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十章 (一)

小標不顧楊陸順阻攔,硬是買了大量的禮物進了汪家的門,好煙好酒補品種類繁多,樂得汪父合不攏嘴,只是叫小標閑了常上家玩,得知小標沒對象,還熱衷地要幫小標牽線搭橋。沙沙同樣驚喜異常,還別說心里真是把他當自己的孩子一樣了。

小標卻是疑惑得很,按說干爹在新平就是鄉上的黨委委員,進了城不說提撥也至少保持原位,可怎么就連個住房也沒分,還擠在岳母娘家呢?看干爹在汪家過得也不算很好,啥零碎事都搶著做,仿佛低人一等,就益發自責。

在新平最好的飯店擺了桌豐盛是酒席,汪父平日里哪吃得到這么好的酒菜?更難得的是小標恭敬異常,自然是老懷大開,一頓飯全是汪父在說話,楊陸順見小標能哄得岳父開心,自然也很高興。

飯后回家閑聊時,小標笑著說:“剛才想問都沒機會,爹,你現在進城應該高升了吧?”,沙沙先是長嘆一聲,眼看向楊陸順時卻露出很復雜地神情,說:“小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干爸爸的性格,在新平哪里有為自己想過做過什么?一心就撲在工作上,跟領導純屬同志關系,這年月不送不拍,又怎么能桃領導喜歡呢?工作做得再好那是為公家,不會記到私人感情上去的。”楊陸順強笑著說:“沙沙,還老提那些做什么呢?現在不蠻好么,鎮上答應分房子了,我會長記性的了。”沙沙幽怨地瞥了楊陸順一眼,對小標說:“你干爸爸在新平被那笑面虎壓了兩年,不得已才進的城,現在連職務也弄沒了,全得從頭開始。”

小標奇怪地問:“干爹犯了什么錯,連職務也都撤了?”楊陸順尷尬地笑道:“自家人我也不瞞你,工作上倒沒犯錯誤,就是跟原來新平的謝書記關系處得不好,仗著跟縣委劉書記關系好,處處刁難我,我是寧可不要了職務,只求趕緊走,省得慪氣了。”

小標就憤怒了,臉上顯得有點猙獰:“爹,你說的謝書記是不是以前的謝鄉長?”沙沙也是同仇敵愾:“不是那笑面虎又是誰?沒想到那姓謝的那么交不親,枉我白送了那么多東西,就是喂熟的野狗也知道沖我搖幾下尾巴,他倒好,反過來還咬人!”小標罵道:“他娘的,啥時候得收拾那狗日的東西。”

楊陸順見小標一臉兇氣,怕他把事搞大,忙安慰道:“小標,算了,就算是我長的見識了,跟那樣的人計較沒意思。我現在在城關還可以,不怕沒機會了。你倒是要考慮你自己的將來了。現在你也二十多,該找女朋友了。”小標最怕楊陸順教訓:“爹,我也長大了,就不用你操心了,不管做什么,總不能依賴你和干媽吧。那衛書記現在是不是也在縣里當官啊?”

提起衛書記楊陸順更是無語了,不知道衛書記是不是受了精神上的刺激,現在似乎有點瘋癲,去十回倒有九回見不到人,總是念念不忘找上級平反,縣里折騰地區折騰,見了誰,不管認識不認識、熟悉不熟悉總要喋喋不休地訴苦,就象祥林嫂一樣。只是苦了他愛人和孩子。楊陸順倒是經常去看望,可惜幫不上任何忙。

沙沙又唉了聲說:“老衛書記啊,別提了,現在都快成神經病了,也是那笑面虎害的。他斗不過老謝,就急得到處上訪告狀,連工作都開除了,還當什么官喲。”楊陸順就有點沉默。

小標始終記得衛書記當年熱心操辦過他爺爺后事,聽說又是老謝害的,憤怒地說:“這姓謝的真不的東西啊,如今好人總就遭人害呢?”就差點把楊陸順做好事挨打受勒索的事說了出來。楊陸順囁嚅著:“也不盡然,衛書記也是太執著了點。”三人都有點沉默。

不過沙沙馬上岔開了話題,笑著問道:“小標,看你這身打扮,象是發了財喲。我記得有次好象在輛進口小車里看見過你,可你干爹總說你還在當兵是我看花了眼,我只怕沒看花眼吧?”

