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一八二章 (上)

VIP第二部第一八二章(上)

建國以來,我我財政體系體制經歷了幾次重大改革,建國初期是執行的蘇聯模式的統收統配的中央集權體制,實行達二十年之久。八十年代初開始改行“分灶吃飯”的分權體制,88年又改為遞增包干、上解遞增包干、定額上解、總額分成、定額補助等多種形式的“大包干”管理制度,但這些改革都沒跳出計劃經濟財政框架。終于在經濟形勢的逼迫下,1994年終于向市場經濟體制跨出了決定性的一步,即分稅制,由行政性分權轉如了經濟性分權。1994年分稅制改革,在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之間進行了事權與財權的重新劃分。按照分稅制改革方案,中央將稅收體制變為生產性的稅收體制,通過征收增值稅,將75的增值稅收歸中央,而地方只能獲得25的收益。中央政府負責國防、外交、轉移支付、戰略性開發等預算開支,而地方政府則負責提供普通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1994年分稅制改革的意義,無論是相對于構建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現代財政管理體制,還是在更為科學地劃分中央與地方財權關系基礎,提高財政收入占GDP、中央財政收入占全國財政收入兩個比重而言,都是值得稱道的。

1994年的分稅制改革主要著眼于規范中央與省級財政之間的收入與支出關系,對省級以下財政體制地改革并未作明確規定。由此產生兩個矛盾:一是財政收支矛盾隨體制運行而越來越集中于基層縣和鄉。一些正常性支出無法得到保證。財力集中缺乏劃分稅種的規范性,財權上收缺乏事權調整相配套,使縣、鄉兩級支出基數和支出剛性增大,從而產生了省以下體制的矛盾和省以下各級政府的財權、事權關系不對稱問題。二是基層財政矛盾已呈現向中央財政集中的趨勢,逐漸形成支出地倒逼機制。在省以下體制無力自行調控地情況下。中央財政不得不在工資性支出、農村稅費改革等方面實施專項轉移支付。加劇了中央財政收入與實際可用財力之間的矛盾。在轉移支付能力不足的情況下,各地由于經濟發展基礎和潛力的巨大不平衡,分稅制后省際間財力調劑和省內縣際間財力調劑的壓力很大。

1994年開始地分稅制下,我國中央與地方之間地稅收劃分大致如此:中央稅包括了增值稅、消費稅、關稅、中央企業所得稅等等;地方稅包括了地方企業所得稅、企業稅、個人所得稅、固定資產投資方向調節稅、城市維護建設稅、印花稅、遺產贈予稅等。共享稅包括增值稅、資源稅、證券交易稅等。這是分稅制改革初期必須協調好中央與地方前提下地劃分。

南平縣還是積極響應省市兩級黨委政府地號召,全縣動員起來配合稅制改革。該分的分。該交的交。基本在指定時間內完成了相應地改革,同時籌備國稅、地稅的分家。

楊陸順是分管財政地縣長,分稅制一搞。從總的收支方面就曉得,對縣鄉兩級財政的負面影響的很大的。將增值稅75和消費稅100上交中央財政,省市又在中央集中的基礎上,對共享收入和地方固定收入進行了再分成,即對縣鄉財力進行了再集中,而縣鄉政府要維持穩定,不得不使事權支出的范圍再擴大,縣鄉政府要承擔義務教育、基礎設施、公共衛生、環境保護、社會穩定、行政管理等諸多職能,該做的事還得做,但收入卻大大減少。本來南平財政就一直緊張,再來個釜底抽薪,縣鄉政府怎么辦?除了亂收費就是向銀行借錢維持運作了。而對上級的改革斷不敢有半分違背,阻撓改革的罪名不是個人能承擔得起的。

