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十四章要章相公助我一千四十四章要章相公助我(1/2)
章府之內。
章越面前乃大理寺丞吳處厚。
吳處厚一臉恭敬地道:“當初大參拜相之時播告大廷。釋天下霖雨之望,慰海內巖石之瞻。”
“帝渥俯臨,輿情共慶。秉一德以亮庶工,遏群邪以持百度。始進陪于國論,俄列俾于政經。論道于黃閣之中,致身于青霄之上。竊以閩、川出相,今始五人章氏登庸,古惟二士……”
“處厚早辱埏陶,竊深欣躍。稀苓馬勃,敢希乎良醫之求;木屑竹頭,愿充乎大匠之用。”
吳處厚這一番話說下來,正常人聽了都要汗顏,老臉一紅,慚愧不已。
章越笑了笑道:“吳兄,這話當初對韓丞相也是這么說過嗎?我怎聽來如此耳熟能詳。”
吳處厚聞言赧然,正色道:“絕無與他說過,處厚對章相公的敬仰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章越點點頭道:“以往倒是沒有聽聞,今日方才知曉,你的事我放在心上了,朝廷若有闕我會省得的。”
吳處厚聞言大喜道:“以后愿為大參執鞭,鞍前馬后。”
章越微微點了點頭,當即黃好義帶著吳處厚下去。
一旁陳瓘、秦觀,晁補之從屏風后繞出,陳瓘不由道:“相公,似吳處厚這般小人,為何你將他收入帳下?”
秦觀也道:“此人不是君子。”
章越笑了笑道:“不要看不起小人。小人有五處地方勝過君子。”
陳瓘,秦觀詫異道:“還請相公賜教。”
章越道:“其一小人對名利都很執著,能夠為了名利破格辦事,這是君子一不如的地方。”
“其二辦事責效,只問結果不問過程,這君子是二不如的地方。”
“其三除了名利,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旁人毀譽如何從不放在心上,這是君子三不如的地方。”
“其四既是辦了,就辦到底,不怕任何打擊或身后名聲,這是君子四不如的地方。”
“其五問心無愧,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對的地方,這是君子五不如的地方。”
陳瓘三人聽了都是暗自慚愧,章越對三人道:“你們三人需多學著些。”
三人一并道:“是。”
其實章越用吳處厚并非是上面幾個原因,眾所周知吳處厚之前想要投奔蔡確,數度求他引薦而不得,所以懷恨在心,到處說自己當年如何如何栽培蔡確的,如今蔡確忘恩負義。
而蔡確用了背叛自己的邢恕,這點令章越尤其不悅,所以他也就接受了吳處厚投靠,惡心一把蔡確。
但既身為執政,你一定要讓別人知道,干了對不起你的事,冒犯了你的威嚴,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當然話對外肯定是不能這么說的。
章越繼續道:“仔細看來吳處厚,他也并非是那等真正的小人。”
“他與王平甫交好,他病逝前曾多番向我舉薦他,故而我也愿讓他一試。”
陳瓘道:“相公所言令我想起,吳處厚一直遭到蔡持正的冷漠對待也是不爭之事,但全然歸咎于蔡持正也未必見得,因為吳處厚一直反對變法的,蔡確不念私情不用他也是情理之中。不過蔡持正與馮當世成婚我也看不懂了。”
章越笑了笑,朝堂上不拘泥于變法,不變法之論的,恐怕只有他與蔡確了。
章越道:“無論是支持變法,反對變法,怎么選都是錯。”
“蔡師兄便有些調和和折衷之意,當然這是出于官家之意,但是這么選也是錯。”
“爾等要曉得,解決問題的方法,通常不在問題之上。”
眾人聞言都是拜服。
章越道:“從長安至西京,再從西京至汴京的郵政之事已是有了眉目,我與你們引薦一個人。”
片刻后一名三十多歲其貌不揚的男子出現在室內。
“在下陳行見過諸位!”
此人名叫陳行,是陳襄族親,也是他引薦給章越的,當初在杭州城外對方持陳襄名帖見過了章越。
章越雖不輕易收禮,但陳行這幾年上門問候一直不斷過。
章越與商人保持聯系的一個是當初為他創辦交引所的沈陳,還有一個便是陳行,對方在杭州經營棉布行,同時自己也買了棉田經營。
幾千年官場排名第一的格言絕對是‘朝中無人莫做官’。
而經商更是如此。
當然陳行本身也很有能力,有眼力見,辦事也很有魄力,敢冒風險。
陳瓘三人都是起身行禮。
章越對陳瓘道:“這一次辦郵政之事要勞動于他了。”
一千四十四章要章相公助我一千四十四章要章相公助我(2/2)
陳瓘道:“不是要官營嗎?”
