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一章不可亂說話寒門宰相三百六十一章不可亂說話公使錢不夠,又要修撰太常因革禮這么宏大的禮書,著實令章越感到修書的事,簡直是一個猴年馬月的事。
呂夏卿道:“快來拜見章學士。”
有了館閣貼職,就可以尊稱學士二字。
蘇洵與姚辟二人上前向章越見禮。
蘇洵雖說名滿天下,被授秘書省試校書郎,但資歷淺,只能從最低級的縣主簿干起,歐陽修讓他來修書,既是看重他的才學,也是積攢資歷。
至于姚辟也是縣令而已。
其余還有三人書吏輔助。
呂夏卿一一介紹,介紹至一名男子時,呂夏卿笑著與章越介紹道:“這位是余占南,京中人士,可謂博古通今,與我是多年的好友,這次是我請他助我修書,可謂出力甚多。”
章越笑道:“幸會,幸會。”
安排已下,人手雖少但也要著手修書之事。
禮書之前經蘇頌,呂公著等編撰過,如今拾起重編倒也是費一番功夫。
按照歐陽修的構想,太常因革禮是首先要完備前朝遺失的典章,舊禮要詳考,本朝新禮也要制定,同時還要編寫儀注,再盡述沿革。
此書要達到推動對禮制的變革,呼應嘉祐年起,富弼,韓琦在朝堂上興革之舉。
總體的脈絡是這樣。
變法之事千頭萬緒,慶歷新政失敗在前,富弼再入中樞過于穩重,如今韓琦為昭文相,就是要加快進度。
作為韓琦的幫手,歐陽修以推動太常興革禮作為支持,按照歐陽修的計劃是要修一百卷。
不過歐陽修構想太過宏大,書卻不是那么好寫的,章越估摸著按照眼下進度差不多還要個三五年功夫。
章越入禮院第一日,便著手修書之事。
除了修書就是四日一次的輪值。
太常禮院四名正官,李薦資歷最高,故被推為長禮臺,也是太常禮院的最高長官。
從官銜上而言,李薦是知院事,呂夏卿章越三人則是同知院事。
等李薦輪值之時,其他三人要向李薦稟告輪值之事。
至于平日李薦都在登聞檢院坐班,或作為朝官參加朝會,很少親臨禮院。晏成裕雖沒資格參加朝會,但大多在崇文館兼職,來禮院畫押便走,一刻也不多留。
太常禮院大多時候只有章越和呂夏卿二人在班,上面沒有領導管著的人,實在不要太爽,可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章越輪值時,他至衙門正堂坐著,沒有多少事情,非常的清閑。
太常禮院就負責制定儀制,掌管禮儀書奏文字。
朝廷如今沒有什么大規模的慶典,故而太常禮院時沒什么繁雜的公事。
章越第二次輪值禮院,為宮中一位美人起草了一封冊封的禮儀文字,寫完之后這位美人派人給自己送來三十貫的潤筆銀,算是賺了一筆外快。
入職二十余日,章越日子都過得十分清閑,每日到點下班,回家陪老婆去。
這一日。
章越與呂夏卿,以及蘇洵,姚辟正在禮院里修書,正寫至即位大典。
章越等幾名禮官就即位大典的沿革進行了討論,要寫流程不難,但難的是儀注和沿革。
余占南聊著聊著,便從唐朝聊到本朝言道:“本朝有立儲成例,昔太祖皇帝不早立儲,最后親生皇子不能登位。故而從太宗起,每朝帝王都極早定立儲之事,以免波折。”
章越正查閱書籍,聽到這里收住了話沒有再言語。
蘇洵接話道:“然也,立儲之事必須早定,自唐天佑以來,中國多故,其因皆在于不立皇儲,斯禮之廢,將近百年,幸虧本朝太宗皇帝更張,預立太子。”
姚辟道:“我聽聞天子已改了口風,去年言語宰相,說宗子已有賢知可付者,卿等其勿憂。”
蘇洵道:“儲位早立,此為社稷大幸。”
呂夏卿道:“我等談論即位大典之沿革,怎說到儲位去了?此事非我等小臣能議論的。”
蘇洵,姚辟聞言不再言語。
章越正要說些別的話時,但見余占南似對方才談論沒有盡興言道:“依我看來,當初太祖以神武定天下,子孫卻不得享之,遭時多艱,零落至今。官家若有仁德之心,為天下百姓記,怎應立太祖子孫為太子!”
余占南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變色。
話不可亂說啊。
余占南見眾人臉色,也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道:“我一時有感而發,有感而發,當不得真。”
呂夏卿,章越聽了這句有感而發,臉色更是難看。
你說我胡言亂語的,都比這有感而發的好。
修書閑暇時,呂夏卿對章越道:“章博士,借一步說話。”
章越點點頭,二人到無人處,呂夏卿道:“方才余兄的話,章博士打算如何處置?”
章越道:“此事難辦了。”
呂夏卿嘆道:“我與余兄相交多年,知道他這人便是胸無城府的性子,有什么說什么,讀書人嘛,不知為官之道,一時之間哪會處處慎重,一般錯處警告他也罷。”
“但章博士,方才室內只有你我二人也就罷了,但還有其他人一干人,若他們將余兄的話傳出去,那么外面的人會不會以為是我們授意的?”
章越道:“正是。余兄還是呂博士你的多年好友。若官家萬年之后,繼大寶之位者追究其此事來,不會問呂兄,而是問我們二人啊。”
呂夏卿道:“那依章博士之見呢?”
章越道:“尋個其他過錯,趕出禮院,日后也有交代了。”
呂夏卿聞言不置可否。
這日輪到呂夏卿輪值禮院,章越剛到衙門便見余占南被兩名公人抓拿。
章越故作不知地問道:“余先生犯了何事”
公人道:“昨日公食銀失竊,我們奉命追查,今日在余先生的包裹里搜得。”
余占南大呼道:“冤枉,冤枉,章博士你為我說句公道話。”
章越道:“此事我不好說,還是要輪值的呂博士定奪才是。”
余占南對兩名公人罵道:“不錯,呂博士是我多年至交,見你們誤我,必責罰你們二人,還不快放開我。”
兩名公人沒有搭理,將余占南押上公堂。
余占南見呂夏卿正要分說,呂夏卿卻沉下臉道:“此事我已清楚了,監守自盜者不可輕饒,先打三十杖,再押送開封府。余兄莫怪我不念舊情!”
余占南正要分辯,卻見兩名公人用布堵住了他的嘴。
一番棍棒后,已不聞余占南聲音,章越見情況不對忙道:“呂博士可以了。”
余占南卻冷著臉沒有言語,公人打完后一探鼻息后稟道:“啟稟知院,此賊吃不住打,已了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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