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九十四節縣級班子
“老唐,長遠利益和短期利益,如何權衡,還是要看特定時期,我個人認為,目前涪崗的做法是正確的,先把主城區打造起來,形成一個核心,這很有必要。”
林春鳴點點頭,唐華平素不顯山露水,但實事求是的說,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常務副市長不是隨便哪個都能當得下來的,從對方的這些分析判斷就能看得出一二,對方對經濟工作的造詣不淺。
“嗯,我也贊同,涪崗目前的做法是合適的,但是當主城區經濟形成了一定規模就需要考慮郊縣的發展,這其實可以和主城區形成合理的錯位發展,在資源上也可以避免重復競爭。”唐華也認同林春鳴的意見。
“那昭陽呢?”林春鳴問道。
“昭陽其實各方面條件比涪崗更好,但昭陽卻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縣域經濟發展很猛,齊頭并進,但是主城區發展卻顯得有些平庸了,缺乏支柱產業,沒有重大項目,城市建設缺乏吸引力,平庸媚俗,個人認為這和前兩屆的昭陽市委班子內斗激烈,市高官缺乏權威有很大關系。”
林春鳴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唐華,沒想到唐華居然對昭陽的情況這么了解。
“我大舅子原來是蒼坪縣的常務副縣長,現在是蒼坪縣的高官,我們每年逢年過節都要在一切吃頓飯,難免就要擺談起這些情況。”唐華解釋了一句。
“嗯,本屆昭陽市委的情況應該還是有些改觀的。”林春鳴淡淡的評價了一句。
“未必。”唐華很簡短的點評了一句,“昭陽各區縣在發展上各行其道已經形成了習慣,昭陽市委也很難扭轉這個勢頭,再說了,縣域經濟強大,對于省里來說,也未必就是壞事,只是對市里來說就有些滋味復雜了。”
的確如此,縣域經濟強大,意味著其對抗市里的底氣就更足。
屁股決定態度,哪怕是市里邊派下去的干部,坐在書記區縣長的位置上,他也會下意識的先考慮自己一方的利益,總會想方設法的和市里邊討價還價。
這就需要尋找到一個讓雙方都能接受的平衡點,或者共贏局面,這同樣非常考驗市里主要領導的領導藝術和駕馭能力。
“你認為未來我們宛州主要競爭對手會是涪崗和昭陽?”林春鳴似乎不太認同。
唐華也在緊張的思考著林春鳴的意圖,很現任林春鳴對這個觀點不太滿意,問題是宛州該對標誰?
漢都?
可剛才林春鳴不也否定了這個觀點么?
“我個人認為,在發展模式上,我們可以對比涪崗和昭陽,但是我們宛州有我們宛州自己的特點,我感覺雖然我們在很多方面和漢都沒法比,比起嘉州差距更遠,但是從工業發展角度來說,我倒是覺得嘉州是一個合適的追趕對象。”唐華靈機一動。
“嘉州?!”這個觀點顯然出乎了唐華的意料。
嘉州是漢川首屈一指的工業大市強市,工業總產值比漢都更高,GDP也略高于漢都,素來漢都和嘉州被譽為漢川雙雄。
只是沙正陽知道兩三年后嘉州就會直轄,從漢川脫離出去,當然還會帶走漢川最窮的一個地區——夔塘。
嘉州是當之無愧的工業城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宛州有些像嘉州的縮小版,宛州也沒有嘉州的水運優勢,但是在鐵路樞紐的位置上卻絲毫不輸于嘉州,在區位上更優于嘉州。
所以唐華的這個靈機一動,倒是讓林春鳴頗為意動。
“嗯,我認為我們在目前階段可以把追趕的方向定位嘉州,就是加大力度招商引資,同時確立起主導產業,全力以赴發展工業經濟,在模式上,可以先以涪崗的集中精力發展主城區及其周邊區域為核心,但也要適度兼顧發展一些條件具備的縣份經濟作為支撐點,……”
“那老唐你覺得除開主城區和開發區外,其他哪些還可以作為經濟發展的戰略支撐點?”林春鳴問道。
“真陽肯定應該列入,東峽無需市里過多偏重,依靠自己就能行,山都位置重要,……”唐華猶豫了一下。
“還有呢?”林春鳴繼續追問。
唐華還未來得及回答,馮士章就到了。
一進門就感受到了某種氣氛,馮士章也很感興趣,一邊看資料,一邊聽唐華介紹。
“香城和裕城其實要說也可以列入這個戰略支撐點,但是所謂戰略支撐點列入太多,市里反而難以照顧到,所以就目前來說,市里可以考慮在相關資源上向真陽和山都傾斜就足夠了。”馮士章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林春鳴思考了一陣之后才緩緩點頭:“士章的意見也有道理,我們宛州市現在的資源還不足以支撐起遍地開花,只能有所側重,當然如果在未來幾年里哪個縣能夠表現出足夠的實力值得市里投入,我們也不會視而不見。”
葉和泰一直沒有插話,他也一直在思考林春鳴把他也叫來的目的,他覺得不太可能是讓自己也參與到對全市經濟發展的路徑模式探討中來,所以他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宛州市各區縣經濟數據的對比上。
從這些區縣的數據對比上,就能看得出來這幾年各區縣在發展上的明顯差距,這意味著什么?