縣委是連軸開會研究討論該怎么應付沒錢的日子,楊陸順不會變錢,也不會造錢,怎么辦,縣財政幾乎不能保證干部職工的工資正常發放,至于其他什么開支,那是有心無力了。會議研究下來,無非就是大幅度削減縣直行局鄉鎮政府的辦公費、接待費了,盡量保證縣鄉吃財政飯干職人員的工資,其它再想辦法。其實縣委政府把費用一緊,各單位都自有保命絕招,一時間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南平縣還是有個有錢單位,那就是縣棉麻公司,93年因為提高收購價比往年多收了近二十萬擔皮棉,偏生全國計劃外棉花的價格大漲,幾乎超過了計劃棉價格的75,而且貨源還搶手得很,如今棉麻公司的小招待所已經住滿了前來調撥棉花的各路廠家業務員,看情形棉花價格還會進一步增長,原本不打眼的棉麻公司就成了縣委領導眼里的香餑餑,到處都缺錢,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棉麻公司。白利民倒有點“懷璧其罪”了,身為單位頭頭,自然有對市場的分析判斷,有對本單位經營方式的決策權,可縣委的意思是讓棉麻公司來救火,緩解縣里的財政緊張狀況,白利民當然不樂意了,眼見著棉花市場一日火過一日,總不能隨行就市地把倉庫里清空了吧,做生意誰不想賺取最高、最大的利潤呢?要解決問題還得找領導,白利民找上了楊陸順:“楊縣長,棉麻公司是應該為縣委政府解決燃眉之急,但政府不能殺雞取卵,得養雞下蛋才劃算是吧。本來公司賺了點錢,想為干部職工修福利房,地基圖紙都準備好了,只等批文到手就開始動工,為了支持縣委政府的工作,我們棉麻公司都不準備提高干職福利,隨時聽候組織的召喚。”

楊陸順是為財政沒錢頭痛。但他手里還有個縣長助理財政局長老袁,要是連老袁都沒得辦法解決,也就只有到縣委常委會上尋求解決辦法了,不過他倒是多想了一層,既然棉花價格持續上漲。那就是說在北京聽到地消息是真的。何不乘東風,讓南平縣再增擴二十到三十萬畝棉花呢。不過國家商品糧基地總指揮的名頭限制了他的行動,就對白利民說:“老白,你現在來表態也晚了,不過你可以向政府提交個要求增加棉花面積的報告。好好闡明原因。最好拿出筆款子先期投入到種棉農民。從行動上支持農民擴大種棉地決心,我就好請顧書記批示了。”白利民就知道楊陸順地心意,趕緊回公司準備報告。

到了春耕生產的季節。省里的農業專家們又組隊前往南平,這次規模就小得多。去年把應該傳授的技術都教給了縣鄉的農業技術員們,這次來主要是統一行動,再就是暗含著監督監察地意思。

楊陸順催促著老白提交了報告,按程序先給朱縣長批示,老朱一看報告就樂了,申請商品糧基地地楊陸順居然也知道南平僅靠水稻不行啊,看看老顧地笑話,他還是很樂意的,也沒提什么問題就批了。

楊陸順拿著報告去找顧書記請示,臨了動了個心機,也是怕顧書記拉不下面子同意,就給馬崢嶸去了個電話,請他幫忙在顧書記那里支持報告,馬崢嶸哪會拒絕,天大的把柄握在楊陸順手里呢。

等楊陸順進了書記辦公室,馬崢嶸已經在和顧書記聊著了,看手里地煙,估計也就早了那么三五分鐘。

顧憲章接過楊陸順遞上來的報告,看著看著就沒了笑容,悶聲說:“陸順,那白利民也是胃口大,八十萬畝商品糧基地,他就敢要四分之一去種棉花,商品糧基地地目的是什么?是解決我們國家吃飯問題的嘛,到底是做生意的,重利輕義,老馬你看看。”

楊陸順見馬崢嶸在認真看報告,就乘機解釋道:“顧書記,我看這報告也還可行,商品糧基地的收購價比議價糧還高三塊錢一擔,而今年棉花的價格還在繼續漲,一畝棉花的收入趕得上兩畝水稻,農民手里錢多了,也能解決我們縣的財政緊張。顧書記,還請再考慮考慮?”

