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進入了一個他之前從未進入的空間。

一個明亮的世界，青草如茵，鮮花似錦，一棵如華蓋般的大樹，主干粗若丈許，樹皮斑駁蒼勁，但樹葉卻青翠欲滴。

風吹動了樹葉，陽光從樹葉間晃動，高起有種感覺，這棵樹是在跳舞。

但美麗的景色僅存于大樹枝葉所覆蓋的范圍，在大樹覆蓋的范圍之外，是一片冰天雪地，遠處山峰聳立，卻盡在腳下。

一棵長在了雪山之巔的大樹，大樹下面站著一個人。

滿頭黑發，臉上卻有幾分滄桑，身穿一襲白色的長袍，就站在樹下凝望著高起。

雖然有幾分變化，但相貌幾乎一樣，高起自然能夠認得出來，站在樹下凝視著他的就是他自己，只不過是年老的他。

“這是哪兒？總不能是天堂吧。”

先是和自己開了個玩笑，然后高起指了指自己，道：“你是年老的我？那現在這種情況，是不是就算jing神分裂？”

“這里是jing靈一族的圣地，埋葬著我愛的人，當然，現在這只是我的記憶，或者說是我們的記憶，所以你在自己的意識深處。”

自己和自己對話，是自問自答，又不是自問自答，那就真的是jing神分裂了。

高起想了很久，然后他很惆悵的道：“這感覺好奇怪，難道這就是jing神分裂患者的感覺嗎？”

“我是高起但也是人皇，而你只是高起，但各種角度來看，這應該算是多重人格，而多重人格和jing神分裂是有區別的。”

高起攤手，表示無話可說。

“未來在異界的經歷有些你已經知道了，但只是一個個重要的事情節點，你沒發現關于個人情感方面，你什么都想不起來嗎？”

高起馬上點頭道：“說起這個，沒錯，我感覺自己就像是患上了有選擇的失憶癥。”

“是我有選擇的給了你記憶。”

高起不解的道：“既然你就是我，那為什么記憶還能有選擇的給呢？”

“我愛的人已經死了，愛我的人，也死了，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在未來所經歷的一切，不管是喜悅的還是悲傷的，不管是憤怒的，還是輕松的，這都是你記憶的一部分，而所有這些記憶都應該隨著時間的倒流而消逝，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但是因為這件神器，事情發生了變化。”

年老的高起說完后舉起了手，他的手上有一顆綠色的寶石。

“這是jing靈一族的圣物，jing靈叫它靈魂之石，所以為什么最強武者會是jing靈，而不是人類或者獸人，就是因為這塊靈魂之石。”

高起立刻道：“聽不懂，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

“當然聽不懂，因為現在我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格，22歲的你，屬于72歲的我其中一部分，但72歲的我，卻不屬于你的一部分。”

高起安靜的聽著，年老的他繼續淡淡的道：“jing靈盛產弓箭手和魔法師，但jing靈的孱弱的身體能出現武圣，是因為他們擁有靈魂之石，靈魂之石可以儲存靈魂，所以一代jing靈武圣死去，新一代的jing靈武圣馬上就會擁有上萬年的知識傳承，但這不是重生，不是無限復活，只是存檔回讀。”

“這個我理解。”

人皇點了點頭，然后他很平靜的道：“就像現在我們正在做的一樣，只不過jing靈是前代把知識傳輸給后代，而我，是把靈魂保存起來，給了年輕的自己。”

高起很無奈的道：“你該早些出現的，早點把一切告訴我，否則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子了。”

自己對自己吐槽，但年老的高起依舊淡淡的道：“如果不是因為靈魂之石，你穿越之后的我此刻已經不復存在，然后雖然有靈魂之石，但沒有觸發條件，我當然也無法出來，當你瀕臨死亡，失去了意識，我才能從靈魂之石出來接管身體和大腦，順便保存你的意識，就像現在。”

“越來越聽不懂了，這也太意識流了，算了，咱們不要在這里這樣交流了，融為一體吧，我想知道一切。”

