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不回真樣去一趟的問題上,沙正陽只是簡單的糾結了一下就決定放棄了。
回宛州說得過去,回真陽就有點兒太顯眼了。
自己現在的身份和現在敏感時段,都不合適。
尤萬剛把話已經和自己挑透了,而且要求自己今晚就必須要回到漢都,這也就意味著考察肯定很快就會進行,自己回漢都也要做一些準備。
至于宛州這邊,可能省里也要有人來,自己去葉和泰和姚立波那里拜訪,實際上也就是一個鋪墊,或許他們現在還不清楚,但是等到省里考察組下來,他們也就明白了。
真陽那邊反而沒啥需要去做什么工作,真要做了,反而會顯得畫蛇添足了。
那就回去了?
沙正陽猶豫了許久,還是撥出了那個電話號碼。
當那個輕柔帶著幾分清泠的聲音,語氣里還有些好奇疑問,沿著電話線傳遞過來時,沙正陽心里卻像是一下子放松了許多,“是我。”
卿箬笠也不知道為什么沙正陽會給她打電話,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自己又會為什么再接了電話之后就昏昏沉沉的馬上請了假坐上出租車就過來了。
“有點兒忙,剛開學嘛,……,新教學樓條件挺好,不過因為教職員工都是重新組合起來的,肯定要幾年才能完全整合起來,但心氣都很高,……”
卿箬笠抿著嘴說話的時候很好看,尤其是兩頰酒窩特別深,和顧湄相比,更有一種不一樣的清麗。
沙正陽有些恍惚,秋日陽光在窗外散射出一種奇異的景象,細微的光塵在空中浮動,總讓人有一種特定的漂浮感,以至于沙正陽覺得自己的思維似乎也在隨之飄搖。
他不確定自己和卿箬笠之間的關系究竟算什么,他也不確定卿箬笠對自己和她之間的關系如何定位。
如果說兩個人都這樣從不挑破,而就這樣戀人未滿的下去,這樣的關系還能維系多久?
或許隨著時間和空間的推移,兩個人之間哪怕有一方稍微疏離冷淡一點兒,這段感情就該壽終正寢了吧?
“你呢?”
“我?還是那樣,就一個字,忙,兩個字,瞎忙。”沙正陽自我解嘲。
“到處跑,當救火隊,那里有事兒,領導一聲召喚就上去頂著,干完一樁,立馬又被安排到另外一樁事兒上去扛著,就這半年多時間里,我從真陽縣長到黨校學習,然后調到長河能源集團當總經理助理,出國談項目,然后回國之后又讓我接手下邊一個爛攤子企業集團,按照領導要求要迅速打開局面,不過過得挺充實,每一項工作,都能感受到實實在在的變化,比在地方上更直觀。”
“這還叫瞎忙?”卿箬笠歪著頭,微微低垂的頭咬著吸管,檸檬茶的玻璃杯上置放了一朵傘狀工藝花,現在貌似很流行這種風格,“這才是實實在在的工作,好不好?”
“也可以這么說吧,總而言之換了一個環境,感受不一樣。”
沙正陽目光沉靜,落在卿箬笠淡青色的圓領燈籠短袖襯衣上端,瑩白如玉的頸項纖細而光潔,猶如一尊粉妝玉琢的玉雕,沒有任何裝飾物反而讓女孩多了幾分清雅貴氣。
“每一個崗位上都應該有不同的收獲吧?”卿箬笠似乎感受到了沙正陽的目光,低垂下頭,粉頸有些發紅,“自己應該感受得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有什么所得,值不值得。”
話里有話啊,沙正陽一愣怔,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這個女孩子倒是挺會說話。
思考了一陣之后,沙正陽這才問道:“箬笠,愿不愿意調到漢都來?”
“調到漢都?”卿箬笠似乎并不太吃驚,抬起頭來,“調到漢都有目的吧?只是單純為了換個環境?我不覺得有多大意義。”
卿箬笠的話讓沙正陽無言以對,對方顯然是有所指,這就是在逼宮了。
可是問題是自己對這個問題好像都沒有一個成熟的判斷,怎么回答?
見沙正陽沉默以對,卿箬笠倒是很大方的道:“正陽,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覺得我們倆都沒有做好向那個方向發展的準備,你猶豫不決,我躊躇不定,或者我們倆都還沒有看清楚未來的路,沒有搞清楚我們之間究竟是什么,更甚至可以說,我們兩個人要么都謹慎太過,要么都自我保護太強了,你說呢?”