章越道:“不,還是老規矩官營商辦,但又有些不同。以往朝廷辦交引所時朝廷有錢,但如今朝廷沒錢,所以錢系陳掌柜出。至于朝廷則出路、出人出驛舍!”
“也是設立董事會,但董事會由官員,商人,高管三方組成。”
無論是交引所還是郵政,章越始終貫徹的就是政企分開。
設立董事會作為二者中介。借鑒后世從淡馬錫模式到深圳模式,再到合肥模式,常州模式都有一脈相承,變和不變的地方。
陳行道:“從汴京至西京,再從西京至長安,從長安至秦州,朝廷每年都要花大量錢財來維系。陳某若能為朝廷分憂,為天子解難,也是榮幸之至。只是陳某本錢不多,怕是力有未逮。”
章越道:“這個容易,讓交引所給你募大頭,再從市面上找幾個富有商人合投。”
比如章越在杭州,秦州布局以棉紡業為核心,以政策布局配套新產業。那么郵政則引入類似于風投。
如今知杭州的便是章越老師陳襄,而知秦鳳路轉運使則是章衡,素來是上陣親兄弟,打虎父子兵的套路。
章越將其中理念與眾人細細說了清楚,陳行等無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只要從汴京至長安,明年至秦州,再至河州的郵路能夠貫通,不說盈利,只要能自負盈虧,那么每年為朝廷節約百萬貫不在話下。
如此之前答允天子六百萬貫,便先了了一百萬貫了,至于以后的……以后再說。
眾人交談直至深夜,都是興致勃勃。
王珪回府后,王安禮來到其府上。
“見過丞相!”
王珪持王安石的信給王安禮看過,王安禮見了吃了一驚。
王安禮道:“不意兄長對韓子華如此言語。吾兄說過了,他下野之后不論朝政的。”
王珪道:“新法是令兄一輩子的心血,他自不愿看韓章二相將之更易。本相對令兄倒是再了解不過了。”
王安禮道:“新法之事我與章相公所見略同,破除積弊必須有大魄力,但反過來也要能夠在微末上進行調整。有時候后退也是為了更好的前進。”
王珪微微笑了笑,原先王安國,王安禮都是反對王安石變法。到了熙寧后,王安禮與章越是一直走得很近。
當年鄭俠案,章越冒著開罪呂惠卿的風險也要保下王安國。
章越不僅對其蔡卞很是提攜,對王安禮也是一般。王安禮心底感激章越對兄長的回護之意,同時他與章越也是進士同年,二人交往很久了。
現在王安禮已是知制誥,同修起居注。
王珪對王安禮道:“你說他日韓丞相若下野了,章相公是否會支持老夫?”
王安禮一愣道:“章相公是丞相的門生,丞相不該說出這般見外的話來。”
王珪撫須笑了笑道:“本朝沒有座主門生之說,再說章相公入中書以來一直是與韓丞相走得近,與老夫走得遠了些。平日在政事堂,章相公也是多與韓丞相議論事。”
王安禮聽出王珪有那么些酸溜溜的意思。
王安禮反問道:“難道王丞相要與韓丞相為難?”
王珪道:“非也,你也知道本相立朝多年,從不耍弄陰謀詭計,換了他人在本相的位置或有取而代之之意,但本相卻沒有這個打算……”
王安禮道:“王丞相真長者。”
王珪道:“我有一事不明,為何令兄不自己來作宰相,而要托我來為之呢?”
王安禮道:“家兄曾與我道,變法之技陛下已是盡得之了,他自是不必再用了。”
王珪道:“是啊,陛下的意思是事無大小,盡由他辦。韓章二人要取代令兄怕不行。韓章改役法之意,陛下乃不得已從之。”
“陛下之所以答允,是因天下多盜亦民生確實疾苦,蘇軾不是也在徐州任上連續上疏說天災人禍,百姓多逃亡嗎?”
“故而暫且從之,陛下最后還是要把攬大小之事,一切自己來辦。”
王安禮道:“原來如此。”
王安禮明白如今百姓疾苦,用當時的話盜賊一出多一出,再如此下去老百姓們都要過不下去了。
官家迫于現實,所以答允更改役法,一旦時機成熟,官家還是要將變法推行下去的,如此便與韓絳,章越二人的主張沖突了。
“所以要罷韓丞相!”
王珪點了點頭:“其實韓丞相也早看出著點,那日在政事堂他私下與我道,募役法改作免役法后。也不算是三次任相皆一事無成,如今他心事已了,看來是流露去意了。”
韓絳前兩次任相都頗為勢弱,這一次得章越支持后,改動了免役法,心事已了。
最要緊的是韓絳明白天子一直都不喜歡他。
王安禮道:“韓丞相如今辭相,倒不失功成身退。”
王珪道:“所以請你來替老夫作個說客,替我說一說章相。老夫長于經義,短于治國,于此事上他可以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