高起再次對著年老的自己發出了抱怨，并且發出了邀請。

如果這算是雙重人格，那雙重人格也能合而為一的。

“不行，因為那樣真的會死，我即將徹底消失，而你還將作為獨立的人格繼續存在，靈魂之石可以保我靈魂不滅，但靈魂之石卻遺留在了魔法陣內，所以我作為應該消失的記憶，已經無法繼續存在了。”

高起有些悲傷，因為他即將失去對于未來的記憶。

“那該怎么辦，人皇。”

高起愿意把未來的自己稱做人皇，因為他不知道怎么面對另外一個自己。

“我想問你，作為一個獨立的人格，你愿意接受所有的記憶嗎？那些心動的時刻，那些憤怒的時刻，那些好的和不好的，但最終都變成無盡悲傷的記憶，你愿意接受自己愛的人死去，愛你的人也在你面前死去，你所珍視的一切，所愛的一切，最終都因為失敗而變成了無盡的悲傷和遺憾，這樣的記憶，你愿意要嗎？”

高起沉默了很久，他在猶豫。

人皇苦澀的一笑，他滿臉無奈的道：“我是地球人，我不愿意地球因為我而毀滅，所以我拼盡最后的力量，關閉了空間之門，讓魔神無法來到地球，但這樣我也就徹底斷絕了回去的路，所以接受了這些記憶，也就意味著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你愿意接受嗎？”

高起呼了口氣，然后他低聲道：“不知道。”

人的想法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改變，所以老年的高起，和年輕的高起，在想法上可以算作兩個人，或者說兩個人格。

人皇一臉唏噓的道：“在靶場之后，記憶就不一樣了，所以從靶場之后，我們就可以算作兩個人了，我是我，你是你，現在，作為主人格的我，打算把所有的回憶帶走，我經歷過的一切，不必成為你的回憶了。”

高起很堅定的道：“不，我才是主人格，你是副人格，因為你已經在另一個世界死了，而我一直在地球活的很好。”

人皇陷入了恍惚。

自己和自己較真兒，不知道多少人有過這種經歷。

很快，人皇笑了起來，然后他一臉輕松的道：“你說得對，既然我就是你，那么看到年輕的自己，應該給自己一條不同的人生之路，我所經歷過得你無法再經歷了，愛過的人也不會再出現了，讓我帶走全部的記憶，讓你輕松走另一條人生之路吧。”

高起馬上道：“等一下，既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為什么不讓自己變成超級強者呢？難道自己都不給自己一條好走的路嗎？”

人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就是你的記憶啊，而力量就是知識，知識就是力量，我給你力量就得灌輸給你知識，給你知識就是給你無法割裂的回憶，因為沒有經歷哪來的感悟，我擁有力量是因為經歷了太多太多，也失去了太多，想繼承我的全部力量，那只能是我繼續存在，而你消失。”

高起開始躊躇了，但人皇卻是微微一笑，道：“我即將消失，而且我也不會和你爭奪主人格的地位，而且誰會虧待自己呢，所以別怕，能給你的當然會給你，不能給你的，就隨我而去。”

說完后，人皇的身上開始飄出一塊塊碎片，一些碎片朝著高起飛來，而大部分的碎片卻飛向了那棵樹，在大樹的周圍環繞著，直到變成一片片翠綠的樹葉。

人皇已經開始崩解，但他此刻依然還是人形，只是面目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人皇舉起了右手，他對著高起揮了揮手，輕聲道：“再見，另一個我。”

高起也揮了下手，對著另一個他低聲道：“再見。”

人皇徹底變成了碎片，然后高起看到的世界隨之崩塌，山峰崩塌，大樹消失不見，高起眼前變成了虛空，但在虛空之中，他看到了一個個發著光的符文，只是符文的數量少了很多，也簡單了很多。

高起在退出自己的意識深處，但他保持了意識的清醒，所以他很清晰的知道，一個全新的他，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