這是一個對問題看的很清楚的女孩子,同樣也是一個性格沉靜淡然的女孩子,她不像顧湄那樣熱情似火,一旦爆發可以燃燒一切,她很小心的在審視著這一切,而這種冷靜和理性,卻似乎有悖于感情的本質。
和這樣的女孩子一旦走到一起,也許不會有那種刻骨銘心光芒萬丈的故事,有的只是那種隨著時間慢慢變老的沉淀雋永。
好與不好,見仁見智。
在給尤萬剛的建議中,沙正陽提議還是由王春剛來擔任長川實業,但是最終集團黨委報經省里那邊的卻是傅蕾。
倒不是說沙正陽都傅蕾的能力信不過,實際上在王春剛和傅蕾之間,他更看好傅蕾的長袖善舞能力。
問題是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日后幫自己扛得起大梁的頂梁柱角色,在對王春剛和傅蕾能力都還無法得出一個詳細真實的判斷之前,他寧肯按照慣例選擇一個男性。
這樣一來未來自己在長川實業推動大刀闊斧的改革時,一個相對更堅定有力的副手更可靠一些。
省里邊很快就給了批復,傅蕾的上任速度很快,甚至搶在了省里對自己考察之前。
“傅總,日后我們可就是在一個戰壕戰斗,一個鍋里舀飯了。”
對于傅蕾的印象沙正陽其實一直很不錯,雖然之前給尤萬剛的建議是王春剛,但是傅蕾來了他當然也歡迎。
如果傅蕾的表現能夠超出自己的預料,那自己甚至可以把長川實業的清理整頓推動得更快,未來甚至可以把總經理位置也交給她,只要她的表現讓自己滿意。
董事長兼總經理這種做法在國企中也是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因地而異。
有的企業就一直是董事長兼總經理,有的企業董事長就是董事長,總經理就是總經理,絕不兼任,而有的則是董事長是上級掛任,實質上工作是由總經理來運作。
不過長川實業的情況較為特殊,本身就是很多個三產企業整合起來的,結果還沒有整合成型,內部又出了大問題,拉倒一大片,沙正陽這才臨危受命,擔任董事長。
因為沙正陽當時正在忙于阿克糾賓項目,所以無暇分身,所以又不得不把梁逢春這個副總經理臨時來主持工作。
但梁逢春的表現顯然讓集團公司很不滿意,而沙正陽現在終于從哈薩克斯坦那邊脫身,加之三大煤業的三產企業也要整合進來,而且還要對整個長川實業的體系進行一次全面的梳理整合,所以集團報經省里的同意這才讓沙正陽兼任總經理,只不過為沙正陽增配了一個常務副總經理。
傅蕾自然也清楚自己來長川實業的前因后果,她在集團內部乃至省里也并非毫無根基之人,她甚至也知道當初沙正陽推薦的人選并不是她而是王春剛。
尤萬剛在和她談話的時候就明確告訴了她這一點,沙正陽之所以沒有推薦她而是選擇了王春剛并非是因為她在駐京辦的表現不佳,而是因為下一階段,長川實業面臨的國企改革和整合工作壓力很大,沙正陽擔心傅蕾這樣一個女性干部難以勝任這樣繁重的工作,所以才會選擇了王春剛。
尤萬剛之所以這么坦誠相告,就是希望傅蕾端正態度,認真配合好沙正陽的工作,用自己的實際表現來證明沙正陽的擔心和懷疑是多余的。
尤萬剛的坦誠相告讓傅蕾的感觸頗多,同樣也領會到很多深層次的意思。
最直觀最確定的一層意思就是省里和集團公司對沙正陽的信任程度遠遠超出其他人。
傅蕾甚至可以肯定,沙正陽幾乎就是比照著集團公司總經理鐘廣標的接班人來培養的,無論是袁增橋還是魯同浩或者謝福才,都根本不能和沙正陽相比。
沙正陽現在之所以還是一個總經理助理,但是那也只是年齡和任職年限問題,未來沙正陽只要年限到了,副總經理易如反掌,而省里和集團公司現在正是在有意識的對沙正陽進行全方位的鍛煉,甚至長川實業都只是其中一個鍛煉的臺階而已。
這讓傅蕾感慨之余也是無限羨慕。
如此年輕,卻又如此受看重,可以想象得到其未來前程。
所以哪怕尤萬剛明確告知沙正陽并沒推薦自己而是推薦自己的競爭對手,傅蕾也沒有生出多少記恨之心,相反如尤萬剛所說,自己還更應當以最優異的表現來證明自己折服對方,這才是自己應當做的。
在這一點上,傅蕾還是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