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警官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合理合法

“盧書記,這個包不錯,背在肩上的。原來那個包呢,不用您可以借給我。”

“別轉移話題!”

老盧急了,順手抓起包往他面前一砸:“喜歡是吧,拿去。只要幫我把事辦了,要多少包有多少包。家里一柜子,全送給你。”

相處不是一兩天,太了解他的辦事風格。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發一通飆,先聲奪人,給你來個下馬威。把你唬住,再跟你講道理。他永遠是有理的,沒能都能說出個理。

退居二線,又多出一招。

把姿態放很低,動不動我沒權了、我說了不算,“裝可憐”,跟你打感情牌。如果你再不“就范”,他立馬翻臉,立馬變成“思崗縣人民政fǔ副縣級調研員”,明明是副調研員他非得改成副縣級調研員,繼續發飆,以權壓人。

‘私’‘交’歸‘私’‘交’,公‘私’要分明。

調到良莊工作雖然不足一年,跟他的“斗爭經驗”已經很豐富了。韓博非常清楚發飆時不能被唬住,他“擺事實講道理”時不能被他忽悠,“裝可憐”時絕不能心軟。

總而言之,要頂住他的各種攻勢。

要讓他感覺這件事很嚴重,想達到他的目的,難,很難,非常難!然后退而求其次,提出在此之前他絕不會答應的解決辦法。

他“黔驢技窮”,沒辦法,只能答應,只能同意。

最后要把他捧高高的,要讓所有人知道這個結果是盧書記好不容易爭取到的。“韓打擊”六親不認,誰面子都不給,唯獨不敢不給盧書記面子。總之,盧書記出馬,一個頂倆,所有事全解決了。

“我要那么多包做什么,盧書記,不是我韓博不幫忙,是問題很嚴重。公安部督辦、國稅總局領導作出過批示,省市縣三級成立領導小組,正在風頭上,跟‘嚴打’差不多!要是不嚴厲查處,就是玩忽職守,就是瀆職,上級會毫不猶豫追究我責任。

我才24歲,正準備跟曉蕾結婚,成家立業,美好生活剛開始。我爸就我這么一個兒子,而且我是您提拔的干部,您忍心看著我進看守所,忍心我這一輩子就這么毀了?”

你會唬人,我一樣會。

你會打感情牌,難道我不會?

韓博唉聲嘆氣,倍感無奈。

老盧終究是老盧,退居二線依然是老盧,同樣沒那么容易上當。

他點上香煙,冷冷說:“不就是少‘交’了點稅么,給他補上不就行了。小韓,你了解我,我一樣了解你,更了解你們公安。搞罰款不是不可以,但要分情況,要掌握一個度。罰外人,我支持,罰越多越好。罰自己人算什么,這不是窩里斗么。”

“盧書記,您以為我在搞罰款?”

“我問過謝書記,你們現在是日進斗金,不是幾千幾萬,是幾十萬上百萬的罰。蓋辦公大樓、搞宿舍樓、擴建看守所、買汽車……財大氣粗,錢從哪兒來的,不就是搞罰款么。”

你當鄉黨委書記的時候,讓李順承帶著聯防隊搞罰款手軟過么,不光罰,連收據都不給,就會說別人。

跟他“斗智斗勇”的感覺真爽,韓博起身打開窗戶,回到辦公桌前苦笑道:“盧書記,既然您知道我現在幾十萬上百萬的罰,您認為我會在乎建材機械廠這點小錢?其實不是罰,要么是繳獲到的贓款,要么是凍結的資金,要么是取保候審保證金。

扯遠了,說這件事。

您是縣領導,是我最尊敬最信賴的長輩,跟別人不能說,跟您可以透‘露’。我負責具體偵辦的02.28案價稅金額超過10億,這個數字已經很可怕了,結果順藤‘摸’瓜查出更嚴重的問題。”

縣里那么多企業被查,謝書記楊縣長不是捏著鼻子認,是旗幟鮮明的表示支持。

當鄉黨委書記要為鄉里企業作主,當縣委書記自然要幫全縣企業說話,要維護全縣企業利益,要考慮到全縣經濟建設大局。

老盧一直很奇怪,禁不住問:“什么問題?”

“浙省東華市東華縣部‘門’主要領導玩忽職守……截止昨天下午,共查出1994年5月至今年案發,東華縣共有218家企業參與虛開增值稅發票,共虛開增值稅發票6萬多份,價稅超過63億元,涉及全國3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許多受票單位已申報抵扣,至少造成國家稅收損失7億元!”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在老盧看來地方保護主義就是“為民做主”,適當保護不是很正常,是應該的。但像東華那么搞不是地方保護,簡直是在公然跟中央唱反調。

國家大政方針,老盧一向是擁護的,最多打點小“擦邊球”。

建材機械廠買發票這點事,居然跟驚動黨中央的“共和國第一稅案”扯上關系,老盧徹底被唬住,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現在知道問題很嚴重了么?