顧憲章就有點冒火,為了爭取商品糧基地,他跟老朱唇槍舌劍地論戰了好幾次,在常委會上也保證了商品糧基地比爭取貧困縣要強,可才過了一年,楊陸順就變卦了,不是徒惹襖朱看笑話而且還怕老朱把南平縣違背省里文件精神擅自縮小基地面積,要是大規模地購買議價糧去抵商品糧讓農民賺差價,這事傳出去了又不好解釋,即便想偷偷摸摸地搞,一下就減少二十萬畝水田,瞎子也看得出貓膩,虧你楊陸順還敢把報告拿給我看,正要批評楊陸順。

這時馬崢嶸笑咪咪地說:“顧書記,我看行得通啊,這稅制改革鬧得我們縣財政緊張得很,大幅度削減各單位的費用已經讓很多人意見紛紛了,還沒算上各單位應該預算進去的應酬費,上面來了領導招待不好,我們干死了也落不個好字,現在關鍵就是看如何搞錢了,這也符合改革精神嘛,再說讓農民把自己種的稻子交糧站,再掏錢去買便宜的吃飯米,我覺得農民們也不會不樂意的。真要擴增二十萬畝棉花,就按目前的棉花行情,縣里還愁沒錢發工資?”

楊陸順也順著馬崢嶸的話道:“是啊顧書記,一來可以解決縣財政緊張的問題,又可以給農民帶來實惠,兩全其美呢。當然也不能大張旗鼓地搞,掩人耳目的必要的。”

顧憲章靈機一動,臉上也有了笑容,制了制馬崢嶸手里的報告說:“陸順,你是基地總指揮,這事既然老朱同意了,老馬也很支持,我沒話說,前提是,就當我們縣委毫不知情,是你們政府的行為,如何?”

楊陸順也權衡了利弊,既然叫政府這邊承擔后果,倒是有點為難,聽各鄉鎮農技員們反映,不少農民都開始在自家責任田里栽培棉花,估計計劃棉面積是不得少。但要說擅自縮減基地面積,這個問題也是可大可小,看來顧書記不愿意承擔領導責任是情有可原地,楊陸順就說:“顧書記,那我再去找朱縣長商量商量?”

馬崢嶸呵呵笑道:“陸順。其實顧書記已經很放權給政府了。不是說黨政要分開么,顧書記可算得上是榜樣啊。”

顧憲章當然聽得出馬崢嶸酸溜溜的話的含義,但分明又是在幫楊陸順的腔,究竟老馬在搞什么名堂,莫非是鼓動陸順犯錯誤?心里就暗中責怪楊陸順沒眼神。如此重大的事情居然也不知道小心點。知道地人越少風險也就越小嘛。干脆說:“陸順。我看還是算了,棉花這玩意畢竟是市場在調控著價格,說不定年底就降價了呢?切實完成計劃棉就可以了。我可有言在先,基地面積少不得。至少不能授人以柄!就這樣吧。”

楊陸順如何甘心,借著到市里開財政工作會議,抽個空向王市長做了匯報,當然他就沒任何隱瞞了:“王市長,分稅制一搞,縣里幾乎被抽空了,既然要保障縣里吃財政飯地同志有工資發,又要讓農民百姓得實惠,我不得不縮減基地水稻的面積,改種經濟效益好的棉花,只要按時交足定額的商品糧,我想應該不違背什么原則。”

王智弘說:“陸順,南風地區幾個縣,說實在的,惟獨你們南平不適合單一作物種植模式,當初南平爭取商品糧基地,我就有擔憂,幸虧你還算頭腦清晰,知道弊病能盡力想辦法彌補,你主動來向我匯報,我猜你這方案怕是在老顧那里沒通過。來將我地軍吧?”

楊陸順說:“王市長,顧書記確實不同意我地辦法,但這個好機會我不想錯過,去年我指令縣棉麻公司提高皮棉收購價,不僅讓農民得了實惠,也讓棉麻公司增加了近八百萬地利潤。而且棉花價格將繼續走高,前景很樂觀啊。”

王智弘笑著說:“那我支持你搞,但我有幾點要求,一是必須完成年度商品糧計劃任務,二是確保農民的收入要增加,三是影響減到最小范圍,能把老顧的思想工作做通是最好地。”

