾經有幸駕駛過這種車,別的不說,僅僅只是啟動就是個技術活,用來踩下油門的右腳要同時踩下啟動機才行,這“腳法”倒是和那些在賽場上駕駛賽車競速的車手們經常用的有些類似,但對于這樣一輛沒有助力的卡車來說簡直是酷刑。
“這款車除了用來健身以及養成一些過時的駕駛技術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優點。”
大伊萬站起身在褲子上抹了抹沾染的塵土,“接下來往哪走?”
“這邊,一直走,注意右手邊的防爆門,019號就是通往那棟建筑里的。”
石泉用手電筒指著卡車車尾的方向,然而直到強光手電的光束徹底被黑暗吞噬,他們都沒能看到這條隧道的盡頭。
“我開始好奇沿著這條隧道能通到哪里了。”大伊萬好奇的說道,“等探索完了目標建筑之后,也許我們可以去看看。”
“黑溪鎮的牧師一家以前是不是就生活在這里?”一直跟在眾人身后的阿薩克突然說道。
石泉和大伊萬齊齊停住腳步,“還真有這種可能!”
“要不要去找找?”大伊萬慫恿道,“說不定真能找到些什么呢。”
“你覺得可能嗎?”
石泉遠比大伊萬更加清醒,“就算我們真的找到那位牧師的家,那里面能有什么?恐怕除了各種爆炸物之外什么都別想找到。”
大伊萬正要張嘴說些什么,卻發現走在最前面的何天雷已經停住了腳步,“019號,我們到了。”
眾人打量著掛在防爆門把手上的那一串檸檬手雷咽了口唾沫,這些手雷也許炸不穿那道防爆門,但卻足以引爆停在這道門后面的烏拉爾4320卡車滿載的航彈!
“你們躲遠點兒,先回火力發電站的防空洞吧,記得把防爆門關上。”
何天雷縱然有把握叉掉掛在防爆門上的那些手雷,但也不想把其他人拉入險境,尤其是這輛車身上裝的那些航彈足以輕而易舉的炸毀整條隧道。
石泉拍了拍何天雷的肩膀,帶著大伊萬和阿薩克轉身就往回走。
等到阿薩克將防爆門鎖緊,何天雷這才松了松手指,小心翼翼的將固定在防爆門上的手雷依次取了下來。
接觸了這些危險僅僅只是第一步,隨后他又從那輛卡車的輪胎旁邊拆走了兩只反坦克地雷。將這些危險排除之后,何天雷這才從背包里取出相應的工具和材料現場調配出鋁熱劑,用粘土固定在了防爆門的門軸位置。
最后看了眼距離自己僅僅不到兩米的車廂,何天雷深吸一口起哦,掏出打火機點燃了插在鋁熱劑上的鎂條。
一陣炫目的火光以及煙霧之后,防爆門的上下兩個門軸被高溫熔斷,隨后重重的拍在了那輛卡車的后車廂欄板上。
何天雷緊張的站在原地等待了足足五分鐘,見沒什么異常,這才開始繼續拆除防爆門另一側固定的手雷。
他剛剛之所以沒有選擇轉開鎖盤開門,擔心的就是里面做了同樣的布置,只不過如今預感應,卻仍舊把他嚇的夠嗆。
拆除了最后的一點兒威脅,何天雷這才開啟無線電把石泉等人喊了回來。
“布置這一切的人很陰險”
何天雷指著搭在卡車屁股上的防爆門說道,“不管是從里面還是從外面,在排除了看得見的危險之后,很容易忽略防爆門另一側的危險。不管哪一邊炸了,都能輕輕松松把這座防空洞變成廢墟。”
“我現在越來越好奇對方費了這么大的力氣到底要做什么了。”
大伊萬探頭探腦的朝通往小鎮中央建筑的隧道看了看,里面貼著墻壁擺滿了一個個的彈藥箱,中間僅僅只留下一米寬的狹窄小路,這絕對是有意為之的陷阱!
在何天雷的帶領下,眾人穿過彈藥箱正式進入了小鎮中央那棟斯大林式建筑的地下防空洞。
相比他們出發的火電廠之下,這里的儲存的物資更加齊全,條件也要好上不少,甚至個別的房間還鋪著厚實的地板,墻上貼了雪白的瓷磚!這對一座也許永遠都用不上的防空洞來說絕對算的上奢侈!
穿過一道道的防爆門和一組組的防爆緩沖墻,眾人總算沿著墻壁上的路標指引找到了通往地上的樓梯。
拾級而上,穿過一道鐵皮包邊的木門之后,一座寬敞整潔的大廳映入眼簾。
這棟建筑所有的窗戶都已經被封死,雖然這讓整個大廳陷入了黑暗,但同時也變相的保護了里面所有的東西。
和他們曾經見過的那些蘇聯人撤走后留下的遺跡不同,這里的每一樣東西都保存的異常完好,別說亂丟的文件,甚至除了這些年積攢的灰塵之外連個垃圾都找不到。
何天雷小心的推開一道虛掩著的們,里面是一間辦公室,辦公桌上的筆筒、臺燈以及一些報紙擺放的整整齊齊,正對著門的墻上還掛著一面“生產先鋒”的紅旗。
大伊萬拿起桌子上的報紙看了看,“1959年的報紙,正好是黑溪鎮的牧師一家移民離開哈薩的時間。”
“看來這里很有可能像阿薩克說的就是牧師一家的故鄉。”石泉說著拉開了辦公桌的抽屜,可惜里面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任何東西。
接下來,眾人挨個搜索了所有的房間,可詭異的是,這里除了些毫無價值的報紙書籍之外,竟然根本找不到任何個人物品以及表明這座小鎮身份的東西。
這本身就不正常,甚至可以稱得上詭異。按照蘇聯人的尿性,就算是提前半年得到消息放棄這里,也肯定會遺留下各種東西,但實際上他們連個伏特加酒瓶子都沒找到!
一樓如此,二樓如此,等到了面積最小的三樓總算出現了些許變化。這層樓的窗戶沒有用磚塊封死,明亮的陽光照進樓道,讓懸浮在半空的塵埃都看的一清二楚。
望著距離自己僅剩不到十米距離的金色箭頭,石泉看似不經意的擰了擰這間掛著會議室銘牌的木門把手。
喀嚓一聲輕響,房門被緩緩推開,明亮而空曠的會議室正中央的位置,擺了一張并不算大的桌子,其上還擺著一本厚實的相冊。如此顯眼的布置甚至讓石泉根本都沒來得及去看掛在墻上的金色箭頭。
輕輕翻開相冊,里面或是黑白色或者彩色的照片記錄著這座小鎮發生的一切負面記憶。這些照片里有在礦洞里隨意掩埋的尸體,有著身體挖礦的罪犯,也皮包骨一樣的孩子帶著鐐銬瑟縮在墻角吃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的東西等等不一而足。
當初拍下這些照片的人躲在鏡頭后面,就像個冷眼的看客一樣記錄著這里發生的一切。同樣也記錄下了這座小鎮的人最后撤退時的光景。
拎著大包小包行李的小鎮居民秩序井然的排著隊坐上卡車,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和一絲絲的不舍。而在另外幾張照片里,卻能看到被鐵柵欄鎖死的井口,以及里面眼神絕望麻木的囚犯,往上伸出的手臂。
照片到此為止,在相冊的最后一頁,淡藍色的鋼筆字跡異常工整的寫到:
蘇維埃將建設它的人關進監獄,也終將被建設它的人送進墳墓。現在這一天果然來了,希望這一次你們不會后悔。——古洛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