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時代,你仍然庸庸碌碌無所作為,這就很難讓市委對你容忍下去了。
林春鳴已經渡過了過渡期,老虎要吃人了。
想到這里,葉和泰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些區縣的書記區縣長,哪一個又和他沒有幾分交情?
當組織部長這幾年,葉和泰和這些書記區縣長幾乎人人都打過交道,很多私人關系都還不錯,但真正到了這種事情,他這個組織部長恐怕在很多時候上也無能為力了。
“和泰,有什么感受?”林春鳴瞄了一眼一直沒有說話的葉和泰。
“馮市長和唐書記的觀點都很到位了,我剛才一直在看咱們宛州各區縣的發展情況,很不平衡。”葉和泰知道自己需要亮明態度,否則會被林春鳴視為態度曖昧。
“以人口相近的東峽、丹鎮、桐山、北溪、臨河、大野幾個縣為例,東峽90年的國內生產總值就已經超過10億,去年已經突破31億,但是到去年,其余五個縣的GDP都還在78億間徘徊,經濟增速始終排在全市后列,極大的拖了全市后腿。”
葉和泰的話讓林春鳴滿意的點頭,而馮士章和唐華卻意識到了這里邊隱藏的某些意義。
“這里邊肯定有一些客觀因素在其中,但是作為基礎差基數低的這些縣份班子有沒有責任?”葉和泰沉吟著道:“我覺得恐怕還是難辭其咎的。”
丹鎮、桐山、北溪、臨河和大野幾個縣人口都在六七十萬間,條件也和東峽相若,但是在經濟總量卻完全和東峽無法比。
東峽八十年代初就依托東峽制藥廠和宛州第二制藥廠打造出了一個初具規模的制藥產業,尤其是東峽藥材交易市場不但是漢東,更是陜豫漢鄂四省結合部最著名的藥材交易市場。
大批來自四省甚至更遠省份的各地醫藥公司代表都云集這里,后來進入九十年代更有大量藥材私商進駐,使得東峽藥材市場更是繁榮,這也是東峽引以為傲的所在。
東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發展路徑,但是這幾個縣卻沒有那么好的運氣,或者說就有些迷失了,這么些年來要說各縣沒有努力也不屬實,但是確實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發展路徑,顯得有些漫無頭緒。
很顯然林春鳴是對這幾個縣的發展不太滿意了,這是葉和泰揣測的。
“這幾個縣的確發展慢了,但也還是有些客觀因素的,缺乏基本的產業基礎,甚至連像樣的企業都沒有幾家,就是一些傳統的農機修理、農副產品加工等企業,既缺乏競爭力,也很難以說得上做大做強。”
馮士章接過話題:“這幾個縣都是傳統的農業縣,人口倒多不少,基本上沒有像樣的工業,以糧油種植和經濟作物種植為主,但是卻很難依托這些農產品加工發展規模化的加工業,事實上以前市里邊也考慮過諸如種植經濟作物,如水果,發展養殖業等等,來幫助農民增收,但是效果欠佳,甚至還容易因為市場波動造成農民增產不增收,挫傷了農民的積極性,市里縣里都覺得很棘手。”
馮士章對這個問題還是很客觀的,他也看出了林春鳴的不滿意,甚至也明白對方的一些想法意圖。
的確,要說這些縣里班子沒有一點責任肯定不可能,但是如果板子全數打到這些縣領導班子身上,也不客觀科學。
現在的關鍵是調整了班子,就能起到一下子解決問題的效果么?是不是就能讓產業結構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讓產業勃興,讓農民增收?如果能,當然要進行調整,如果不能,那就要需要周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