楊陸順雖說有王市長支持,但縣里的工作還得盡量做到,顧書記要不松口,怕是種了棉花地也要撥了苗改水稻。又去苦口婆心做顧書記的工作,老顧還是體諒楊陸順的心情,還是老話,出了問題政府承擔。楊陸順就只得去做老朱的工作,老朱倒是沒其他意見,只要顧書記同意,他就擁護。

面對書記縣長耍太極推手,楊陸順還真沒了轍,干脆對基地工作不聞不問,對下面鄉鎮上報農民不按計劃種水稻的反映,用拖字訣對付,對省里來的專家指導小組則好酒好飯招待著,全安排在縣招待所,請農業局的領導陪著,沒事別下鄉去溜達,好在這次為頭的范副所長沒來,在省里攻關一項新的科研題目,加之去年的工作也確實做得到了位,也不愿意在鄉里村了忙活,倒是很輕松地培訓著技術員班。

棉麻公司的新措施很是鼓舞了農民們種棉花的積極性,首先是賒銷優質棉種,公司培植股的干部率各儲運倉庫的棉檢員到農村指導農民科學種棉,及時通報病蟲害防治。村干部們自家都有田土,當然也想種植經濟效益好的作物,雖然鄉上干部有要求,可擋不住農民致富心切,把情況向縣里反映,縣政府也遲遲沒個治理措施,不少蹲點鄉干部也只得睜只眼閉只眼,農民們雖都多種了幾畝棉花,但畢竟不是政府組織的,倒也不敢膽大得把水稻全改了旱土,農民們至少得種幾畝口糧吧。就是這么一放松,南平縣至少也增加了十六、七萬畝棉花,楊陸順見預期目的完成得差不多,這才大會小會地緊了起來。此時棉花苗子也后半尺多高,就算有問題,總不至于撥了青苗吧。

楊陸順的娘偶感風寒,沒想病情就越發嚴重起來,加之有點血壓高,總不見復原,也許吃清淡嘴巴沒味道,老人忽然想吃點油膩,四姐就如了老人愿整了碗香噴噴的梅菜扣肉,中午老人多吃了塊肥肉,下午時分就覺得肚痛如絞,送到縣人民醫院一查,是急性胰腺炎,按說縣醫院的條件也能治得好,何況還是楊縣長的老娘呢,可沙沙要在六子面前顯示是孝順媳婦,硬要轉去市醫院治療,楊陸順當然高興沙沙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與縣醫院的醫生商量下,覺得轉院也行,就派了救護車送老人去了南風市人民醫院。

可惜老人畢竟七十五歲高齡了,胰腺炎引發了高血壓、糖尿病等幾種并發癥,雖不至于致命,沒個把月出不了院。沙沙真不愿意在醫院陪護,可又是她要求到市里來的,四姐在家要照顧老爹和旺旺,沙沙只得硬著頭皮照顧婆婆,好在沙沙經濟還活泛,兜里有錢就住的特別看護房,老人的上廁所等臟事累事有特護去做,沙沙也就給老人喂喂稀飯茶水等輕巧活。不過巨大的醫藥費開支,還是讓沙沙心疼不已,而且老人是農村人,也沒得什么報銷。楊陸順緊張老娘,床前床后精心伺候了小半月,直到病情穩定了,才回縣里上班。不過楊縣長的親娘生病住院,去看望的人就絡繹不絕了,特別是住院的前一禮拜,天天都有好幾批人去看望,但楊陸順卻是不收什么禮金,水果營養品不拒絕,沙沙眼看著大把鈔票進不了口袋,心里就別提多難過了,可不敢在六子面前有埋怨,只是老楊家的親戚來看望,沙沙就不愛,鄉里人帶了點點營養品來,還得打發一頓中午飯,楊陸順還要打發姐姐們回家的路費,在沙沙看來簡直是虧大了。

徐心言肯定少不得要看望老人,借著家里離醫院近,時不時帶著營養豐富的清湯給老人滋補,有時甚至比沙沙還關心老人,楊陸順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感激,卻不敢露出半絲情分,反倒是當著沙沙的面,還刻意保持著距離,心言心里不是滋味,可也心甘情愿伺候老人,當然外表全然不露痕跡,倒叫沙沙覺得心言是值得交結的好姐妹。

(本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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