韓博‘摸’‘摸’下巴,接著道:“前任縣委書記,現任東華市委常委、市委宣傳部長隔離審查;現任縣委書記,擔任過財稅局長的縣委宣傳部長,分管財貿的副縣長,財稅局長,國稅局長,國稅局副局長,有一個算一個,一個跑不掉。

正科、副科、正股更多,尤其財稅系統,十幾個鄉鎮的財稅所長幾乎全進去了,不知道多少鄉鎮領導受牽連。虛開數額巨大的犯罪分子估計要判死刑,涉及此案的黨員干部要受到黨紀、政紀、法紀的追究。”

不把你徹底唬住接下來工作不好做,韓博話鋒一轉:“建材機械廠虛開金額巨大,超過50萬就是巨大!按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決定》,虛開的稅款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要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并處沒收財產。上級如此重視,您說我能不抓,敢不抓嗎?”

中央領導作出批示,中央紀委協調查處,國稅總局、最高檢和公安部領導親臨一線坐鎮徹查,真正的“驚天大案”,難怪謝書記楊縣長要旗幟鮮明支持。

老盧傻眼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愁眉苦臉地說:“小韓,王廠長姜會計跟他們不一樣,不是為謀取個人‘私’利,你要考慮到這些客觀因素。不能判,堅決不能坐牢,不然你我沒法跟人家‘交’代!”

建材機械廠的情況確實與其它企業不同。

讓他人為自己虛開時尚未改制,換言之,偷逃的國家稅收全‘交’給了鄉里。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如何查處省市兩級專項行動領導小組已經定下調子。

人不用坐牢,最多判個拘役,罰金不能少,不然起不到震懾作用。

虛開金額較大就要“處五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罰金”,虛開金額巨大絕對要超過五十萬。畢竟同時查處的不是一兩家,也不是一二十家,是數以百計的企業,一個盯著一個,搞太離譜人家會舉報的。

自己人幫自己人,老盧搞地方保護主義,在這個大環境下韓博一樣多少有點地方保護主義思想。在決定打擊經濟犯罪時就考慮過這些問題,早想好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只是太敏感,不能輕易跟別人說。

老盧找上‘門’,躲不過去,只能坦誠相告。

“只要良工集團配合,人不用坐牢。錯了就是錯了,違法就是違法,就要認罰,只要認罰就可以申請辦理取保候審,一個人‘交’20萬保證金。偷逃的稅款一樣要補‘交’,這個不容討價還價。”

“一人20萬,一下子‘交’40萬!”老盧緊皺起眉頭,顯然很難接受。

韓博苦笑道:“40萬只是去看守所保人的保證金,不是罰金,罰多少要等法院宣判,到時候多退少補。不過退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補的可能‘性’百分之百。”

“你,你估計要補多少?”

“至少60萬,虛開這么大數額,不罰100萬沒法跟上級‘交’代。”

“100萬,怎么不去搶劫!小韓,你別嚇唬我。再說建材機械廠改制了,現在是股份制,以前的事不能讓現在的股東承擔損失,罰這么多股東會鬧事的。”

“以前是鄉里的企業,鄉政fǔ是唯一股東。鄉政fǔ沒了,現在是鎮政fǔ,所以我認為應該由鎮里承擔。”

老盧搖搖頭,指著柳下河方向說:“鎮里剛接下三個爛攤子,又在搞‘西部大開發’,正在搞經濟建設,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哪有錢‘交’這么多罰款。”

韓博詭秘一笑,拍拍辦公桌,終于亮出底牌:“盧書記,鎮里沒錢,但鎮里有固定資產。比如這棟樓,比如建筑站去年借給我的越野車,可以作價賣給公安局。您想想,我們已經把這兒變成公安分局,車已經掛上公安民用專段牌照。

鎮里不可能把我們趕走,車一樣收不回去,不如順水推舟,跟我們公安局裝備財務科確定所有權。當然,該走的程序一樣要走,可以從合作基金會貸點款,先‘交’40萬把王廠長和姜會計保出來。

利息一樣是錢,我以權謀‘私’一下,優先辦理建材機械廠的案子,盡快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法院宣判罰多少,再貸點款把剩下的補上。等錢返還到我們局里,我們再跟鎮里簽合同,‘花’真金白銀把這棟樓,把這塊地皮和建筑站的越野車買下來。”

把實際上已經到了公安局手里的東西明確一下,不需要‘交’罰款,只需要補‘交’稅款,只需要給“良莊人自己銀行”一點貸款利息,合理合法的把問題解決掉,更重要的是人不用坐牢。

老盧認為這個計劃可行,哈哈笑道:“小韓,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良莊干部就應該這樣。焦漢東和陳文兵冤枉你了,這么大事,上級盯那么緊,問題那么嚴重,怎么能放到臺面上。”

“盧書記,他們理解我不在乎,只要您理解。”

“我理解,你辦事我最放心。”

事情能這么解決,老盧很滿意,起身拍拍他肩膀:“你忙你的,當局長了,又要辦這么大案子,事情肯定很多。我去讓他們準備錢,先把人保出來。晚上富嫂酒家,就我們倆,不叫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