小標神情有點黯然:“干媽,你沒看花眼,我曾經是有過一輛車,可惜生意出了問題,拿去抵債了。”又惋惜地說:“莫說那車我還真喜歡,可惜沒開上幾個月,唉。早知道今日,當初還不如省點錢在南平街上起個樓房,到時候我們全家住一起,多好。”

沙沙馬上來了興趣:“小標,你做什么生意呀,只怕是大生意吧?要貸款不,我幫你聯系人搞貸款。”小標馬上有了笑容:“干媽,真的啊?”兩個人立即有了共同語言,就商量起來。

楊陸順心里暗叫不好,看得出小標肯定不是搞什么正當生意,要不怎么會有一批小流氓弟兄呢?想勸小標走正道,可畢竟不是真正親生兒子,有些話還真說不出口,萬一沙沙提他搞了貸款胡亂花了,可怎么得了喲!

等送小標出門,楊陸順陪著他慢慢走著,說:“小標,當著你干媽我不好直說。現在我還是得勸你幾句。你也說你長大成人了,自己的路確實應該自己選擇,可我還是希望你能走條正路,我寧愿你種田也...”小標呵呵笑道:“爹,你放心,我好歹也是部隊大融爐鍛煉了的,沒那么容易走歪路。不過叫我去種田,我真不得去,村里的宅基地我賣了,責任田也轉包給別人,我還在托路子搞個城鎮戶口,我是告子告孫,討米要飯也莫當農民!爹,你放心,我現在要拼命賺錢,好起個大樓房,把鄉下爺爺奶奶都接上來住。”望著小標過份成熟的臉龐,楊陸順心里就感覺到了無奈。

臨近年終,辦公室工作又繁忙起來,各種總結匯報材料紛涌而來,看似多卻也好寫,基本原來的材料改幾個數據添幾句時髦話換了年月日即可。老秦照例把工作安排給兩個副主任,又把楊陸順調到自己辦公室辦公直轄,省得楊陸順為了寫那些東西耗費時間。

這下就分出了彼此,連老高老戴都要親自動手寫材料,楊陸順卻沒有具體工作,可以自由安排,想在辦公室呆著就呆著,想下村就可以下村。不免其他人有牢騷,老秦卻拉著臉說:“眼紅什么,有本事也搞幾個驚得動地區領導的材料來,我也讓誰不做具體工作。”

楊陸順很清楚自己目前表面上看風光,其實壓力也不小,領導器重就要拿出更好的成績來。可好的題材不是輕易就找得到的,他轉遍了城關下轄的所有村,眼里看到的全是問題:村干部們日益會吃喝享受、會以權謀私,農民們的負擔日益加重,各種名目繁多的費用紛紛攤派下去。最讓楊陸順心酸的是村里學校的設施日益破舊,卻遲遲得不到足夠的經費修繕,大部分村小教室都是文革期間的修建的,很多都存在墻體龜裂房頂漏雨現象,至于課桌椅更是殘舊不堪,連損壞了窗戶玻璃也沒錢安裝,冬天基本就是用廢棄的塑料薄膜擋風遮雨。往往上面有什么好政策好辦法可落實下來就變味了,反倒成了下面胡來蠻搞的政策依據,就這樣的現實情況怎么去歌功頌德?楊陸順也不禁大為頭痛。到村里的招待卻是蠻好的,也非常熱情客氣,甚至比一些線上的領導負責人還要檔次高些許,村干部們都清楚這楊陸順有支生花妙筆,是現在易書記的頭號高參。對吃喝楊陸順并不熱衷,吃什么菜喝什么酒也不計較。越是經常在外面吃飯,沙沙和汪父汪母越高興,要不是開始走紅,不一定在外面有人請呢。

這天下著小毛毛雨,換了以前老秦肯定又溜達出去了,可現在跟楊陸順關系挺好的,也就捧著茶杯跟楊陸順閑聊,這人跟人相處很奇妙,如果懷有戒心或是沒什么好感,怎么瞅都不順眼,真要對上了眼,那就什么都感覺著好,現在老秦看楊陸順是怎么看怎么順眼,見楊陸順邊跟他聊天還在看資料,根本就不覺得是不尊敬他,反而覺得楊陸順是爭分奪秒,勤奮敬業。

兩人天南海北地說著,侯勇笑咪咪地在出現在門口說:“楊陸順,你在辦公室里就好。”老秦認識他,笑著說:“小侯,什么風把你吹來了?”楊陸順忙站起來說:“進來喝茶。”

侯勇哈哈一笑,轉臉沖著走廊說:“你來看看,是不是他呀?”說著當先進了門。后面跟進來個男人,霍然正是半月前打了楊陸順的人。楊陸順吃驚地張開了嘴,不知道將要發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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